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恒一出了堂屋,眼睛便黏在季善臉上,一刻也舍不得移開了。
方才當著娘的面兒,他也不好太露骨太輕浮了,不過只飛快打量了善善一眼,便只能挪開了,如今總算可以好好兒看看她,把這些日子的缺失都補回來了!
季善一開始還能坦然的任他看,甚至與他對視,卻很快便吃不住他看,敗下了陣來,實在他的目光太灼熱,太熾烈了,她根本不是對手。
只能有些狼狽的移開了,不自然的沒話找話,“那個,你方才說縣尊大人也在縣衙宴請了你們,那也用不了這么久,用不了推遲回家這么多日啊,娘可真是擔心壞了……”
話沒說完,手已讓沈恒給牽住了,低沉道:“那善善你呢,你擔心嗎?”
季善忙四下里看了一圈兒,就怕讓人看見了她和沈恒牽手,所幸四下里一個人都沒有,但她還是忙拉著沈恒三步并作兩步回了他們屋里,這才嗔道:“方才你沒聽見娘說她和我這些日子都是吃不下睡不好呢,你這不是明知故問?”
沈恒仍一直定定的看著她,看她想要掙開他的手去關門,遂伸腿一勾,自己把門關上了,方低笑道:“娘說的跟你親口說的怎么能一樣?我就要聽你親口說了這些日子你一直很擔心我,很記掛我,很想我,我才能安心。”
季善心跳得越發厲害了,一面腹誹原來小奶狗變成小狼狗后,竟是這般的令人招架不住,光剛才那個勾門的動作,簡直就能要人命了,也不知跟誰學的?
且他成長得也太快了,每次分開再見之后,都會讓她覺得,他怎么又不一樣了?他如今真是已經是一個魅力全開的成熟男人了!
一面卻又說不出的心悸與心軟,簡直整顆心都快要化成一灘水了。
她想了想,決定索性以實際行動來告訴沈恒,她到底有多記掛他、多想他。
遂踮起腳尖,飛快在沈恒臉上親了一下,又飛快退開之后,才咳嗽一聲,道:“現在,能安心了嗎?”
沈恒已是呆住了。
善善她、她方才是真的親了他嗎,不會是他在做夢吧?這幸福也來得太突然了吧……
還是見季善臉越來越紅,外面傳來的路氏的聲音也顯然不止他一個人聽見了,“老四、善善,熱水好了,你們誰來提一下。”
因為季善隨即已應道:“娘,我來提吧,就來——”,說完就要出去。
沈恒才如夢初醒般回過了神來,忙一把拉住了季善,啞著聲音道:“太快了,快得我根本就來不及去感覺,所以,還是不能安心,還得再來一次,才能……”
話沒說完,已是忍不住低下了頭去,想要也親季善一下,目標還不是她白璧無瑕的臉,而是她不點而朱的唇,他在夢里已經想過很多次了。
可惜卻讓季善把他的手給掙開了,一邊往外退,一邊笑嗔道:“還來一次,你想得也太美了,也不聞聞自己身上這會兒多臭,你自己能忍,我可忍不了了。自己找換洗的衣裳啊,我給你提水去了。”
‘了’字尾音落下的同時,人也已消失在了門后,剩下沈恒下意識抬手聞了聞自己身上,發現的確一股子的汗臭味兒,這才笑起來,在心里發狠,善善以為她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了?反正如今他回來了,有的是機會……
想著,心情好得不能再好的往立柜里翻換洗衣裳去了,本來回來之前,他一直在擔心善善還沒考慮好,甚至萬一又改了主意,還是要走,他可該怎么辦?
如今總算可以徹底安心了!
季善則是出了房門后,才抬手捂住自己的臉,長長吐了一口氣。
她以往從來不知道,只是親一下沈恒的臉,就跟見面握個手、來個貼面禮一樣,在她以往的社會認知里,說穿了其實只是基本的禮貌,便能讓自己心跳得那么快,比吃了蜜還甜,連初戀時都沒給過她這樣的感覺。
沈恒身上的汗味兒擱其他男人身上,勢必也是她最討厭的,可換了他,她卻覺得那汗味兒也是他獨特的男人味兒了。
所以,她以往談的都是假戀愛,現在才是她貨真價實的初戀?
還是她現在年紀變小了,又能體會一次情竇初開的美妙感覺了?
還真挺不賴的……
季善很快給沈恒提了熱水回來,卻不是她一個人回來的,而是跟路氏一起抬回來的,還趁路氏不注意時,直沖沈恒做鬼臉,你不是以為我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嗎?這不是就躲過了,雖然只躲到了十六,那也躲過不了不是?
看得沈恒又是咬牙又是笑的,偏礙于路氏在場,還什么都不能說,什么都不能做,只得提了水,拿了換洗衣裳,往澡房洗澡去了。
等沈恒洗完澡,沈九林與沈石沈河回來了,如今天兒熱,人受不住,田里的秧苗自然也受不住,父子三人一天里大半的時間,便都用在了守在秧田旁,從小河溝里舀水到秧田里,好歹別讓秧苗被曬死了。
隨即帶了孩子去串門兒的宋氏溫氏也先后回來了,只有姚氏前兩日因她娘家母親病了,帶著三個孩子回了娘家去,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
整個沈家立時熱鬧了起來。
都圍著沈恒關切的問他怎么推遲了這么些時日才回來,“之前聽人說通往府城的必經之路山塌了,我們還在擔心,你們是不是被困住了,所以才回不來了,如今總算可以安心了。”
“可不是,全家人今晚可總算都能睡個好覺了。”
沈恒只得暫時壓下滿心的旖念,一邊安慰自己,晚上自己肯定有的是機會,咳……,那個‘還來一次’,一邊凝神與父兄親人們說話兒:“那條路上塌的地方并不算大,我們回來時,早已疏通了。主要是夫子年紀大了,天兒又熱,我們不敢趕路趕急了,都是巳正之前申正之后趕路,所以耽擱了四五日,等抵達了縣里后,縣尊大人又設了宴款待我們,還特意辦了幾場文會,我倒是想提前回來,夫子與彥長兄,就是夫子的次子卻說,不好拂了縣尊大人的意。”
頓了頓,“我本來還想托跟夫子父子去的楊大叔父子帶個信兒回來的,因夫子在縣里故交熟人多,楊大叔父子本就忙不過來,又想著師母一直身子不適,不好給師母白添麻煩,所以也只能作罷。讓爹娘和大家伙兒擔心了,都是我的不是。”
沈九林忙道:“縣尊大人特意設宴款待,你當然不能提前回來,那也太不識抬舉了,讓縣尊大人和其他大人們怎么想?虧得有夫子一直在旁邊提點你,不然你便是先回來了,我們也只能安心那一刻,知道情況后,便一直都要不安心了,這不你終究還是平安回來了?”
沈恒笑著點頭:“幸得一路都平安,連夫子都只中途不慎中過一次暑,也算是一帆風順了。”
沈九林也笑道:“可不是,人平安,一切都順利,便是最好的結果了。”說完低頭喝涼茶。
宋氏在一旁早想插嘴了,好容易瞅得父子兩個說話的空檔,忙笑道:“四弟,府臺大人那樣的大人物辦的宴席,一定跟那戲文上孫大圣大鬧天宮時,王母娘娘擺的蟠桃會一樣的熱鬧吧?人也一定很多,還全都是咱們這些人這輩子都無福見一次的大人物吧?四弟快給我們講講,到底有多熱鬧,也好讓我們跟著開開眼界啊。”
難得沈九林與路氏都沒反駁她,還都跟著笑道:“是啊,府臺大人與縣尊大人辦的宴席肯定都熱鬧得很吧,老四快與我們都說說。”
沈恒見爹娘和大家伙兒都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遂笑著點了頭:“好啊,我便大概與爹娘和大家伙兒講講吧。府臺大人沒有在府衙里辦席,而是借了府城一家大戶人家的園子,我們這些去赴宴的人也都被安排住在了那里。那園子有多大?我想想啊,有些地方我們不方便去,怕萬一不慎沖撞了別人,日常便只在我們住的廂房周邊一帶活動,也差不多有咱們村兒這么大……”
宋氏便驚呼起來,“只是周邊一帶,都跟咱們村兒一樣大?天哪,那整個園子得多大,只怕跟皇宮都差不多大了吧?”
她當然沒見過皇宮,但能想到最大最豪華的地方,也就是皇宮了,所以直接拿了皇宮來類比。
沈恒笑道:“那家大戶人家雖是府城多年的世家,卻也就只在咱們會寧府排得上號而已,擱省城都算不得什么了,何況與皇宮比?不過我也沒見過皇宮,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樣兒的,只盼以后有機會能親眼去瞧瞧吧。”
溫氏笑道:“四弟如今一順百順,下半年肯定能中舉人,等中了舉人后,便是進京去考進士了,到時候不愁看不到皇宮,我們可等著四弟親眼看過皇宮后,回來與我們說說了。”
這話說得討巧,沈九林與路氏都聽得滿面是笑,看向溫氏的目光滿是贊許。
看得宋氏直咬牙,看把老三家的能的,就跟只有她會說話兒似的,不行,她也得再想點什么好聽話兒來說說,讓公婆和老四都高興高興才是。
只是急忙之間,宋氏反倒什么都想不到了,只得推了一把沈河。
然而沈河嘴巴比她還笨,明白她的意思后,半晌也只干巴巴的擠出了一句:“我們可都等著四弟了。”
直把宋氏氣了個倒仰,這個男人到底有什么用,比不過老四會念書便罷了,比不過老三手藝好嘴巴巧也罷了,竟連胎也不會投,偏投成了老二,上不沾天下不沾地,她當初肯定是瞎了眼,才會嫁了這么個沒本事的男人!
自然沒人關心宋氏心里現下正想什么,沈恒已笑著與溫氏道:“那我就謝過三嫂吉言了,只是秋闈只得三個月了,時間有限,我怕是希望不大,今科就當是去見識一下吧。”
季善笑道:“秋闈肯定跟縣試府試都不一樣,的確要好生準備一番才是,好在相公如今年紀也不大,還有的是時間與機會,是吧,相公?”
沈恒能一舉得中童生與秀才,還前者是頭名,后者是案首,她已經覺得是奇跡,是中大獎了,可不敢奢望他還能依一舉得中舉人,也不愿看到他自信過度,甚至自我膨脹,以為舉人自己肯定也是手到擒來了,畢竟越往上考,難度只會越來越大,競爭也只會越來越大。
所以無論是她,還是他自己,都得保持一顆平常心,那屆時若僥幸中了,便是意外之喜;若沒中,也不過是在意料之中而已,因為本就沒抱希望,自然也就不會失望,不會因此打擊過度,又一蹶不振了。
沈恒見問,溫柔的看了季善一眼,笑道:“是啊,等忙過了這幾日,再從長計議吧。”
他當然明白善善的心思,只現在不是說話的好時機,且等回了房,他再慢慢兒與她說他的打算吧!
大家又說了一會兒話,沈恒也依言把縣太爺擺的宴席和文會都是什么情況大略說了一遍,沈九林見他乏了,便道:“既然老四已經回來了,咱們家就這兩日,便把酒席擺了,把賓客們都宴請了吧,省得我去哪里都讓人問個不住‘家里什么時候擺酒啊,可不能忘了我們啊’、‘需要幫忙盡管開口,都是自己人,千萬別客氣’,弄得我耳朵都快起繭子,嘴巴也要說破皮兒了。再者早些把事兒了了,家里也安靜下來了,老四才好安心念書,準備秋闈,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萬萬耽誤不得。”
路氏聞言,忙點頭道:“是這話,這酒遲早要擺,跑不脫的,那就趁早辦了吧。他爹,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后日,或者你拿了歷書來老四瞧瞧,選一個最近的吉日?”
沈九林想了想,道:“也不用看歷書了,就后日吧,正好如今天兒熱,家家戶戶都沒多少事兒,人才能來得齊,不然這個來不了那個來不了的,到底掃興。只是這個天兒飯菜多放一會兒怕就要餿了,別準備太多了,但也不能準備少了,弄得到時候席上沒有菜,說起來就真是臊皮了。”
路氏咝聲道:“就怕客人比上次老四中童生時還要多得多,家里臘肉也吃得差不多了,怕是要殺一頭豬才行,不然只能去鎮上買肉,白白讓殺豬匠把錢賺走了,又是何必?再就是幫忙的人,怕也得多找幾個,就是要不要請大廚,還得想想,善善的手藝倒是比大廚也不差了,可總不能……”
沈恒打斷了她,“娘,請大廚吧,這么熱的天兒,就算大家輪著掌勺,也熱得很累得很,大廚本就是吃這碗飯的,動作也快,就花幾百錢也沒什么的,橫豎也就偶爾一次罷了。辦酒席的錢您和爹也不必操心,府臺大人此番我們每個去赴宴的人都賜了二十兩銀子,我因為是案首,額外還多得了十兩,待會兒我就給娘送二十兩過來,辦酒席應該差不多了,總歸您看著花吧,不夠我再補上便是了。”
上次他中童生時,大菜便都是善善掌的勺,大家倒是都吃得開心過癮,贊不絕口了,善善卻累了個夠嗆,她縱什么都沒說,他又不是瞎子,豈能看不出來?
當時便愧疚后悔得不得了,暗暗起了誓,以后定不會再讓善善那般辛苦了,如今眼看家里又要擺酒席了,他當然寧愿花錢,也不能再讓善善辛苦,等以后他還會讓她過上真正的好日子,自此十指再也不沾陽春水!
路氏又驚又喜,“府臺大人竟賜了你這么多銀子呢?可真是太好了!辦酒席的話,二十兩盡夠了,一桌按二百文算,都豐足得不得了,若是咱們自家殺豬,還用不了二百文呢。那他爹,你明兒一早就請殺豬匠和大廚去吧,明兒天黑前把豬殺了,放在井前,也不怕壞了,后日一早好用;老大老二,你們兩個明兒就負責借桌椅板凳去,這么熱的天兒,到時候咱們一輪開十二個席算了,省得人都堵在院子里,本來就熱,人一多更熱了。”
頓了頓,“就是不知道耽不耽誤你們的事兒,要是你們明兒有事兒,就按鎮上的工錢給你們算錢,或者我找其他人幫忙也是一樣的。”
這話說得沈石沈河臉上的笑都是一僵,沈石反應快些,忙忙就道:“娘這是什么話兒,自家親弟弟的大喜事,我們本就該出大力才是,娘只管吩咐我們就是了。”
沈河反應慢些,好在還有宋氏,立刻接著沈石的話笑道:“是啊娘,自己家里的大喜事,咱們自家人不管是出錢還是出力,那都是應該的,要是還拿您的錢,成什么人了?您方才還沒吩咐我做什么呢。”
心里已快要炸了。
三十兩銀子啊,府臺大人竟然一出手就給了老四整整三十兩,他們兩口子就算拼死拼活一輩子,也未必能攢下這么多銀子來,老四卻隨便府臺大人一抬手,便有了!
這還是他敢當著全家人的面兒說出來的,他沒說出來的,還不知道有多少呢,畢竟就算沒有分家,各房也都要偷偷攢私房錢的,何況早就分了家,他攢私房錢更是名正言順了。
那么多白花花的銀子,以后還會源源不斷的有更多,她當初到底讓什么給蒙了心啊?!
路氏本就是為擠兌沈石幾個的,那口氣她可至今都沒全咽下,她也沒想過要怎么報復他們,但若連擠兌都不小小的擠兌他們幾下,她可沒那么大度!
見幾人都訕訕的,這才覺得心里痛快了,道:“那老大老二,你們明兒把桌椅板凳借齊后,就各處親朋都去通知一下,讓他們后日早些來咱們家吃酒,老大再把你媳婦孩子都接回來。老二媳婦老三媳婦,你們和你們大嫂就幫著洗洗菜,給廚房里幫廚的人打打下手,找找東西什么,看看孩子什么的,等老三回來后,一應采買和去請你們舅舅一家的事兒,都交給他去辦。”
又看向沈九林,“對了他爹,你還得親自去與三叔公和大哥三弟都說一聲,明兒幫忙待一下客,廚房幫忙的話,大哥三弟家的幾個侄媳婦,加他慶成嬸兒幾個,應該也就差不多了,大廚肯定也得帶幾個徒弟來幫忙吧?”
如此分派了一番后,路氏見時辰不早了,便讓大家先散了,各自做飯的做飯,忙自己的忙自己的去。
惟獨留了季善與沈恒。
路氏這才拉了季善的手,笑道:“娘方才倒不是想省那幾百文請大廚的錢,只是想著你做菜好吃,你手藝好,所以腦子一時沒轉過彎了,還是老四提醒了我,我才想到了。如今我們善善可是秀才娘子了,后日既是老四的好日子,也是你的好日子,你也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接受客人們的道喜才是。”
季善讓她說得笑起來,“那娘也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我一起接受客人們的道喜才是,您如今可是秀才的娘,人人見了都得叫一聲老太太了。”
說得路氏笑個不住,一旁沈恒與沈九林也滿臉是笑。
季善又道:“方才便相公不提請大廚的事兒,我也要提的,天兒實在太熱了,我光坐著一動不動,都覺得渾身直冒汗,再讓我圍著鍋臺一炒菜就是幾個時辰,我怕是要熱瘋了。也是因為知道爹娘都疼我,我才敢提出來,要是換了別人,我可就不敢說了。”
路氏忙笑道:“就是要這么有什么說什么才好呢,都是自家骨肉至親,又不是別人,有什么藏著掖著的必要?你越直接,我越高興,因為說明你把我當親娘了。也是怪我考慮不周,好在還有恒兒提醒著。對了善善,時辰不早了,你也做飯去了,早些吃了,也好讓恒兒早些睡下,他累了這么些日子,若今晚不睡個好覺,明兒還有的忙呢,可就要撐不住了。”
季善便知道路氏多半要與沈恒說孟太太與孟姝蘭做的那些事兒了,婆婆如此疼她,她當然不會拂了婆婆的好意。
遂笑著應了一句:“好的娘,那我做飯去了啊,您和爹的我也一并做了,你們等著吃就是了。”
轉身出了堂屋,自往自家灶房去了。
因想著天兒熱,大家胃口都不好,季善便沒燉湯之類,只熬了一鍋綠豆粥先冷著,然后做了涼面,再涼拌了一個白肉,一個拍黃瓜,想著沈恒瘦了不少,又做了一份蛋羹,晚飯也就差不多了。
沈樹回來了。
還在院子里已經一疊聲的叫起沈恒來:“四弟、四弟,你在哪兒呢,快出來三哥好好兒瞧瞧,我們好好兒說說話……”
那股子親熱勁兒利索勁兒,真是光聽著都讓人忍不住心情大好。
一時吃過晚飯,天也漸漸黑了下來,季善遂提了水去澡房洗澡。
等她洗完澡回到房里,就見方才還在堂屋里與父兄們說話兒的沈恒已經回來了,一見她進屋,眼睛便立時黏在了她身上一般,無論她去哪里,他的目光都如影隨形般跟著她。
季善漸漸不自然起來,只差要同手同腳了,臉和耳根也是越來越燙,終于忍不住瞪向了沈恒:“你看什么看啊,沒其他事兒做不成?”
聲音卻嬌嗔得自己都覺得沒有絲毫的殺傷力。
好在沈恒終于收回了目光,指著他旁邊的椅子對她道:“善善,過來坐下,我們說說話兒好不好?”
季善見他不再盯著自己看了,稍微自在了些,忙飛快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衣裳都嚴絲合縫,沒有走光的危險,才依言走到他身邊坐了,道:“你想說什么,說吧,我聽著呢。”
沈恒先沒說話,而是把他臨走前她死活塞給他那個她裝銀子的匣子推給了她,“打開看看。”
季善怔了一下,下意識道:“你不會給你多少銀子,你仍原樣帶了多少回來吧?我不是讓你千萬別省的嗎,不怪這次回來又黑又瘦的,肯定是你苛待自己了,是不是?”
沈恒仍是笑道:“沒有苛待自己,也沒瘦,反倒自己都覺得壯實了些,至于黑,那都是趕路趕的,沒辦法,可能正是因為黑了,才顯得瘦的?你只管打開看看,指不定有驚喜呢?”
季善聽得有‘驚喜’,才打開了匣子,一面道:“驚喜是多了十兩銀子?那可算不得什么驚喜哦,你之前當著大家伙兒的面都說過了,如今全家人還有誰不知道的,所以喜倒是還有,驚卻是早沒有了哈……怎么有兩張銀票?這張是十兩的,那另一張是哪里來的……五十兩?!你哪來這么多銀子的!”
忽然就發現自己成了個小富婆腫么破?
當然是明兒就去買買買啊!
雖然這銀子還不是她‘自己’的,不過她會很快培養起沈恒的自覺來,讓他知道從此以后,他的錢都是她的,她的錢還是她的的;
以及,知識在這個時代真的是太值錢了,沈恒一氣就拿回了八十兩銀子來,簡直就是妥妥的“暴利”啊,當然,前期投入的精力與金錢也夠巨大就是了,還得考中才能看到收益,否則,便是白白拿時間和金錢打水漂,投入與產出完全不成正比!
沈恒見季善驚喜得兩眼直放光,只覺她就是財迷的樣子,都這么的可愛,忍不住伸手捏了她的臉一把,笑著打趣了她一句:“小財迷!”
才咳嗽一聲,一邊回味著指間滑膩的觸感,一邊道:“三十兩是府臺大人賜的,這五十兩卻是縣尊大人獎勵的,我和彥長兄都是五十兩。你把這錢收好了,回頭我們去府城時好花銷,我才也與爹娘都說過這事兒了,爹娘讓我們只管自家把錢收著,別讓家里其他人知道了,省得又東想西想,弄得家里不安生。”
頓了頓,定定的看向季善低沉道,“善善,之前吃穿用度都是花用的你的銀子,那時候我就在想,將來我一定要把你的銀子都給你補齊了,還要加倍給你補齊才是。總算如今雖還沒能加倍,本金好歹補齊了,只能等以后我又有了銀子,再補給你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會讓你過上真正的好日子,不辜負你為我做的一切,不辜負你對我的信任,更不叫你后悔嫁給我的!”
季善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表現得很感動的。
她心里也的確被沈恒這番話所感動了,原來他一直都覺得虧欠著她,從來沒將她的一切付出當成理所當然過,也一直都在想著要補償她,要憑自己的本事,給她更好的生活。
問題是,他的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她眼下顧不得感動啊,所以還是先把正事說完了,再來慢慢兒感動吧!
因忙忙道:“你方才說‘回頭我們去府城時’,你是打算要帶我去府城逛逛,還是,你要去府城念書了?你回來之前其實我就想過這個問題了,還以為你應該多半會去縣里念書,倒不想竟是直接去府城!”
沈恒贊賞的看了季善一眼,忍不住又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才笑道:“善善,你可真善于見微知著,我不過就帶出了那么一句話來而已,你已經什么都猜到了,虧得你是個女兒身,要是個男人,今科的案首,可就沒我什么事兒了。”
季善忙道:“也就是說,你的確要去府城念書了?那是進府學嗎?爹娘也同意我跟了你一起去?那我們豈不是很快就得出發了?畢竟府城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到了后還得租房子熟悉周邊的環境,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安頓下來,秋闈卻已只得三個月了,當然得越快動身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