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親王妃一直以為,誠親王這么多年心里只有她一個,他也的確這么多年來,都八成以上的時間是歇在她屋里,其他時間,還有一大半兒是歇在書房,只有很偶爾的時間,才會去幾個通房屋里歇上幾晚。
便是那幾個通房,也是幾年前,她自覺年紀大了,都是要當祖母的人了,才相繼為誠親王收的,也從來不敢有半分惹她生氣的地方。
為此整個宗室、乃至整個京城高門大戶的女眷們,有哪一個不明里暗里羨慕妒忌她的?
她最喜歡看的,也是那些人明明妒忌她得要死,暗地里恨她都快恨得牙癢癢了,見了她依然只能捧著她順著她的樣子,誰讓她就有那么好的命,能嫁那么好的丈夫呢!
她這輩子唯一的挫折,唯一的煩惱,也就是趙穆的存在了,但就算是趙穆,丈夫也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都是由得她想怎么磨搓打壓,就怎么磨搓打壓的,——若不是太后多事,小兔崽子至今都還娶不上老婆,至今都還在混吃等死呢!
萬萬沒想到,原來丈夫早就已經背叛了她,早就在外面金屋藏嬌,珠胎暗結了;
原來趙穆也不是她最大的敵人,一個親娘早就死了、還分府出去單過了、岳父也只是個小小知府的庶子,哪及得上一個年輕貌美、陰險狡詐的賤人和她生的兩個賤種的威脅大?
尤其那個沒良心的老東西還那般護著賤人母子三人,還把他們一藏就藏這么多年,不就是害怕他們回府后,會受她的氣,日子反不如在外面時自在舒坦嗎!
誠親王妃當場便氣急攻心,暈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時,誠親王卻已不在身邊,守著她的只有她的兒女們了。
偏偏她的兩個兒子顯然也已知道發生什么事了,見她醒了,都看似委婉,實則態度明確的勸她就當不知道有一回事兒,“不就是個外室和兩個野種嗎,只要父王保證不會接他們回王府,保證不會讓他們上玉牒,就由得他們去吧。母妃與父王恩愛這么多年,其實也該夠了,如今您什么都有了,孫子也都有了,何必跟個上不得臺面的賤人計較呢?沒的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說白了不就是個玩意兒嗎?”
竟是從頭至尾,一句安慰她的話都沒有,可他們不是她的兒子,不是該跟她一樣義憤填膺,同仇敵愾嗎!
誠親王妃氣得眼前一陣陣發黑,啞著聲音讓兩個兒子都滾后,便掙扎著要起來,先打殺了外室母子三人,再進宮求見太后,讓太后為她做主去。
卻被兩個兒子死活拉住了,問她是不是真打算接了那母子三人回王府?
若是真打算,就盡管打殺他們,盡管求見太后去,看最后會是什么結果,別到時候偷雞不成反失把米,再來后悔,可就遲了!
誠親王妃何嘗不知道自己再鬧騰下去,只會落得面子里子都丟盡的結果?
她就算快要氣瘋了,心里還是明白的。
可也正是因為明白擺在眼前的現實是多么的殘酷,才會那般的悲憤生氣。
她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便是誠親王對她的寵愛啊,明明口口聲聲‘這輩子只愛她一個人’,明明曾經對她許多那么多山盟海誓,明明幾十年的感情,到頭來卻原來、原來都是一場笑話兒!
一想到這些,誠親王妃便恨不能立時打殺了外室母子三人,甚至連誠親王一并打殺了,才不要去管什么后果不后果的。
然再想到事情一旦鬧開,立時全宗室、全京城都要看她的笑話兒,她立時就要淪為整個京城的大笑柄,她又實在沒有鬧騰的勇氣;
且她敢磨搓打壓趙穆,都是因為很明白誠親王不愛趙穆的親娘,心里一點她的位置都沒有,可外面那賤人卻明顯是他的心尖子,不然不會那么護著,這男人愛與不愛的差別可大了去了,萬一最后事情不可收拾了,她可就回不了頭了……
如此兩廂里一夾擊,誠親王妃可不就病倒了?
只苦了二少夫人和三少夫人,各自的丈夫是既不方便侍疾于誠親王妃床前,也是怕了誠親王妃的鬧騰,每日除了早晚到誠親王妃院里打個照面,其他時候根本看不見人影。
以致誠親王妃的氣都只能沖著二人撒,真正是動輒得咎,偏本著‘要遭罪大家一起遭’的心態,想拉羅晨曦下水,誠親王妃又不同意,惟恐讓羅晨曦察覺到了什么,和趙穆一起看她的笑話兒、幸災樂禍,甚至偷偷把事情給她傳揚開去,為此甚至連磋磨羅晨曦都顧不得了……
羅晨曦不等趙穆說完,已滿臉是笑,好容易等他說完了,立時道:“嗨呀,怎么竟會發生這樣的事?王妃可真是太可憐了,難怪會病倒呢,換了誰能不病倒的?”
季善看得忍俊不禁,“你把臉上的笑收一收,換成這樣,再來說這些話,應當就能讓人相信幾分了。”
羅晨曦忙學著她的樣子,做出一臉的沉重來,“這樣行了嗎?可這樣好難啊,畢竟我心里是真的高興,也一點不想掩飾我的幸災樂禍,怎么辦?”
趙穆晲她一眼,“不想掩飾就不掩飾唄,車里都是自己人,本來也沒有掩飾的必要啊。”
羅晨曦立時笑逐顏開,“果然還是想笑就笑比較爽。那相公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王爺都金屋藏嬌這么多年了,也沒露出蛛絲馬跡來,你肯定很費了一番心力,才知道的吧?”
至于他有沒有在當中推波助瀾,咳,大家心照不宣就好,心照不宣就好。
趙穆摸了摸鼻子,才笑道:“王爺把人藏得極好,我都是無意間才知道的……這不給王妃找點兒事做,不讓她知道自己還有更大的真正的敵人,她閑著也是閑著,多無聊啊?”
季善笑道:“妹夫這招‘圍魏救趙’真是用得好,王妃有別的事兒忙了,自然也就不會盯著晨曦不放了。就是不知道那位外室能在王妃手下過幾招呢?王爺再是護著她,老虎也有打盹兒的時候不是?不過能抓住王爺的心這么些年,讓王爺把他們母子護得密密實實的,想來那也是一位……奇女子吧?”
趙穆笑道:“嫂嫂英明,那的確不是一盞省油的燈。早年其實王爺想過要接了她回王府的,也是為了她好,想給她、也給孩子一個名分,對她也算情深義重了。是她自己不愿回去的,怕回去后一旦色衰愛弛,母子三個遲早要成為王妃的手下亡魂,所以寧愿沒名沒分當一個外室,反正這輩子他們母子也錦衣玉食了,還在乎那些個虛名做什么?”
“但她對王爺卻說的是,不愿意破壞傷害了他與王妃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愿意讓王爺的名聲白璧蒙塵,總歸既聰明又有決斷,若非出身實在太低,只是個破落舉人家的女兒,沒準兒還真能讓誠親王妃換人呢!”
一開始他也沒打算出這張牌的,總覺得懶得用這些個婦人招數,這張牌留著將來沒準兒還能派上大用場;且亦不想把更多的人卷進來,旁的不說,那兩個勉強也能算是他弟弟的孩子總是無辜的。
可后來一想,誠親王妃用的可不都是婦人招數么,那他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不也是理所應當嗎?
橫豎那個外室也算不得什么好人,私下里也不是沒干過雙手染血的事,正好讓她和誠親王妃狗咬狗了!
季善聞言,咝聲道:“聽妹夫這么說來,果真是個聰明人兒,畢竟都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咳,也明白有舍才有得的道理,王爺心里時常惦記著他們母子,始終覺得虧欠了他們母子,豈能不時常大貼小補他們,得了任何好東西都想著他們母子的?便是將來,說句不好聽的,只怕也要給他們母子安排好了后路,才肯放心闔眼。如今就看到底是王妃更厲害,還是她手段更高吧!”
既然對方是一位高段綠茶,她也沒什么可愧疚的了,只要能讓誠親王妃別再煩晨曦,只要晨曦能好好兒的,她管她們妻妾之間怎么斗法呢,那是誠親王該操心的事。
都是因為誠親王當年優柔寡斷,才會有了趙穆與誠親王妃對趙穆的恨意;后來又移情別戀,才會有了那外室母子三人的,要說有錯,也是誠親王有錯,他不該操心呢,他操碎了也是活該!
趙穆道:“管她們誰更厲害呢,只要王妃別再盯著曦兒,能讓曦兒平安度過孕期,平安生下孩子就好。”
說話間,馬車已回到家中,趙穆還有公事在身,便在扶了羅晨曦下車后,急匆匆出門去了。
余下季善扶著羅晨曦,慢慢兒回了她屋里,待彼此都梳洗了一番,又換了家常衣裳,才坐到臨窗的榻上說話兒。
季善因笑著與羅晨曦道:“妹夫實在太靠得住了,什么事都是默默做好了,也一個字都不說,非得再四追問了才說,——這下晨曦你心里總踏實了,總不會再胡思亂想了吧?”
羅晨曦滿臉的甜蜜,“心里的確踏實多了,也知道餓了,早上善善你是不知道,我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可這會兒我覺得我能吞下一整頭牛!”
季善白她,“你就吹吧你,別說一整頭牛了,你能吃下幾小塊兒牛肉我都高興。既然你餓了,不如我們早些用午膳吧?除了牛肉,你還想吃什么呢,只要是你想吃的,我想盡一切法子也定要給你弄了來,誰讓你如今身嬌肉貴呢?”
羅晨曦忙道:“真的想吃什么都可以嗎?……我就知道你要說麻辣的不可以,那還說什么‘只要是我想吃的,都給我弄來’呢?既然不能吃麻辣的,那就來個酸黃瓜,再來個糖蒜吧。”
季善笑道:“就這就夠了?可是你自己點的,別回頭說我苛摳你伙食啊。”
羅晨曦佯怒,“都是我自己想吃,所以才點的,不會說你的,總行了嗎?”
“干嘛這么兇,不是跟你說了要注意胎教嗎……”季善便一邊搖頭笑著,一邊出了屋子,給她準備午膳去了。
只是等午膳好容易上了桌,羅晨曦卻是才一坐到桌前,便立時捂住了嘴巴,滿臉的痛苦之色,“快撤走,都撤走,拿痰盂來,我想吐……快……”
之后任是季善怎么勸,也是皺著一張臉,一口東西都吃不下。
季善無法,只得讓人把飯菜都撤了,再讓小廚房隨時待命,等羅晨曦什么時候想吃東西了,立時送上來。
可惜之后羅晨曦便一吐不可收拾,惡心、嘔吐、嗜睡……這些害喜的癥狀忽然都找上了她,原本那么愛吃、會吃的一個人,如今一日三餐卻忽然成了煎熬。
因為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都難受至極,她脾氣也是跟著見長,弄得家里上下都是如臨大敵,趙穆與季善惟有變著法兒的哄著她。
只趙穆公務繁忙,無論怎么擠時間,能陪羅晨曦的時間都有限,照顧她的重擔,還是更多落在了季善身上,季善呢,也日日變著法兒做好吃的給她吃,變著法兒插科打諢的逗她開心;沈恒也去外面淘了不少有趣的小玩意兒回來,供羅晨曦玩耍解悶兒。
趙穆看在眼里,越發感激季善與沈恒之余,也越發慶幸老天爺還能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了,這一次,終究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此期間,趙穆還帶著沈恒,去拜訪了七皇子一次,為上次驚馬的事正式向七皇子道謝。
季善只當郎舅兩個很快就能回家,畢竟只是登門道個謝而已,把該說的話說完,七皇子肯定也忙,郎舅兩個自然就能告辭了。
不想卻一直到半下午,沈恒才帶著淡淡的酒氣回來了。
季善見了,少不得問他,“怎么這時候才回來,還喝了酒,可是遇上哪個同窗文友了?妹夫呢,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沈恒笑道:“沒有遇上同窗文友,是七皇子留我和妹夫用了午膳,又留我們說了半日的話兒,后來宮里有人來傳,七皇子不得不趕著進宮去,才讓我回來了。妹夫也跟他一塊兒進宮去了,今晚上應當不回來了,托善善你多照顧師妹呢。”
季善聽得微蹙眉頭道:“你不是說向七皇子道了謝,便告辭回來嗎,怎么還用午膳呢?第一次登門,就留下用午膳,又算怎么一回事?”
關鍵落到有心人眼里,將來萬一……清算起來,他們縱從頭到尾都壓根兒沒把雞蛋放到一個籃子里過,別人也定會以為那是他們在狡辯,他們就是七皇子的人!
沈恒忙道:“善善你別急,先聽我說。七皇子見了我后,便說讓我不必客氣,那日縱不是我們,是其他的任何人,他都會救的,于他真只是舉手之勞,若非妹夫一再說項,他也不會同意見我,省得我白白破費。之后他又問了我年紀、籍貫、家中都有些什么人等問題,真的很平易近人,說話又風趣,讓人如沐春風般,不知不覺便到了午時。”
“七皇子便要留我們吃飯,我倒是想婉拒來著,妹夫卻說也不是外人,既七皇子誠心相留,我們便卻之不恭了。妹夫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什么?只得留下吃飯,不想席間與七皇子卻是越談越投契,他真的與我想象中高高在上的皇子完全不一樣,半點尊貴皇子的架子都沒有不說,還很憐惜弱小,言談間都是為平民百姓考慮著想,實在難得……所以才回來遲了,你就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季善嘆了一口氣,才道:“我不是生你的氣,我擔心什么你是知道的,這不是怕將來萬一……不過也怪不得你,七皇子本來就救了我們在先,他本人瞧著又實在是個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也難怪你如此推崇他。罷了,這次是登門道謝,也算師出有名,至于以后,且到時候再說吧,指不定你一個小小的舉人,壓根兒就沒人放在眼里呢?”
沈恒笑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一個小小的舉人,跟那些大人貴人們比起來,算得了什么?還是別太拿自己當一回事兒的好。指不定再過幾日,我們就要回會寧去了呢?”
季善忙道:“呸呸呸,可別烏鴉嘴,我前晚還夢見你中了呢,只醒來后就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不過這種事兒誰說得準,還是等放榜吧,放了榜后,是走是留,自然就知道了……”
夫妻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季善見沈恒酒意上頭犯起困來,便讓青梅打了熱水來,讓他梳洗后小憩一覺,自己則去了羅晨曦屋里。
翌日,季善剛哄著羅晨曦吃了早飯,正打算去園子里逛逛,丁有才家的便找了來,屈膝行禮后道:“阜陽侯府的裴二爺來了,問大舅爺和大舅奶奶現下可否方便一見?”
季善心里一動,忙道:“把人請到外頭花廳里奉茶,就說我和大舅爺很快就到。”
待打發了丁有才家的,又使了人去請沈恒后,方與羅晨曦道:“晨曦,你要不先去園子里逛逛,曬會兒太陽,我待會兒過去找你?”
羅晨曦也已猜到裴欽是來干什么的了,趙穆那邊一直沒進展,那問題八成就是出在裴家的別莊上了,她這幾日渾身都不舒服,又無聊,還真想也跟去聽聽是怎么一回事。
不過想到那終究是裴家的家務事,若自己去了,只怕裴欽許多話都不方便說,且事后季善肯定會什么都告訴她的。
遂乖乖點了頭,“好啊,那善善你忙你的去吧,我跟前兒多的是人服侍,你就別管我了。”
季善便又交代了紅綾紅綃等人一番,才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妝,去了外院的花廳,正好剛到外院,就遇上了沈恒,夫妻兩個遂聯袂進了花廳里。
卻見不止裴欽在,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裴瑤竟也在。
季善與沈恒忙對視一眼,心里約莫都有數了。
面上卻是并未表露出來,沈恒先拱手笑向裴欽道:“二哥來了,今兒也不是休沐日,二哥不用當值嗎?”
裴欽笑容有些勉強,起身道:“本該當值的,不過我告了假。”,又向季善點頭打招呼,“妹妹。”
季善沒回叫他,只淡笑道:“都坐下說話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間也說不完,總不能一直都站著。來人,給客人換熱茶。”
待丫鬟應聲進來,給裴欽和裴瑤都換了熱茶,也給季善和沈恒上了茶后,季善方直接道:“這里也沒有旁人,二哥有話就直說吧。”從頭至尾連看都沒看裴瑤一眼,更別提與她打招呼說話兒了。
裴瑤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無視得這般徹底過,心里慪都快要慪死了,可想到今兒自己是來負荊請罪,做小伏低的,除了忍著,還能怎么著?
裴欽已強笑著開了口,“妹妹,是這樣的,這些日子我不是一直在查當日你和妹夫驚馬的原因嗎?查到昨日,總算有進展了,別莊上終于有人透露事發當日,曾看見過瑤兒的貼身丫鬟裁云,去過馬廄,還停留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所以我昨日隨后便去了長公主府……”
話沒說完,裴瑤已滿臉羞慚的接道:“善善妹妹,都是我的錯,都是我沒有管教好下人,才會害你和妹夫差點兒……我昨兒知道后,當真是又生氣又后怕,簡直都沒臉見二哥,更沒臉來見善善妹妹你和妹夫了。可既是我的丫頭犯下如此大錯,與我自己犯錯也沒什么差別了,我又不能不來,所以只能厚顏前來了……裁云,你還不給我滾進來……”
很快便見一個丫頭慘白著臉,抖抖索索的進來了,正是那日在別莊上季善與沈恒曾見過一次的裴瑤那個貼身丫鬟,原來叫裁云。
裁云一進來,便忙跪下磕起頭來,一面哭道:“都是奴婢一時糊涂,才會犯下大錯,求主子們饒命,求主子們饒命……”
季善與沈恒卻都是一臉的寡淡,當沒聽見方才裴瑤的話,也當沒看見裁云一般。
季善更是暗自冷笑,該配合裴瑤演出的她,就是要表演視而不見呢,她倒要看看,裴瑤要怎么繼續把這出戲唱下去。
裴瑤見季善與沈恒都是一言不發,偏一旁裴欽也不說話,只得一咬牙,繼續又道:“善善妹妹,實在對不住,我真的萬萬沒想到這糊涂丫頭會干出那等糊涂事兒來。之前二哥就去過我家里一次,與我說這事兒,因她當日一直都與我在一起的,二哥當時問她和當日跟我出門的其他人話兒時,她也是矢口否認,我便真當事情與她無關,且我成日里又要忙著服侍長公主,又要忙著照顧淼淼,實在顧得了這頭,便顧不了那頭,事后便也沒再問過她。”
“早知道我事后就該多問她幾次,讓她無所遁形的,那我肯定早就登門負荊請罪,也不至于一直到此時此刻,才向善善妹妹和妹夫賠禮致歉了,還請善善妹妹責罰,要殺要剮,我都絕無半句怨言!”
說完也起身深深福了下去。
季善見狀,總算淡淡開了口,“徐少夫人叫我沈太太就好,千萬別叫什么妹妹不妹妹的,我高攀不起。至于您這番說辭,真相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您又何必白費口舌?”
不待裴瑤說話,已看向裴欽,淡笑道:“二哥覺得呢?”
裴欽見問,默了默,才道:“善善,我覺著這事兒可能是有誤會。你可能不知道,丫頭與丫頭之間,下人與下人之間,也是存在競爭,存在勾心斗角的,以致陽奉陰違、自作主張、欺上瞞下、作威作福,當著主子的面兒一套、背著主子的面兒又是另一套的下人真的是每家都大有人在,所以這事兒……”
在季善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說不下去了。
裴瑤見裴欽不說了,只得自己又道:“善善妹妹,我知道我的丫頭犯錯,與我犯錯沒有兩樣,不管是不是我指使吩咐的,在旁人看來,那就是我指使的,現在我這樣說,也肯定是在為自己開脫,在拿她頂罪,可我還是想說一說。這個丫頭不到十歲就跟著我了,與我另一個丫頭浣紗一樣,都是跟了我多年的,這一點二哥可以作證。”
“她們因為跟了我多年,說是主仆,其實情分與姐妹也沒什么兩樣了,所以瞧得我食不能咽夜不能寐,日夜難安,還因為因此滑了胎,至今都沒再懷上身孕,與夫君之間日益疏遠,在長公主跟前兒也是動輒得咎……又豈能不心疼的?”
“至于我何以會日夜難安,在座的的大家伙兒肯定都明白,我也沒什么可粉飾的必要了。我真的、真的已經很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時時都處于一種水深火熱的狀態,又是愧疚,又是害怕,甚至不止一次想過,與其這樣活著,倒不如趁早死了算了,也好一了百了,可我又實在舍不得我的淼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