<h3>第二百八九回莫欺少年窮</h3>
沈恒聞言,知道自己白晝那啥的心愿是實現不了了。
只得委屈道:“好嘛,寫信就寫信嘛,索性今兒就寫好了送出去,那恩師和爹娘便能早一日收到了。可惜我們這會兒不能回去,不然就能親眼瞧一瞧恩師和爹娘到底有多高興了……哦,對了,二姐夫也才府試了,算著時間也該放榜了,也不知道二姐夫這次考得怎么樣?要是二姐夫這次也能中,家里可就雙喜臨門了,爹娘怕是更得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吧!”
季善笑道:“等恩師收到你的信后,肯定會給你回信的,屆時自然就知道二姐夫有沒有中了。那我給你磨墨去啊!”
說著就要往書案那邊去。
卻讓沈恒給一把拉住了,“善善,你確定真的不睡一會兒嗎?我忽然發現我還困,頭也好暈,肯定是酒意上頭了,要不我們還是一起睡個午覺,起來了再寫信吧?”
季善好氣又好笑,“別扯什么酒意上頭,你老老實實給我寫信吧你,那晚上還能……,不然可別怪我啊……”
“可我現在就想……我心里真的太激動了,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寫信……好不好嘛?”
“先寫信,也不要再討價還價……這樣總行了吧?不要再得寸進尺啊……好好好,再親一下……再不乖,咬你了啊……”
夫妻兩個膩歪了好一會兒,才到書案前,一個坐下提筆,一個則站著磨墨,開始寫起信來。
卻是才開了個頭,就聽得楊柳的聲音自外面傳來:“大爺、大奶奶,才丁嫂子讓人過來報信兒,說是裴二爺來了。”
季善就看了沈恒一眼,道:“二哥多半也去看了榜,知道你中了,所以特地來道喜的,倒是難為他,一直到今兒才再次登門。”
沈恒揶揄道:“這不是知道妹妹妹夫都不好惹,所以輕易不敢登門,好容易等今兒終于有正當的理由了,才敢再來么?你待會兒可別再一口一個‘二爺’的了,不然二哥怕是再也不敢登門了。”
季善呵呵,“說得跟先改口叫‘二爺’的人是我一樣,不是你先改口的,我為了體現夫唱婦隨,不拆你的臺,才也跟著改口的嗎?這會兒你倒當起好人來……行了,別貧了,收拾一下快點兒見二哥去吧,省得他等急了。”
夫妻兩個遂凈了手,又整理了一下衣妝,方去了前面花廳,雖知道裴瑤這次肯定不敢再來了,瞧得花廳里果然只有裴欽一人,還是雙雙松了一口氣。
裴欽瞧得夫妻兩個滿臉是笑的進來,沈恒還一開口便是:“二哥來了,莫不是也打發人去看了榜?可真是讓二哥費心了。”
也是松了一口氣,忙起身笑道:“妹妹妹夫來了,我就是一早便打發人去看了榜,知道妹夫中了,高興得不得了,所以過來瞧瞧。妹夫可真是好才學,這么年紀輕輕,已經是進士老爺了,連我都與有榮焉呢!”
說完看向季善,有些小心翼翼的笑道:“妹妹今兒氣色倒好,定是因為妹夫高中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季善見他一副惟恐自己再也不理他了的樣子,暗嘆了一口氣,點頭笑道:“這么天大的喜事,我肯定高興啊,所以在二哥來之前,我們家里不但已經放過一大堆爆竹鞭炮了,我還給妹夫家所有下人都賞了一個月的月錢,讓大家都沾沾喜氣。本來還想著,要打發人去告訴二哥和夫人這個好消息,沒想到二哥就先來了,倒是正好了。”
裴欽這才一下子笑開了,總算不止妹夫,妹妹也還肯叫他‘二哥’,說明什么?
說明他們夫婦還是愿意認他這個二哥的,并沒有因之前的事就真惱了他,再不與他往來了,他懸了這么多日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裴欽因忙道:“這么高興的事,是該讓盡可能多的人沾沾喜氣才是。我知道好消息后,便立時打發人出城去稟告母親了,這會兒母親應當也已知道了,肯定高興得什么似的,等回頭妹妹妹夫得閑了,定要去別莊與母親同樂一日才是……你們放心,定不會再發生上次的事了!”
季善笑道:“什么上次的事,我和相公都早已忘了,是吧相公?倒是我們上次去看夫人時,才說過很快又要去的,沒想到卻一拖又是十來日,夫人肯定都惱我們了吧?二哥也是,怎么也不說早些登門,催著我們一點兒呢?”
裴欽怎么好說自己因為后悔與愧疚,壓根兒沒臉登門,也怕季善和沈恒根本不見他,甚至會覺得他胡攪蠻纏,越發厭惡遠離他?
也就今兒有了正當的理由,他才敢來,萬幸來對了……忙笑道:“都是我不好,這陣子公務瑣事都忙,也沒去看望母親,不然肯定約了妹妹妹夫一起去了,那過幾日我們一起去吧?”
季善“嗯”了一聲,“好啊,等二哥定了時間,便打發人來與我們說一聲吧。最好把嫂子和侄兒帶上,大家熱鬧一日,夫人肯定高興。”
裴欽忙點頭,“好,我回去就安排,最好就這兩三日內,回頭妹夫還要準備殿試,可別耽誤了妹夫的正事才是。妹夫會試既能中,學識自是不必說,偏人還生得好,殿試時名次肯定只會更靠前的,指不定,會被皇上點為一甲探花都說不定,那可就真是太厲害了!”
沈恒笑道:“怎么二哥也這么說?可千萬不要這么說,我不過就是運氣罷了,殿試時別說能名次更靠前些了,能保持現在的八十九名,已經很知足了,更不敢肖想探花,二哥就別笑話兒我了。”
裴欽笑道:“這怎么會是笑話兒呢,我說的可是實話,歷來探花都是青年才俊,妹夫難道不是么?總歸等殿試放榜時就知道了。就是殿試的技巧和該注意些什么,不知妹夫可知道?不然可有哪位長輩能夠指點你一二的?”
沈恒皺眉道,“家師倒是能指點我,可他老人家遠在會寧,妹夫交好往來的也不是宗室就是武官,我還真有些為此事犯愁。不過也沒關系,那么多榜上有名的,總不可能個個兒都有親長指點如何殿試吧?還不是主要靠自己臨場發揮,隨機應變,我屆時會多多注意,不讓自己緊張失儀,會盡可能發揮正常水平的。”
雖然殿試聽說是在太和殿那樣宏偉莊重的地方,皇上還會親臨,他肯定免不得緊張,但也不是他一個人參加殿試,還有那么多人一起,不可能就他緊張,別人不緊張,所以其實也沒什么可怕的,平常心對待也就是了。
裴欽已道:“靠自己臨場發揮隨機應變怎么夠,肯定還是得事先便知道該注意什么,避諱什么,做到心中有數,才能越發從容啊。”
說著咳嗽一聲,“咳……那個妹妹、妹夫,其實父親也已知道妹夫高中的好消息了。父親的意思,想讓妹夫去見他一面,他雖沒殿試過,到底為官多年,基本的還是知道的;再不然,還可以帶了妹夫去拜訪一下幾位殿試過的同僚,以便妹夫屆時能考取更好的名次。不知妹妹、妹夫意下如何?”
阜陽侯與裴二老爺雖去年答應過與季善沈恒自此井水不犯河水,雙方以后再不會有任何交集。
可春闈是大事,他們縱不刻意關注也不可能不知道,況季善與沈恒此番進京后,便去別莊看望了裴二夫人的消息他們也多少有所耳聞,自然而然對春闈又多了兩分關注。
但老兄弟兩個都不看好沈恒一次就能中,進士要是那么好考,也不會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了,況沈恒還出身寒微,說穿了寒門又能出幾個貴子的?
方方面面都沒法兒跟大族世家的子弟相比,自然也不可能越過大族世家的子弟們,一次就考中,當初沈恒能一次便考中舉人,已經是祖墳冒青煙,燒了八輩子高香了!
到那時,看他還怎么狂,怎么恃才傲物,以為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可以憑自己的本事掙來,屆時他就知道侯府這樣一座大靠山,于他意味著什么,當初他又拒絕了什么,是多么的天真和愚蠢了……
阜陽侯與裴二老爺都等著沈恒與季善痛哭流涕的去侯府,說他們錯了,請求能再給他們一次機會,他們一定不會再像以往那樣不知天高地厚了。
萬萬沒想到,沈恒他竟然真的一次就中了,名次還不錯,只要殿試稍微發揮得好一些,他又年輕,長得也不錯,那名次往上升個十幾名、幾十名,甚至直接就點了探花也不是不可能!
阜陽侯與裴二老爺這下穩坐不住釣魚臺了。
這可真是應了那句話“莫欺少年窮”呢,他們以為人家不可能一次就不中,人家便立時考中了給他們看,可見果真是個才氣過人的,難怪敢恃才傲物,因為人家的確有那個底氣。
那誰能保證十年八年以后,他不會飛黃騰達,侯府反而要求到他名下?
短暫的驚訝、不悅還有隱隱的后悔……總之就是情緒復雜后,阜陽侯與裴二老爺老兄弟兩個一商量,都覺得既然本來就是自家的女婿,那當然得趁早拉攏,為自家所用,為自家謀利才是。
不然還任由別人給拉走了,任由別人撿這個現成的便宜去不成?
裴二老爺還有幾分驚喜。
他自己因為只是舉人出身,雖然如今還算年輕,但仕途其實已經看得見的到頭了,入閣拜相更是想都不敢想;而他的兒子侄子們,也都不是讀書的料,便是他如今最寄予厚望、所以一直親自教養的幼子裴鑰,估計也就一個舉人到頭了。
卻不想,他半路掉下來的女婿,卻是個天生讀書的料子,這么年紀輕輕,便已經是進士了,只要好好栽培,好好提攜,將來不愁不能入閣拜相,位極人臣啊!
裴二老爺立時著人叫了裴欽到跟前兒,如此這般吩咐起來,當然,他知道裴欽與季善沈恒走得近,兄妹間已處出了真感情,自己若是說得太多,裴欽只怕反倒不會聽他的。
便只說要指點一下沈恒屆時該怎么殿試,不然帶沈恒去拜訪一下他的同僚也行,料想僅只如此,沈恒肯定不會拒絕,畢竟那是實實在在的為他好,不是嗎?
一來二去的,感情自然也就修復了……
所以才會有了裴欽眼下這一說,裴欽雖覺得自家父親與伯父明明答應了不會再與季善沈恒有任何交集的,如今卻出爾反爾,因為沈恒高中了就見風使舵,實在有些個丟臉、為老不尊。
但想到好歹這事兒的確是為沈恒好,便也沒有反對,不過也沒與裴二老爺把話說死,只說他試一試,行當然就最好,不行也請裴二老爺不要勉強,愣是讓裴二老爺答應了一次不行,絕不會有第二次后,才來了趙家的。
裴欽小心翼翼的說完,便眼睛眨也不眨的觀察起季善與沈恒的神情來,想著只要夫妻兩個流露出不悅惱怒了,他立馬出言相勸補救,若真不行,便也罷了,橫豎他也沒與父親把話說死。
就見季善臉上還看不出什么來,不悅的人反倒是沈恒,直接道:“原來二哥今日過來,還帶著任務的?我還以為,二哥單純只是為我們高興,只是單純來道喜的呢!”
裴欽滿臉的尷尬,忙道:“不是不是,我真是單純來給妹妹妹夫道喜的,這事兒不過只是順帶的罷了,畢竟父親有命,我也不能不從。但我已經與父親說好了,若妹妹妹夫不愿意,此事就到此為止……妹夫放心,我知道回去怎么與父親說了,不會再因此打擾你們的。”
沈恒這才緩和了臉色,道:“那我就先謝過二哥了。二哥的好意我也明白,畢竟殿試真的是大事,你也是為了我和善善好;只是侯府除了夫人與二哥,都是無利不起早的,我們不論是從情感上,還是理智上,都不愿與之沾上一分一毫,不然將來指不定哪日就被賣了,還要我們幫著數錢呢,屆時我們再來后悔,可就遲了。所以還是一開始便明哲保身的好,還望二哥體諒。”
他們對善善的無情與無恥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也正因為他們對善善都太壞,他才更要加倍的對善善好,在這件事上,他要做個一輩子都記仇的人,怎么可能被侯府的一點小恩小惠就打動?
他將來一旦得了勢,不打擊報復他們,已經是他最后的仁慈與寬容。
何況侯府的恩惠是那么好得的嗎,將來勢必要讓他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去償還,他除非瘋了,才會自己給自己挖坑,自己把自己埋坑底呢!
季善在這件事上,自也不會拆沈恒的臺,拖他的后腿,他可都是為了她,才會如此堅定決絕,有捷徑也不走,偏要去走彎路,讓自己更苦更累,也在所不惜的,得夫如此,她復何求?
因也道:“二哥是為了我們夫婦好,我們知道,可別人到底是為我們好,還是另有居心,就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所以我們寧愿走彎路,寧愿碰壁,也不愿為難自己,希望二哥明白。”
裴欽見夫妻兩個態度都這般堅決,知道事情沒得回轉的余地了,想到當初自家親長們的過分,也不怪妹妹妹夫不能原諒。
忙笑道:“我明白我明白,妹妹妹夫放心,回去后我知道該怎么與父親和大伯說,也會讓他們不要再試圖打擾妹妹妹夫清凈的。只是這樣一來,妹夫的殿試,可就真只能靠自己了……”
沈恒笑道:“那也未必,且再想想別的法子吧,實在不行了,我就靠自己唄,總不能給我滑到三甲同進士去吧?只要還是兩榜進士,便不錯,二哥就不必擔心了,我心里有數的。時辰也不早了,二哥還有事兒要忙嗎?若是沒有,不如留下用來晚膳再回去,我們郎舅加上我妹夫和我另一位至交好友,我們好生喝幾杯。”
難得沈恒相邀,裴欽自不會拒絕,欣然道:“好啊,那我就厚顏留下,先討妹夫一杯喜酒喝了,等回頭殿試放了榜,我們再喝一場,好生高興高興。”
待季善給他和沈恒都添了熱茶,才又咳嗽一聲,道:“再就是上次的事……我回去已經與大伯父和父親說過了,大伯父和父親都很不悅,大伯母次日還特地打發了嬤嬤去長公主府申斥她,讓她以后不許再發癲,也讓她無事不要再回侯府,想來以后她不會再有機會給妹妹妹夫添亂,膈應你們了,你們盡可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