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云一生殺戮果斷,他雖貴為王爺,但因為特殊的處境,他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對于一些忌諱,他并不在意。
不過他要當爹了,有了孩子,媳婦不愿意見血,不愿意找晦氣,那就便宜靜安侯了。
只是不見血,不代表他就愿意讓林清淺去靜安侯府救人。靜安侯府的事情,本來就是他在背后推波助瀾,他還沒有好心到見人就救的地步,“月份尚淺,不能見血。王妃不能因為一時心軟,嚇到我們孩子。”
這個理由很強大,也很實用。
林清淺想到肚子里的小種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算了,將人放進來吧。我心里有數。”男人為自己出氣,她才不會傻了吧唧拆臺了。她又不是圣母,誰上門來求救,她就得出手救人。
再說了,她容易困乏的身體,壓根不宜動手開刀,萬一,她拿刀子,手抖或者腳軟,那才是真正是害人。
靜安侯夫人跪在靖越王府門前,心里一片悲涼,同時她對趙景云和林清淺也充滿了憤恨。陳家和靖越王夫婦有仇、有隔閡,為什么要拿她兒子開刀?
她兒子再不爭氣,也沒有損害靖越王府的任何利益,更沒有礙他們的眼,憑什么要害她的兒子。
可是如今,她兒子的一絲命運掌握在林清淺手上,她只能放下仇恨,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跪在靖越王府門口,被人像看傻子似的圍觀。她不在乎,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的兒子能活,就算再遭受再多的屈辱,她都不會放棄。
如果林清淺還是不愿意,那她.......
想到偷聽到陳氏祖孫的話,靜安侯夫人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神色。一個兒子沒命,另一個殘疾,她活著不會有任何希望,倒不如干脆直接死在靖越王府門口。
靖越王夫妻不仁,就別怪她不義。作為貴圈中的夫人,靜安侯夫人很清楚,其實就算她死在靖越王府門口,也是白死。皇上和太后不會治靖越王夫妻的任何罪,她的行為說不準還會連累到整個靜安侯府。可是,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她什么都不會在乎。
人都要死了,還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她殺不了趙景云和林清淺,但她可以惡心趙景云和林清淺,她要讓這對狠毒的夫妻的名聲被人踩在腳底......
管家冷臉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看著靜安侯府,滿臉都是冷漠。他雖然是王府之中的奴才,但京城里普通勛貴之家沒有人敢看低他。
他是先帝留給趙景云的人,當初先帝生怕靖越王受委屈,給趙景云人的時候,曾經當眾發了圣旨,靖越王府的人,只有靖越王這個主子能處置,其他任何人不得動王府中的人。
歷朝歷代,也只有靖越王一個王爺享受此殊榮。朝臣們甚至覺得,難怪皇上對靖越王心有不滿,心有顧忌。任誰坐在最高的位置,眼前晃著一把刀也不會舒服不是。
“王妃身體欠安,剛剛請了府醫進去請了脈。”管家厭惡的看著靜安侯夫人,“夫人如若不信,可以讓太醫過來給王妃再請個脈。”
身體不適?靜安侯府夫人驚呆了,看熱鬧的人也驚了一把。消息是真是假?
很快,眾人憑感覺覺得林清淺生病,消息應該是真的。畢竟,管家說了,可以讓太醫過來請脈,而且郎中已經看過了。
靜安侯夫人卻不相信,林清淺怎么會病得這么巧?她一定是故意的!一定,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找個借口不救她的兒子。
“求王妃出面看看我兒,哪怕她過去看一下也好。”靜安侯夫人要瘋了,林清淺是她最后的稻草,她不能輕易放棄。
顧不上自己的身份,她用力地沖著大門磕頭。
管家臉上的厭惡更深,眼中甚至閃過一道殺意。一個小小的侯府夫人居然敢當眾逼著王妃救人。靜安侯府兩位公子哥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那樣的人,要是死了反倒好,最起碼京城里還少了兩個禍害。
侯夫人不說話,只是拼命磕頭,不大一會兒,她的額頭就破了,鮮血順著眉頭往下流,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上。
那凄然的模樣,看得站在遠處圍觀的人皺眉不已,卻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句話,所有人生怕惹禍上身。
“王妃只要愿意過去,人是生是死,侯府對王妃必然感激不盡。”靜安侯夫人不擦臉上的鮮血,也不允許身邊的婆子丫頭擦拭,她頂著滿臉鮮血,一字一頓的說,“我可以對天發誓,就算我兒沒福氣離去,侯府也不會遷怒于王妃。”
“遷怒?”管家氣笑了,“原來侯府當真打了好主意。”
靜安侯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她忽然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說得越多,錯得越多,她用力繼續磕頭再也不出聲。
侯府所有的丫頭全跟著主子跪下,靖越王府門口看起來十分壯觀。
“夫人逼王妃也沒有用。”管家冷冷地發話。
“不敢。”侯夫人臉色不變。如果放在往日,她一定是怕了靖越王,絕不敢這么做。她也知道自己做法不妥,可她有什么辦法。再說,她的兒子受傷,到底和趙景云是否有關,還未知了。
“王妃讓咱家傳話,公子傷口在腹部,需要動刀子。切開傷口,最重要的就是手穩,腳穩。如果手發抖,或者體力不支,那時就不是救人而是害人了。”
靜安侯夫人一下僵住了,她心亂如麻,林清淺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就是將人請過去,萬一林清淺......
想到后果,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她賭不起,那是她的兒子。
“只求王妃過去看一眼,全京城只有王妃一人擅長金瘍術,就算她不能拿刀,過去提點一下太醫也是好的。”靜安侯夫人明知話說出去,等于將太醫院的太醫也得罪了,但她還是說了出來。
管家對靜安侯夫人不識抬舉,心里恨的咬牙切齒,他暗暗琢磨,等王爺和王妃回平陽城去,他一定要找個法子懲治靜安侯府一番,給主子出出氣。
“既然如此,咱家就為夫人再跑一趟。”他冷冷地轉身進了大門。
大門重新關上。
靜安侯夫人跪在地上傻傻的,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府內,管家將靜安侯夫人的反應如實陳述了一番。
林清淺和趙景云已經料到靜安侯夫人不會放棄。為母則強,林清淺對她倒是心軟了那么一點點兒。“既然如此,本王妃就隨她走一趟吧。”
“其實不必如此麻煩。”趙景云十分不高興,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侯府,居然還敢威脅他和王妃,簡直是找死。
看樣子,他的手段還是太溫和了些。
“京城里一直都在傳王爺為人謙遜溫和,待人親和。王爺成婚后再次入京,卻見死不救,對人十分冷漠。所以別人不會在背后詬病王爺,只會偷偷罵我惡毒,硬生生將菩薩一般心腸的王爺給帶壞了。”林清淺半開玩笑,半提醒他。
林景行覺得林清淺擔心得十分有道理。以前,他的身份注定融入不了貴圈之中,他曾經遠遠看到過趙景云。那時候,他對趙景云也十分有好感。
“妹妹說得并非沒有道理。妹妹萬萬不能拿刀見血,過去看看的話,倒是可以。”
二比一!趙景云本人不在乎什么名聲,反正他又不在京城里長住,但他在意林清淺。認真想一想,林清淺說得很有道理,他不能壞了自己媳婦的名聲。
既然如此,那就過去走個過場好了。
趙景云再不待見靜安侯府,他也不會讓林清淺一個人過去。于是,夫妻二人一起出了大門。
靜安侯夫人心里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只要林清淺不出現,她就不惜任何代價抹黑靖王妃的名聲。
大門咯吱一聲,重新被打開。當林清淺和趙景云出現的時候,靜安侯夫人激動得眼淚簌簌往下落。或許,她的兒子還有救。
林清淺的臉色很難看,疲倦之中透出蒼白之色,不用她自己多說一個字,圍觀的人就能看出她身體的確不舒服。
原來,王府管家并沒有說謊。
靜安侯夫人心里也有些惶恐,盤算是一回事,人真的站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林清淺淡淡地開口,“因為太傅夫人的緣故,說實在話,我并不愿意冒險出面去你們侯府。而且,我身體不適,根本不能拿刀,哪怕我對你們再有意見,我也不會拿你家大公子的性命開玩笑。”
她一開口,就毫不猶豫點出她心中對陳老夫人的不滿。坦蕩得讓靜安侯夫人心里都遲疑起來。或許,她的兒子受傷,和靖越王并無半點兒關系。
“王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僥幸將季斐十從閻王手里搶回來。陳家在太后面前一張口就說王妃草菅人命,本王可不想王妃做了好事,最后反倒被人誣賴,從而郁悶不樂。”趙景云神色顯得十分不快,不過也沒有沖著靜安侯夫人發火。
原來如此!偷看偷聽的眾人頓時恍然大悟,他們終于知道為什么靜安侯夫人低聲下氣之后,靖王妃還是不愿出面了。
有人知道太傅陳家和靜安侯府的關系,心里不禁唏噓,靖王妃人品真讓人折服,如果換成他們,他們絕對不會出面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