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姝蘭讓季善說得臉白一陣青一陣的,半晌才擠出來一句:“沈娘子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你這樣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罵人,才真是不好吧?”
季善“呵”了一聲,“倒不想孟二小姐年紀輕輕,這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爐火純青呢!可惜令堂剛才什么都說了,我也什么都知道了,你實在沒必要再在我面前揣著明白裝糊涂,因為根本沒有用。”
見孟姝蘭還是咬著嘴唇,一副單純小白蓮的樣子說:“可、可我真的不知道沈娘子在說什么,你、你不要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季善就更是嗤之以鼻了,“孟二小姐,我本來還想著,若你真待沈恒一片真心,是真愛重的他這個人,而非其他,看在你心意難得的份兒上,看在令堂一片愛女之心的份兒上,我也不是不可以考慮退讓。畢竟就像令堂方才說的,沈恒已是今非昔比,我這樣一個妻子,我娘家那樣一個岳家,的確太拖他的后腿了,時間一長,他和他父母親人又豈能不因越發厭惡我娘家,而遷怒于我的?到時候不用誰明白趕我走,我自己只怕都要因日子過不下去,后悔當初為什么沒趁早拿錢走人了。”
“可你非要里子又想得,面子又想得,既當那啥又立牌坊,你覺得這世上有這么便宜的事嗎?總不能什么好處都讓你一個人占光了吧,也該給別人留一點才是!既然你這般不爽快,那我也不用再考慮什么退讓不退讓,不用再跟你多說下去了,我婆婆肯定在家等我回去吃飯了,就不打擾了,告辭!”
說完拂袖就要離去。
卻是果然剛轉過身,就聽得孟姝蘭在身后急道:“等一下。真的、真的我把話說明白了,不、不再裝……你就愿意退讓嗎?你不會是哄我的吧?”
季善轉回身淡淡一笑,“我是不是哄你的,你試過不就知道了?”
孟姝蘭就咬住了唇,若有所思起來。
孟家本來就不大,她的心意也從來在自己母親面前既沒想過遮掩,也肯定遮掩不住,尤其是在沈恒中了童生以后。
自然孟太太到底在想什么,這兩日又打算做什么,她都知道,方才的裝糊涂,也是想著自己裝糊涂了,還能留一線,回頭事情也還能有回圜的余地罷了,可萬一……
只是片刻功夫,孟姝蘭已道:“對,我的確對師兄……一片真心,看重的也是他這個人,而非其他,所以才、才一直不能忘懷的。我、我跟他認識這么多年了,早在五六年前,我剛懂得那些……我就已心悅他了,當然他對我也是一樣的,我們之間青梅竹馬的情分,真的不是沈……季姑娘你能明白的,所以還求季姑娘能成全我們。只要你愿意離開,除了我娘許你那些好處,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將來定會重重的報答于你,絕不會虧待了你,你若不信,我可以發誓的。”
孟太太在一旁讓季善那句‘既當那啥又立牌坊’氣得又要暈過去了。
女兒不懂是什么意思,她卻是懂的,看向季善的目光簡直能噴出火來,她竟然敢對她干凈純潔的女兒說這樣粗鄙的話,簡直低俗可惡至極,果然是天生的下賤胚子!
但更讓孟太太生氣的,還是女兒竟然季善隨便撒點餌,就迫不及待上鉤了,如季善所愿什么都說了,怎么就能這么傻呢?
可她喘了幾次氣,都實在沒力氣打斷女兒,又想著都到這個地步了,季善已經該明白的不該明白的都明白了,縱女兒不親口承認,其實也沒有差別了。
且指不定季善聽了女兒的話后,真就退讓了呢?畢竟她再嘴硬,心里也該清楚,跟女兒比,跟自家比,她根本絲毫優勢都沒有,如今既有了臺階,當然就該順勢下了才是。
遂沒再試圖開口打斷孟姝蘭,只仍癱在圈椅里做出一副氣得直喘氣的樣子,想著女兒若實在也不是季善的對手了,她再開口也不遲,橫豎是在自家的地盤兒上,哪還能真正吃了虧去?
季善才懶得管孟太太這會兒怎么想呢,見孟姝蘭剛開口時還可能是因為心虛,有些結結巴巴。
說著說著,便變得理直氣壯起來,好像她真跟沈恒兩情相悅,自己反倒成了那個棒打鴛鴦的反派原配似的,還有臉說什么‘求季姑娘能成全我們’,簡直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了,孟姝蘭這話假話說著說著,自己都當成真的了呢?
季善輕笑一聲,迎上孟姝蘭迫切的雙眼,緩緩開了口:“也就是說,孟二小姐很早就對沈恒芳心暗許了?那既然那么早你便明了自己的心意了,你看重的也是他這個人,而非其他,當初為什么就不稟了令尊令堂,早些把你和沈恒的親事定下來呢?這般知根知底的一門親事,這樣一個情分深厚的青年才俊,令尊令堂和你當初為什么就猶豫了呢?”
果然不愧是母女倆,還真是同出一脈,都想當然的當只有自己才是聰明人,別人都是傻子呢!
孟姝蘭讓季善接連三問問得臉上的急迫都被不自然所取代了。
片刻才咳嗽一聲,強自鎮定道:“我爹娘自然都知道的,師兄他、他也不是沒在我爹面前流露出過自己的心意,我們彼此雙方其實早已是心照不宣。只不過我爹和師兄都想著男人要‘先立業,后成家’,也是怕太早定下來,會、會分了師兄的心,才沒明白說出口罷了,橫豎我年紀也不大,兩三年完全等得起。”
“卻不想,之后師兄竟病了,還、還在他自己根本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你進門……師兄又是個德行端方的君子,做不出那等過河拆橋的事,也不忍心讓你無依無靠,這才會拖到了今日。但他和你終究沒有情分,強扭的瓜不甜,非要再做夫妻下去,實在對你、對他自己都不公平,所以才會托了我娘的……”
季善這會兒倒是有些佩服孟姝蘭了。
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臉皮這么厚,完全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還真是個人才呢,不怪都說古人早熟,她十幾歲時,不,她便是終自己一生,也肯定修煉不出這樣厚的臉皮來啊!
季善笑著再次發問:“既然雙方都早已心照不宣了,當初沈恒病危,沈家只差上天入地的想要為他娶親沖喜,弄得全清溪鎮人人都知道時,孟二小姐為什么沒嫁到沈家去呢?你要是當初肯嫁,沈家上下還不定怎生高興,怎生捧著你供著你呢,自然也就不會有我的事兒,也不會有今日你們母女兩個只當靠著不要臉的說瞎話,就能逼走人家的原配,霸占人家的位子,坐享人家勝利的果實了!”
說到最后,已是聲色俱厲,懶得再與孟姝蘭兜圈子,懶得再聽她指鹿為馬,顛倒黑白。
孟姝蘭沒想到季善說翻臉就翻臉,難以置信的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到底說了什么,一張臉霎時漲得通紅。
也再忍不住怒了,道:“你罵誰呢,你憑什么這樣罵人?本來師兄跟我就是多年的情分,當初……當初我也不是沒想過要給師兄沖喜,這不是一開始我爹娘舍不得嗎?不止我爹娘,但凡真疼女兒的爹娘,又有誰舍得的?可我爹娘終究還是在我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下松了口,眼看就要答應我,我也已經做好了哪怕進門就……守寡的準備,要打發人去沈家了,你卻先出現了,沈家更是次日就迎了你進門,我們根本連阻止都來不及,又怎么怨得我們?”
“所以你憑什么說這樣的話,又有什么資格在我面前充原配?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只不過是陰差陽錯,被你搶先了一步而已。你就是個小偷,搶了我的東西去,如今還要倒打一耙,說那是你的位子,可那真不是你的,而是我的,我如果不過只是拿回本就屬于我的東西而已!”
越說越是覺得委屈,眼淚也是再也忍不住往下掉,終于在說完后,忍不住哭著滑到了地上去。
本來那就是她的東西,當初她也的確生過要給師兄沖喜念頭的,這不是不忍心爹娘傷心,才沒有付諸于行動,以致被她季氏搶先了一步的嗎?
可她的心卻是真的,季氏憑什么這樣罵她,老天爺又憑什么這樣捉弄她啊,那么溫文爾雅,那么高大雋秀,那么前程大好的師兄,本來就該是她的,如今風光無限的案首娘子,本來也該是她啊!
孟姝蘭一邊哭,一邊忍不住想到了得知沈恒中了童生頭名時,她心里到底有多懊惱與痛苦。
本來因為她親事不順,累得孟太太一直斷斷續續的生病,她心里是很愧疚很后悔當初為什么要嫌棄褚二少爺的,甚至都想過以后不管是什么親事,她都點頭答應,也好讓娘可以少為她操些心,指不定病就好了。
可沈恒卻偏中了頭名童生,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她心里簡直比萬只螞蟻在啃咬自己的心還要痛苦。
等到之后沈恒到學堂來拜見孟夫子時,孟姝蘭便沒忍住,偷偷溜到前面去,想看一看如今的沈恒到底怎么樣了,想著就算他如今春風得意,但其實整個人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她見過之后,指不定反而失望之下,就徹底死了心呢?
卻萬萬沒想到,沈恒比之前更要清雋挺拔,更要自信從容了,整個人站在哪里,什么都不用做,已經似是在閃閃發光了一般,根本讓她移不開眼睛。
她也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砰砰疾跳的心,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她要把本就屬于自己的東西拿回來,一定要拿回來!
只是孟姝蘭知道,孟太太那一關她不好過,孟夫子那一關她更不好過。
但好在她知道母親有多疼她,心里又有多后悔愧疚,更重要的,還是沈恒竟然那般爭氣,繼縣試中了頭名后,府試又中了案首,這下不用她說什么做什么,母親便自會主動替她把她的東西給她拿回來了。
可惜季善竟如此的難纏,字字如刀,句句扎心,她們母女再連同一個楊婆子,竟然也不是她的對手,她還敢戲弄她,拿她當猴兒耍,真是太可惡了,她、她……老天爺為什么要這樣對她啊!
季善見孟姝蘭哭得是真傷心,卻也不會有半分觸動,只是冷冷又道:“本來就是你的東西,我只是搶先了一步而已,孟二小姐,這話你說著不虧心呢?還好意思口口聲聲‘多年的情分’,我還是那句話,你若真對沈恒有情,當初根本就不會有我什么事兒。你也根本愛重的就不是沈恒這個人,不然當初也不會因為沈家窮,因為沈恒上不得考場,前途無望,你們母女便壓根兒再沒想過要結親了。”
“說到底,你愛重的是他的案首,愛重的是他大好的前程,和將來他當了官后,你好跟著夫榮妻貴。卻偏要扯著情分來當遮羞布,好像有了這層遮羞布,別人就看不穿你的厚顏無恥,看不穿你們母女的不要臉了一般,不覺得自己可笑嗎?”
“少女情懷總是詩”,季善不否認孟姝蘭對沈恒可能終究還是有過那么幾分真心的,畢竟沈恒長得是真好,人也斯文有禮,自帶一身的書卷氣,哪個少女見了能不芳心暗許呢?
可那幾分真心在沈恒上不得考場,在沈家相較于孟家來說,是真窮的現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也因此,孟姝蘭毫不猶豫就舍棄了。
那如今便不要再拿所謂的“真心”來說事兒,不要再妄圖自欺欺人!
孟姝蘭聞言,就哭得更傷心了,憤憤道:“你才厚顏無恥,搶別人的東西,你才是厚顏無恥的小偷!我對師兄也是真心的,有什么好需要遮羞的?師兄對我也是有情的,我爹對他更是恩重如山,沒有我爹就沒有他的今日,等到他們這次回來后,只要我爹開口讓他休了你,他一定會休的,不信我們就走著瞧,到時候你哭都沒地哭去……”
“你給我住嘴,胡說八道什么呢!”話沒說完,已被孟太太急聲喝斷了,這個傻丫頭,說漏嘴了還不知道,她怎么就生了這么個蠢丫頭呢?
可惜季善顯然已聽明白了,似笑非笑看著孟太太道:“孟太太不是說我相公已經全權托了你替他處理這事兒嗎,怎么如今我聽孟二小姐這話,我相公與夫子都壓根兒不知道這件事呢?所以千萬不要輕易說謊,因為謊言終究是謊言,立時便會被戳穿!”
說完當沒看見孟太太五顏六色的臉一般,扔下一句:“孟太太與孟二小姐要繼續異想天開也沒關系,我卻沒空奉陪了,告辭!”,大步往外走去,真是白白浪費了她半天時間!
卻才走出沒兩步,腿就讓人給抱住了,低頭一看,正是孟姝蘭,還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季姑娘,我是真的很喜歡師兄,哪怕中間經歷了這么多事,還是很喜歡,求你就把他還給我,成全了我們吧?我真的不能沒有他啊,求求你就答應了我吧。你這么漂亮,只要你愿意,再找一門更好的親事,想要也不會是什么難事,求你就成全了我們這對有情人吧,我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哪怕孟太太在一旁氣急敗壞:“蘭兒你給我起來,你怎么能跪她,你真是氣死我了,你給我起來……楊媽媽,你還愣著干什么,還不給我拉她起來!”
楊婆子也忙忙上前要拉她起來,孟姝蘭也不管不起,仍哭求著季善:“季姑娘,我和師兄十幾年的情分,真是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他對我肯定也是一樣,假使我們還是沒能在一起,他也一定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我的,求你就成全了我們吧?”
季善就跟生吞了一只蒼蠅似的,霎時被惡心了個夠嗆。
‘有情人’,孟姝蘭怎么好意思這樣說的,沈恒是什么樣的人,她最了解不過了,還‘他也一定一輩子都不會忘了我的’,孟姝蘭這是在惡心她,還是惡心沈恒呢?
真是為了當案首娘子,徹底不要臉皮了!
季善怒極反笑,道:“孟二小姐說我要再找一門更好的親事,不是什么難事,好啊,聽說你家二哥還沒娶親,不如我就嫁了你二哥,給你當二嫂吧?雖然你二哥不是案首,好歹也是稟生,孟太太張口就是五百兩,看來你們家的家底也是真厚,那我嫁你二哥,倒也不虧了。如此不就可以皆大歡喜了,孟太太,您說呢?”
孟太太萬沒想到季善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立時氣得渾身亂顫。
呸,就憑她這樣一個下賤胚子,竟也敢肖想她兒子,且不管是真肖想還是假肖想,光她兒子的名字與她放到一起,光她只是提到了她兒子,都是對她兒子的巨大侮辱!
孟太太尖聲罵起來:“季氏,你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么東西,給我兒子提鞋都不配,還想嫁給她,我告訴你,你就是給他當丫頭,我也不要,只要我活著一日,你就休想進我們孟家的門一步!你給我滾出去,馬上給我滾出去——”
孟姝蘭卻真思索起季善這個“提議”的可行性來,越思索就越興奮,“娘,我覺得季姑娘這個主意挺好的,你不是之前還擔心二哥的親事,說他年紀真不小了,不能再拖了么?如今這不就有現成的人選了,只要您答應,便立時既能有女婿,又能有兒媳了,多好的事兒啊,您……啊……”
話沒說完,已讓孟太太一茶盅砸到了身上,不但被砸痛燙痛了,還弄得半幅裙子都濕了,立時尖叫起來:“娘,您干什么,為什么打我,我哪里說錯了嗎?”
孟太太見女兒猶不覺得自己錯了,眼前又是一陣陣的發黑,只恨自己以往為什么要那么慣著她,生生把她慣成了今日這副模樣。
她是說過次子年紀不小了,該娶親了,可兒子跟女兒那能一樣嗎?尤其她兒子還是要考功名的人,只要他有了功名,官家小姐都能娶回來,有什么可急的?
這次她兒子不就證明了自己,中了稟生,還去了府城赴府臺大人的宴嗎,那等他回來后,都不用她透露風聲,肯定媒人便會踏破自家的門檻,多的是好人家愿意將女兒嫁給他的,她又什么可急,急到非要委屈他娶一個棄婦下賤胚子的?
偏女兒竟為了自己能有好親事,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惜坑害,她難道不知道將來她二哥才是她最大的靠山,也是他們全家的希望呢?
如果非要賠上兒子的親事,才能為女兒換一個案首夫君,為自家換一個案首女婿回來,那她寧可不要,案首聽起來是風光,可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秀才,跟她兒子一樣的,等回頭考舉人時,還不定誰考得更好呢,指不定沈恒壓根兒中不了舉人,她兒子卻考了解元呢,——真是氣死她了!
孟太太直接喝罵孟姝蘭:“你給我起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像個書香人家的小姐嗎?你腦子是被門給壓了不成,才會糊涂到這個地步,我怎么就生了你這樣一個糊涂東西,你還起來是不是,我、我……”
抓起桌上另一個茶杯,又要往她砸去。
季善已實在懶得再看眼前的母女鬧劇了,冷冷開口道:“孟二小姐,我相公沈恒他對你,從來沒有過任何師兄妹以外的情分,甚至連你所謂的十幾年的師兄妹情分,也與學堂別的同窗們與你的師兄妹情分之間,沒有任何的差別。他早就跟我說過,這幾年幾乎就沒再單獨見過你,沒再單獨與你說過一句話,所以請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頓了頓,看向孟太太:“至于孟太太你,昔日你看不上我相公做女婿,對他愛理不理,那如今他自然也不再是你們高攀得起的,請你們有點兒自知之明,不要再恬不知恥,異想天開。否則等我相公回來了,我一定會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訴他,再讓他去找到夫子,請夫子給他一個說法的!如今我相公肯定還會念及與夫子多年的師生情誼,念及學堂是他待了十幾年的母校,將來但有需要,定會竭盡所能;可等他知道了孟太太母女的所作所為后,還會不會如此,我可就不敢保證了。我婆婆還在家等我吃飯,告辭!”
說完繞過孟姝蘭,大步往外走去,任孟姝蘭如何在后面尖叫:“季姑娘,你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等一下……你給我站住,站住……”
都當沒聽見一般,一直到出了孟家,上了大街,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這都叫什么破事兒!
還是閉上眼睛,又深呼吸了幾口,再緩緩的吐出后,季善這才覺得心里好受了些。
就見街上店鋪里的掌柜小二和街道上的幾個攤販都在吃飯了,顯然已到飯點兒,想到路氏等人在家還不定如何著急她怎么還沒回去,遂轉了身,朝著沈家所在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其時已是一日里最熱的時候,季善本就怕熱,又生了一肚子的氣,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到終于頂著大太陽到了家時,眼前忽地一黑,只差當場栽到地上去。
唬得剛好又一次出來張望她怎么還沒回來的路氏遠遠見了,忙搶上前幾步,把人給攙了,急道:“善善你這是怎么了,你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快,屋里歇歇去。”
季善有了路氏力量的支撐,很快緩過了幾分來,有些無力的搖頭道:“娘,我沒事兒,可能是一路回來受了暑氣,喝點兒涼茶,坐著歇歇應該就沒事兒了。”
正好姚氏也聽到動靜出來看,見狀忙上前幫著路氏一道,將季善扶進了她和沈恒的房間,路氏又忙去給季善沖了一杯白糖水來,讓季善喝下后,季善便越發又好受了幾分。
遂笑著與路氏姚氏道:“娘,大嫂,我沒事兒了,你們只管忙你們自己的去吧。”
姚氏笑道:“那四弟妹吃飯了嗎?沒有啊,那我給你做點兒吃的去吧,正好我們灶膛還沒熄火呢。”
路氏卻是道:“我給老四媳婦留了飯的,老大媳婦你忙你的去吧。”
姚氏見獻不成殷勤了,只得笑著應了一聲“好”,“那娘和四弟妹有什么需要就叫我啊。”,出了季善的房間,本想把耳朵貼到窗上,聽聽季善與路氏在她走后會說什么的,孟太太那樣的體面人兒總不會無緣無故請四弟妹去,莫不是又有什么好事兒不成?
猶豫了一下,怕被其他人看了去,到底還是徑自離開了。
屋里路氏確定姚氏走遠了,這才低聲問季善:“善善,孟太太叫你去有什么要緊事兒呢,可是恒兒出什么事了不成?”
季善搖搖頭,“不是,孟太太是與我說……說相公此行是與夫子和夫子家的二少爺一起去的府城,就昨兒她還收到夫子寫回來的信,說他們路上一切都好,相公也好,讓我們只管安心。”
本想告訴路氏在孟家發生的一切的,話到嘴邊,卻本能的改了口。
她自己如今腦子都亂糟糟的,還是回頭想清楚了,再決定告不告訴娘孟太太母女的所作所為吧,也省得她跟著煩心加擔心。
路氏聽得沈恒沒事兒,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笑道:“原來是這,那我們還有什么不能放心的?跟夫子和夫子家的二少爺一路,凡事都能有個照應,路上也能有說話兒的人,恒兒這運氣如今可是越來越好了,當真是一順百順,善善,肯定又是你帶給恒兒的好運。”
季善忙擺手笑道:“娘真是太過獎了,這可不是我的功勞。娘吃完飯了嗎,我沒事兒了,您忙您的去吧,不然就歇會兒午覺去,這么大的太陽,也沒法出門做活兒,還不如睡會兒呢。”
路氏道:“我才吃完了,給你留了的,要不現在給你端來,你就在屋里吃?”
季善這會兒一點胃口都沒有,道:“我這會兒不想吃,想先躺會兒,娘別管我了,等我躺好起來后,不會餓著自己的。”
路氏見她臉色仍很難看,點頭道:“你這肯定是中暑了,行,那你躺會兒,飯我給你煨在鍋里,你待會兒起來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跟我說你想吃什么,我重新給你做。”
瞧著季善躺下,又給她端了杯水放到床邊后,才出去了,還給季善關上了門。
季善這才想起在孟家發生的一切來。
孟太太母女實在想得太美,從來沒有共過苦,反而見風使舵,勢利得要死,如今卻想共富貴,坐享其成,簡直比空手套白狼的還要狠,以為她們是誰呢?
她會如她們所愿,把沈恒妻子的位子讓出來,把沈恒讓給孟姝蘭,就真是奇了怪了!
就孟姝蘭那個一看便人品不好,心術不正,還分明被慣壞了的樣子,哪里配得上沈恒了,她當初好容易才將沈恒喚活,好容易才讓他一步步找回了自信,宛若脫胎換骨一般有了今日,可不是拿來給孟姝蘭糟蹋的!
還好意思說沈恒對她也有情,如果不能跟她在一起,肯定一輩子忘不了她,沈恒才對她季善表白了,眼里心里也只有她季善一個,怎么可能對她有情?
若清溪鎮個個兒對沈恒芳心暗許的女子都以為自己對沈恒有情,那勢必沈恒也對她有情。
若個個兒想當案首娘子的,都來孟姝蘭這么一出,沈家的院子早就裝不下來了好嗎?
真是不知所謂,等沈恒回來后,孟家母女就等著臉被扇得啪啪作響吧,她可不會想著息事寧人之類的,就把這事兒瞞著沈恒,她是肯定要告訴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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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寫這不要臉的母女倆一是做催化劑,二是承前啟后,既呼應前文,也要為后文服務哈,總歸大家別急,她們肯定占不了任何便宜,善善也肯定吃不了任何虧的哈o( ̄︶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