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真和薛想容爭斗多年,在座的人全知道。因此她最后指的誰,根本不用明說。
薛想容身邊的幾個姑娘,臉上頓時露出了憤怒而又無奈隱忍的神色。
薛想容不愧是百年簪纓世家的嫡女,當然也可能是當眾被傅念真挑釁太多次,在眾人盯著她的情況下,她依舊坐得端正,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
“林清淺,你不是最喜歡銀子?我出五百兩銀子作為彩頭,你敢再和薛姑娘比試一場?”小姑娘態度十分驕橫。
林清淺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后,扭過頭繼續和霍卿月低頭說話。
無聲打臉很痛!小姑娘的臉頓時一片漲紅。
霍青音噗嗤笑出聲,牛呀,林清淺真不愧是她佩服的人,她要多久才能學會林清淺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本領?
謝家人見識過林清淺的“目中無人”,幾個女眷忍不住都輕笑起來。不知為什么,在得知林清淺并不是只是不給謝家人好臉色看以后,她們心里忽然變得平衡了,甚至,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味道。
至于林清淺得罪人,有謝家在,就算是薛想容和傅念真,也別想動林清淺一個手指頭。
對,謝家人就是這么霸道,就是這么護短。嗯,謝禎那小子只是個意外,可以忽略不計。
霍家人同樣不在乎林清淺的態度,因為站隊的關系,如今霍家和謝家算是站在一條船上。能看到薛家人吃癟,霍家和謝家人還是挺高興的。
薛想容身邊的幾個姑娘被林清淺氣得半死,她們從沒有見過像林清淺這樣的人。臉皮厚,油鹽不進,根本沒有姑娘家的樣子,偏偏林清淺還長得那樣 薛想容嘴里訓斥幾個小姑娘,其實她心里巴不得重新和林清淺比試一場。
她多年經營的名聲,被林清淺一首詩踩在腳下,功虧一簣的感覺實在太糟蹋了。游湖后,她在外面表現出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心里卻難受極了。只要有人多看她一眼,薛想容心里就會不由得猜想,對方是不是在笑話她。
薛想容知道自己的狀態不對,但是她過不了自己心理那一關。不行,這樣下去,自己就要被毀了。唯一解決的方法,那就是再比試一場,她要重新贏回屬于自己的聲譽。
挑釁這種事,不需要她去做。如今天一般,她連口都沒開,就有人搶著為她去做。
她,只要做好薛家的嫡女就行。
可是,為什么林清淺如此沒臉沒皮,壓根不按照套路走?難道她這一輩子就要被一首詩壓著?
薛想容面上端著大氣溫和的笑容,眼中已經透著絲絲陰冷。
“我記得林姑娘在船上時曾經說過,這輩子只會作詩一兩首,秦姑娘、陸姑娘又何必為難她了。”同樣是圍在薛想容身邊的小姑娘,她穿著一身嫩黃色的褙子,藕色的百褶裙,外面罩著一件嫩綠的煙紗,頭上插著一根玉簪,顯得單純而活潑。
林清淺又被點名,她笑瞇瞇抬起頭看過去,“總算是找到了一個明白人。是呀,那一日我明明說過,偏偏她們就是記不住。”
許多人目瞪口呆看著林清淺,對林清淺做人的底線又有了一層認知。
一般人來說,被人揭短,不是應該羞愧難安,恨不得剖開肚子,將一顆心碰出來給人看,從而將自己給摘出來嗎?林清淺的臉皮簡直比天厚。
林清淺表現得越是淡然,圍在薛想容身邊人,越是氣憤焦灼,包括薛想容和薛夫人。
如果不是顧忌霍家和謝家聯手,薛夫人早就拍桌子讓人好好教訓林清淺一頓了。
霍卿月面目含笑,斜睨看著不遠處的人,心里幾乎要樂開懷。
果然,看到不順眼的人生悶氣什么的,最令人高興了。
就在女眷這邊氣氛變得尷尬的時候,男賓那邊傳來了小小的嘈雜聲。
接著,林清淺就看到趙景云出現。
趙景云今日穿得有些騷包,一襲深紫色的貼身長衫,腰間系著金色紅寶石腰帶,頭上用一根白玉簪固發,整個人高貴而又張揚。
他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到了上首的一張桌子旁落座。
在場所有人站起來,一起給趙景云行禮。
趙景云面目含笑,目光環顧全場,讓眾人免禮。
他的目光似乎照顧到了所有人,就是在林清淺身上,他也沒有逗留太久。
林清淺膽子大,別人垂目不敢和趙景云對視,她卻是敢的。她的目光在空中和趙景云碰上,趙景云的嘴角忍不住彎起。
他們兩個人之間有別人少有的默契,趙景云只是看了林清淺那么一眼,就看到林清淺嘴巴無聲動了動:坑人。
林清淺要坑人,肯定不會坑自己人。那么誰要倒霉呢?
趙景云正琢磨著林清淺想坑誰的時候,有人就主動告訴他,“林姑娘游湖時做到詩句的確出彩,有人傳言林清淺可以定為今年平陽城文風樓的魁首,我們卻是不服。雷夫人壽宴,還望王爺和各位見證一下,請林姑娘和薛姑娘再比試一番,一來可以為雷老夫人壽辰添點熱鬧,二來林姑娘也可證明自己不是虛名。”
“你讓我比,我就比?”她的話音落下,林清淺就接上了。
她的語氣十分平淡,一點兒也聽不出生氣的味道,很多人從中卻聽出了不容置疑。
男賓那邊不少公子哥當天也參加游湖,比試的時候,他們還押錯寶損失了一筆銀子。再聽到又要比試,不少人開始嘀嘀咕咕議論起來。
“林姑娘,今天是老夫人的壽宴,既然你不在乎魁首,就當為老夫人添彩了。怎么,你不愿意?”或許是因為有人撐腰,小姑娘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
霍老夫人微微皺起眉頭。
雷家人也有些為難起來。
“都說我只會吟一兩首詩而已,姑娘擅自為人做主可不好,別落個自以為是,高高在上的名聲。”林清淺懶洋洋地說,她神色慵懶,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愿意加五百兩銀子的彩頭。”
“我也愿意。”
“算上我一個。”
“既然是添彩,也算上本王一個。”趙景云似乎別幾位姑娘的情緒感染,竟然跟著下注。
林清淺的目光終于有些憤怒,她不滿地瞪了趙景云一眼。
趙景云轉身和邊上的雷守備說話。
薛想容和傅念真一直在觀察林清淺和趙景云,薛想容心里酸透了。
林清淺和趙景云之間看似半點兒交集也沒有,實際上呢?如果不是前幾日在王府遇上,她根本不會懷疑林清淺和趙景云之間的關系。
“老夫人壽比南山松不老,福如東海水長流。能為老夫人壽宴添彩,我也很高興。不過比的話,想容也覺得不妥,不如這樣,各府各出一個人,大家只當為老夫人生辰助興,最后出彩的人,拿彩頭如何?”薛想容沖著林清淺微微一笑,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
傅念真冷笑不已,薛想容還是老樣子,總能為她自己找到最有利的途徑。
兩個比試,贏了固然揚名,輸的人卻會被徹底踩到腳底。如果一群人比試,贏的好處不變,輸的卻是一群人,到時候誰也不用笑話誰,說到底,薛想容心里沒有底。
“我不出彩頭。”林清淺終于露出不高興的神色,“我并不擅長吟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還要出銀子,我又不姓傻。”
霍卿月噗嗤笑出聲。
“秦姑娘提議好,就這樣。”有人喝彩。
“林姑娘就不用出銀子了。”也有人勉強偏向了林清淺。
于是,在一片倒的情況下,林清淺逼迫參賽了。
為了公平起見,由雷府主人雷守備出題,王爺還是裁判。
雷守備心里暗暗叫苦,這叫什么事?家里辦的是喜事,雷家還欠了林清淺一份人情,這些人選擇在雷家地盤上胡鬧,當他不存在嗎?可惜,他不能發火,因為趙景云也同意了。
雷守備想以壽字為題,雷老夫人笑著建議,“滿堂都是壽字,咱們換一個。就以酒為題吧。”
老夫人發話,雷守備自然不會違背。
雷家丫頭端著盤子一桌桌收彩頭。
雖然是以為老夫人賀壽添彩為由,但很多人也知道,其實這場比試就是林清淺和薛想容之間的事。
在場無論是男賓還是女眷,全都押了銀子,很快,一盤盤的銀票和精美的首飾就放在了正堂的桌子上。
宴席還沒有開始,每一張桌子旁都圍了人,比試時間限定一炷香。凡是拿到筆墨紙硯的人,立刻奮筆疾書起來。
傅念真和薛想容沒有急著動筆,她們都在偷偷地打量林清淺。
林清淺也提著筆沒有動,眉頭緊鎖,一副不知所措、憂慮的模樣,不知道是因為真的被難住了,還是因為她想故意迷惑大家。
“想容,別發呆。”薛夫人看薛想容站著沒動,頓時有些急了。
“薛姑娘,只有一炷香時間。”邊上的小姑娘也提醒她。
薛想容的目光終于從林清淺身上收回,她沖著薛夫人微微一笑,筆沾上墨終于落下了第一筆。
薛夫人見狀,臉上終于露出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