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景云不是皇帝,但他言出必行。
木青只聽他的吩咐,一聲令下,木青并非覺得趙景云在開玩笑嚇唬謝禎。
說挖眼睛,他就真的準備過去挖謝禎的眼睛。
謝老將軍和謝祺站在一旁,心急如焚,卻不敢開口求情,當然,他們也沒臉求情。
就連謝禎躺在床上都沒有動彈,他似乎默認了趙景云的做法。
林清淺沖著木青揮揮手,“一邊去,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用管。”
林清淺是第二個主子,木青很識相,他很清楚,林清淺的地位凌駕于王爺之上,聽王妃吩咐沒錯。
他老老實實退回到了趙景云身后。
趙景云果然沒有發怒責備他。
“別以為我會感激你。”謝禎冷冷盯著她開口。
“誰稀罕白眼狼感激。”林清淺皮笑肉不笑回敬,“期待得多,說不定哪天就被白眼狼反咬一口,多得不償失呀。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愿意救你。”
“我又沒有求你救。”謝禎冷笑,這話林清淺在狩獵場對他說過,現在原話奉還。
言外之意,林清淺多管閑事。
林清淺繼續笑,“你以為憑你白眼狼身份求我救,我就救你。美得你!孔雀開屏!”
謝禎一下想到孔雀開屏的小典故,他氣得掙扎想爬起來。
謝祺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老實點,你這條命好不容易搶回來。你當白眼狼,林姑娘根本不在乎。謝禎,你不是三兩歲,別以為任性惹下事,謝家就一定要為你收尾。如果不是為了爹娘和祖父祖母,我寧愿......”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趙景云暗暗嘆息,林清淺說得一點兒沒錯,謝祺太重親情和俗事,所以他看待問題的格局比較窄,領兵作戰,作為一方將領,謝祺的確欠了一點兒火候。
提到父母,謝禎果然不再掙扎,不過不妨礙他對林清淺怒目而視。
林清淺怕他才怪了。
“知道為什么不讓木青挖掉你的眼睛嗎?”林清淺幸災樂禍看著他問。
謝禎知道她接下來的話肯定不是什么好話,他板著臉根本不搭理她。
他不說話也難不倒林清淺,林清淺自問自答,“因為你本來就眼瞎呀。既然眼瞎,那對眼珠子最多算是擺設,這兩天還得給你換藥,我不想看兩個血窟窿,所以我就勉強讓它先留在你臉上。”
謝禎被她氣得回敬,“誰稀罕你換藥。又不是所有人都死絕了。”
“是呀,懂醫術的人多,但我的手藝最好呀。”林清淺笑嘻嘻地解釋,“哎喲,有些后悔喲。早知道我應該縫針的時候,順便繡上傻子二字。”
“好似你又聰明到哪里似的。”
“我肯定不會傻子比智商。是個人,智商也比傻子高。”林清淺用關愛殘障人士的目光看著他。
那是什么目光,如果不是心口痛得厲害,謝禎真想跳起來和林清淺理論一番,“你給我動刀的時候,是不是也罵了我?”
“罵了呀。”林清淺頭點得像小雞啄食。
“你罵了我什么?”謝禎眼睛瞇成一條縫,危險的盯著她。
“果然是智障。”林清淺拍手。“還有人主動找罵的。”
“他喜歡挨罵,你不妨再重復一遍。”趙景云在邊上配合她。
幾個丫頭噗嗤笑出聲。
謝家人面面相覷,忍不住都扭過頭去,他們實在不想承認這么傻的一個人居然是他們的親人。
謝禎這才反應過來,他逼著林清淺重復一遍,不是等于讓林清淺再罵他一遍嗎?
怒火攻心,他忍不住捂住了心口。
“活該。”謝祺怒罵。
謝珊擔心地看了謝禎一眼,忍不住直嘆氣。
“既然你想氣死我,為何還要救我?”謝禎冷冷地質問。
“救你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妹妹。”林清淺很“好心”地解釋,“她愿意以命換你一命,對軟綿的小姑娘,我向來狠不下心。你要是被氣死,只能說明你度量小。”
死了,也不關她的事。
他聰明地閉上了嘴巴。他算看出來了,無論他怎么和林清淺理論,林清淺最后都能拐著彎將他罵一頓。
謝禎在林家折騰了三天以后,就被趙景云嫌棄地吩咐人送去了謝家的小院。
要不說,有自己的宅子就是好了,謝家還能說啥。一而再麻煩林家,他們也沒有那個臉呀。謝禎太能作,上一次受傷,林清淺還給了藥膳的方子,這一次,住在林家三天,林清淺也沒有吝嗇,該給的藥膳,三天準備得十分妥當。
不過當謝禎搬回到謝家小院之后,這份待遇就徹底沒了 林清淺提都沒有提藥膳的事。
謝禎一條小命都被就回來了,謝家哪還好意思再向林清淺要藥膳方子。
謝珊對林清淺簡直是感激涕零,她腳踝受傷,其實走路還不能太用力,同時還得拄拐杖。就是這樣,謝家那邊有什么稀罕東西,她還是愿意第一時間親自送一些給林清淺。
趙景云將謝禎扔出林家,她也覺得謝禎完全是自作自受,這一天,她外家送了新鮮的桃李到謝家,她立刻挑選了最好的一筐給林家。
林清淺討厭謝禎,對謝珊沒話說。這丫頭骨子里其實還有些八卦。“以謝禎的武功,怎么被薛想容那個瘋婆子直接刺中胸口?”
謝珊其實一點兒也不想暴露謝禎的蠢,不過八卦的是林清淺,她把林清淺視為恩人,因此,她一點兒沒有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將經過說了出來:我們謝家人全都知道,薛想容一直住在二哥的心窩窩里。薛想容出事瘋了以后,二哥就離開府里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后來大哥和三哥在離平陽城五十里的一個鎮子上找到了他,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喝得伶仃大醉。大哥和三哥就一起揍了他,并且了府中長輩們的警告,如果二哥再不振作起來,就逐出謝家的家門。二哥大概不死心,第二日晚上竟然跑去找薛想容那個瘋婆子......
說到這兒,謝珊或許太氣憤,情緒不禁激動起來,語氣也變得哽咽了。
林清淺見狀,示意文心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謝珊喝了熱茶過后,情緒才緩解一些。她用歉意的目光看著林清淺解釋,“對不起,我太激動了。”
林清淺笑著搖搖頭,“謝禎也算是傻人有傻福,遇上你、謝祺、謝祎這樣的兄妹。”
“大哥比我們大了七八歲,一向穩重讓著我們,下面幾個兄妹年紀都差不多,感情一向很好。”謝珊靦腆的解釋。
林清淺笑著點頭。
謝珊知道她對謝禎事情有興趣,情緒緩解以后,接著往下說,“二哥在薛家家廟找到了薛想容,他對薛想容說愿意帶著薛想容離開平陽城去外面生活。到了外面,沒有人知道她的一切,他們從頭開始。林姑娘,你說二哥眼瞎,一點兒也沒有說錯。他真的眼瞎,不但眼瞎,他的心也瞎。薛想容這些年被人捧得那么高,就是瘋了,她也看不上二哥。二哥自以為自己對薛想容的愛能感動天地,說到激動之處上前抱住薛想容。沒想到,薛想容看起來傻傻呆呆,也不掙扎,其實肚子里一肚子全是壞水。她趁著二哥不注意,居然從袖子里滑出一把匕首,二哥對她沒有防備,所以一擊就中。”
原來如此,林清淺聽了完整的故事,暗想,薛想容裝瘋的可能性很大,她哪是發瘋殺人,分明是因為泄憤才對謝禎下手。真正的瘋子,拿著匕首只會胡亂刺下去,而不是如此冷靜地下手。
“林姑娘,你不知道,當時二哥的命真的懸在一線之間。薛想容刺中二哥,順手就想拔出那把匕首,是大哥不放心二哥,派出府里的小廝出手,才留下他一條命。即便如此,二哥這個憨貨嘴里還嚷嚷,不許謝家人殺了薛想容。你說,這叫什么事?他不瞎誰瞎?薛想容有什么好,除去那張皮囊能騙騙人,就剩下嬌柔故作,讓人生厭罷了。我們謝家其余的人都不喜歡薛想容,你說二哥到底看中了她哪一點兒?”
謝珊說得義憤填膺,一臉憤怒。她提出的問題,林清淺卻不好回答。
感情的事向來沒有對和錯,再兇狠的匪徒遇上自己真正喜歡的人,也能花生為癡情漢。反過來也是如此,再溫柔善良的人,也可能為自己心上人下地獄。
也許,薛想容就是謝禎命中的一個劫數,想躲躲不開,想放棄又舍不下,永遠在圈子里走不出來。
“你甭為他擔心。”林清淺笑瞇瞇地開解眼睛發紅的小丫頭,“謝禎肯定死不了,也不會再去糾纏薛想容。”
謝禎死里逃生,林清淺看得很清楚,她故意刺激謝禎,謝禎雖然嘴巴很硬,不過到底和以前不同了。九死一生過后就是鳳凰涅槃。
她看人還是很準的。
“什么?”謝珊瞪圓了雙眼,驚訝地問。
“不是說好人不長命,壞人禍害千年嗎?你覺得謝禎是好人還是禍害?”林清淺答非所問。
謝珊興奮的眼神頓時暗淡下來,她還以為林清淺知道什么內幕了。
謝禎的事情稍微穩定下來,傅家那邊依舊惶惶不可終日,大公子和二公子錯過逃跑機會,已經不好再逃了。這種惶恐取代了傅念真離世帶給他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