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這個黑疙瘩里面居然是白的噎,看樣子都好好吃的樣子!”。
“嗯,我兒說的對,應該是好吃的!”,可惜不是他們的食物,是恩人的食物,他們不能動啊!
滿娘聽著最小的兒子,兩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手里,漸漸露出白肉的茯苓,一臉驚奇驚喜喊出來的話,刺激的她眼睛發酸,心里發苦。
可惜啊,小兒卻不知。
“娘,娘,那等回頭糊糊煮好了,能給三蛋蛋嘗一嘗嗎?”,三歲的小家伙明知道不能討食,可餓壞了的他,還是忍不住的舉著雞爪子樣的小黑手,憨憨的比劃了頭發絲般的細小縫隙,“三蛋蛋乖,就吃一點點好不?”。
孩子這般小心翼翼討食的模樣,看得滿娘忍不住嗚嗚嗚的哭泣了起來。
滿娘這一哭,邊上拖著沉重的身軀忙著削皮,基本上是削一塊皮,就得喘口氣的丁五六聞聲后,瞬間沉默了。
因為小兒子的童言童語,孩子那一絲小小的期盼,也是壓彎他脊梁的最后稻草。
“滿娘,是我對不住你們,怪我沒本事。”。
“不!孩他爹,五六哥,你有本事,比所有人都有本事!要不是你,我們娘幾個也活不到現在。”。
這一路逃難,死的人不知凡幾,好多年輕力壯的漢子都不一定能堅持到現在,而他們家老的老小的小,要不是自家的丈夫,他們指不定早就死了,肉都化了!
滿娘心里很清楚,丈夫雖說耿直老實了些,可若不是這樣的丈夫,她一個婦道人家,興許早就跟別人家一樣,一把小米就被丈夫給賣了,孩子們說不定也早就被抱去換了菜肉,這樣的例子,自己一路看的還少嗎?
誰會如自家這個老實頭一樣,連小叔子的一雙兒女都堅定的咬牙養著,哪怕自己不吃都養著。
所以,跟著這樣的男人,哪怕餓死,她也不苦!
“孩他爹,你莫要再說這樣的話,只要咱們一家都在一起,整整齊齊的,好好的,便是死……”。
“大伯,伯娘,你們別這樣,我們都不能死,都要活的好好的!”。
說起死,親歷了爺奶的死亡,父母的死亡,二房年僅六歲的長子大蛋蛋,忍不住的低泣起來,他不想再聽到這個死字,真的不想!
逃荒一路,先是沒了爺奶,再是沒了爹娘,若是再沒了大伯跟伯娘,大蛋蛋簡直不敢想象,自己跟三歲的妹妹,還有七歲的大妮兒姐,五歲的二蛋蛋,二歲是三蛋蛋可怎么活!
為了轉移這個沉重的,他根本不想面對的話題,大蛋蛋眼眶紅紅的,吸著鼻子,伸手把身邊妹妹塞進嘴里吃的爪子拉出來,下意識的看到自家妹妹望著邊上,自家大伯手里的白茯苓,心里發酸。
可是大蛋蛋也知道,這是他們老丁家恩人的東西,他們不能碰。
肚子咕嚕嚕叫的大蛋蛋,眼神驀地落到了掉落一旁的黑色茯苓皮上,心思重的小家伙,腦子里忽然冒出個念頭,指著茯苓皮激動道。
“大伯,伯娘,茯苓是恩人的咱們不能動,那這些茯苓皮呢?既然里面的肉能吃,那外頭的皮應該也能吃吧?”,雖然說丑是丑了點,但是既然都是果子,想必也跟柿子棗子一般,皮該是能吃的吧?
大蛋蛋滿含期待的望著身邊的親人,大家一開始也真沒想到這一茬,在聽了大蛋蛋的話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學了廚藝,在他們心中很能干,很有本事的丁五六看。
丁五六被六雙期待的眼睛齊刷刷的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羞愧的道。
“別,別看我呀,這玩意我在驛站那么些年,根本就沒有接觸過,便是當初給阿娘抓藥,在藥鋪里看到過,那也是一粒粒白中泛黃的成品,至于這皮兒能不能吃,我,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覺得應該能吃!”,滿娘其實跟大蛋蛋想的是一樣的。
“我也覺得能吃!”,大蛋蛋想著,即便不能吃,大家一起吃了一起死,死前當個飽死鬼也是好的呀。
大妮兒看著舉棋不定的家人,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腳,“爹娘,你們別想了!大不了我去問問恩人哥哥,看看這個皮能不能吃?要是能吃,咱們就求恩人們舍給咱。”,為了活著,臉皮厚一點,哪怕被人拒絕,哪怕不能吃,她也想要去試試。
紀允便是再受傷嚴重,身體里的內力卻沒丟,更何況再度服下了兩只寶藥,如今的他說是這個世間的絕頂高手都不為過。
雖然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贏小姑娘,但是就五感的敏銳度,他不比任何人差。
所以神像后,丁家一家子自認為小聲的對話,還有后來的疑問與爭執,紀允那是聽的一清二楚,一個字都沒有錯漏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紀允心里才覺得好笑又自嘲。
笑自家姑娘遇到的人,幫助的人,都是那老實有良心的,不像自己眼瞎,用了甲瑾那樣的存在,呵呵,果然,他家的小姑娘是個寶啊!
肖雨棲拎著個枯草編的大草籃子回來時,滿娘守著的茯苓羹也熬煮的差不多了。
聞著濃濃的屬于食物的香氣,聽著破陶罐里,茯苓羹噗呲噗呲泡泡不斷破裂的聲音,不論是小孩還是大人,嘴里都下意識的吞咽著口水。
特別是三蛋蛋,嗦著自己黢黑的手指,都無法安撫住肚子不斷咕嚕嚕的抗議。
不過即便是這般,饞的不要不要的三蛋蛋,也沒有說要耍賴吃一點,只一臉期待的看著自己的父母,希冀著爹娘趕緊把恩人哥哥點頭,送把他們的黑皮皮給煮了,自己也能嘗一口。
丁五六夫妻見肖雨棲回來,哪里顧得上去煮黑皮皮?他們唯一的破陶罐子,還裝著恩人的茯苓羹呢!
見到恩人回來了,滿娘得了丈夫的催促,趕緊就端著一鍋的茯苓羹出來,捧到恩人的跟前。
不等肖雨棲放下手里的籃子呢,那老實頭的夫妻倆放下破陶罐轉身就要走,試圖避到佛像后頭去,把空間讓給恩人,讓他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