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嫻抬頭看了他一眼。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光頭。眉心那一豎米粒般的朱砂印，也是熟悉的。和浮生點的昊天神砂一模一樣。
林小嫻低下頭繼續做針線，不想理會他。
他說：“小東西，以前你天天吵，挺煩；最近你不吵了，我又不習慣了。”
林小嫻轉了轉身，背對他，繼續做針線，不搭話。
“嫁人了，就不要主子了？”他又說。
林小嫻猛地轉過去，盯著他，說：“你錯了！你分出那么多神念，驅使我們去爭搶，驅使你的神念相互吞噬，你這是養蠱！你是錯的！”
“小東西，你忘了，你的主子我一直在睡覺啊。我還沒睡醒呢！”他打了個哈欠，“我繼續睡，他們的游戲你想玩就去玩玩，不想玩就不理他們。記住了，你是昊天的小婢女，諸天萬界，誰也不能強迫你做任何事。”
少年的身影漸漸淡去。
林小嫻繼續做著針線。忽然，她想明白了什么。她猛地跳起來，向前一邁步。
咣咚。
林小嫻從沙發上滾了下來。
她睜開眼，翻身爬起來，蹬蹬蹬地跑到二樓上。
神座上，長大了少許的小昊昊呆木地坐著。
林小嫻深吸了一口氣，走到神座前，伸出一根手指頭，指著神座上的小昊昊，嚴肅地說：“小昊昊，把海淵小昊昊吐出來！我不準！我不準你吃了他！”
林小浪的光影屏幕倏地亮起，林小竹轉過頭來看著林小嫻。嫻主子好不正常！
小昊昊的身上蕩起一陣波光，一個小孩慢慢被分離出來。
海淵小昊昊真地被“吐”出來了。他還是老樣子，兩只小腳丫只有白骨，沒有皮肉。
林小嫻抱起自己的小昊昊，把眉心抵在他的眉心，輕輕的呼喊。
“昊，我的神主，對不起。小嫻太愚蠢了，被騙了還要您親自來提醒我，令您不得安眠。”
抱著小昊昊，林小嫻很快就入睡了。這一次，她睡得特別香甜。
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昊天選擇沉睡，只留了一縷神念給他的追隨者，作為他蘇醒的引子。
昊天已經沉睡。
沉睡前，他只留下了一縷神念。
只有一縷！
次日中午，兩個宿醉的男人搖晃著昏昏沉沉地腦袋上樓來找林小嫻。
看到兩個小昊昊，二人瞬間清醒。
“發生什么事？怎么又……”又恢復了？豈不是都百忙了？
二人把林小嫻搖醒。“小嫻，怎么回事？”
林小嫻迷糊了一陣，才鬧明白他們在著急什么。她說：“神主說如果我不喜歡，就不玩。我就讓他吐出來了。”
浮生嘆道：“你真大方，幾百萬呢，說不要就不要了？”
林小嫻真沒想那么多。她連忙拿了萬界儀出來查看。
昊賬戶上什么變化也沒有。
她依然處于觸發“主線任務”狀態，虞姝萱的昊賬戶依然是她的下線賬戶。
慕冽宇說：“先把錢轉走，免得有什么變故。”
虞姝萱即使出來，也不可能為她所用，把錢轉走是對的，萬一被任務大神收回去了，就虧大了。
林小嫻麻溜地把所有界幣都賺到小閑神賬戶上。
林小浪高興地大叫。“嫻主子，發了好大一筆財！”
浮生打了個冷戰，搖頭。“真狠，一分不給留。”
林小嫻抱了海淵小昊昊，用斗篷裹嚴實了，一定要把他送回海淵去。
慕冽宇和浮生也不攔她。還回去就還回去吧。軒轅凝都親自下場了，虞姝萱算什么？
海淵昊天宮，依然被昊天木包裹成劍山一般。
林小嫻抱著海淵小昊昊走過去。
這一次，昊天木并沒有自動分開，沒有讓出任何通道。
扯開了遮擋海淵小昊昊的斗篷，昊天木針葉叢依舊沒反應。
林小嫻、慕冽宇和浮生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呀——”林小嫻忽然驚呼一聲。
海淵小昊昊正在化作一點點星光，飛舞開來，猶如煙花，璀璨之后，迅速湮滅、消失。
緊跟著，海淵昊天木也開始化成星光，從上往下，一片片地飛起、閃爍、消散。
煙火璀璨中，一段畫面印入了三人腦海。
絕色女神閣閣抱著光頭小昊昊在飛馳。她左邊是儒雅中年男神穆慕，右邊是光頭一塵。
三位神靈看起來都很狼狽。
“你們跑不掉的！放下昊天神念！”有許許多多隱隱綽綽的身影追上來。
“昊天既然選擇沉睡就讓他永久沉睡吧！你們又何必再起執念？”
“穆慕，昊天對你的懲處你都忘了？他沒把昊天宮給你，他根本沒把你當做子嗣！”
“一塵，昊天禁止你婚配，是斷你血脈后嗣。你居然不憎恨他，還當他是師父？還為他賣命？”
“閣閣，昊天愛你憐你，卻永遠都不會娶你！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無論為她做什么都是一廂情愿！”
“放下吧！把昊天神念放下！從此與昊天決絕，恩怨全了，不好嗎？”
無數的聲音在說話，在勸誡，在辱罵。
閣閣說：“我命為神主所賜。我要他蘇醒！我一定要他醒來！你們休想將他封禁在永恒的沉睡之中！休想！”
一塵說：“我的一切皆源于師尊。我絕不允許你們封禁師尊！”
穆慕說：“父神育我養我，賜我一切。我永遠都是他的后裔！你們嫉妒也沒有用！只可惜，我辜負了父神的栽培，實力不濟。父神只是想睡一覺，你們這些賤狗就敢跑到我家門前來狂吠。你們想害我父神，做夢！”
閣閣抱著小昊昊，不停地飛馳，目光堅定而決絕。一塵和穆慕且走且戰，沒有半絲遲疑。
“哈哈哈……愚蠢！昊天宮數千神靈已被我們盡數斬殺！只剩下你們那個了！僅憑你們三個，你們護不了他！”更多的身影從虛空中冒出來，加入戰斗。
“除非昊天醒來，否則，今日你們都難逃一死！”
“哈哈哈……昊天的肉身已經崩碎，他的神魂沉入萬千世界的縫隙。他想要徹底蘇醒，哪怕只是睜開一只眼睛，恐怕也要萬年光陰那樣久遠！”
“既然清醒如此痛苦，就別醒了！”
“昊天應當永遠沉睡！”
“諸神皆在，昊天無需清醒！”
閣閣、一塵和穆慕被困住了。四面八方都是隱隱綽綽地身影。
穆慕啐了一口。“呸！一群藏頭露尾的雜碎！你們敢不敢讓昊天看到你們的臉！”
“少廢話，去死吧！”各種攻擊鋪天蓋地蜂擁而來。
閣閣、一塵和穆慕三位神祗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確認了彼此的決絕，齊齊點頭。
“以吾之身，永護吾主！本體，顯！”絕美的女神閣閣迅速化作一座青黑三重小閣樓。
閣樓上懸在三個大字“昊天宮”。
小昊昊被納入閣樓之中。
閣樓大門關閉。
“金剛鐵木，變！”一塵陡然一分為四，化作四株昊天神木，環繞了小閣樓。
四株昊天神木齊齊一抖，無數針葉脫離樹干，猶如一支支神箭，飛射向四面八方。
“啊——”
“啊！”
頓時，無數或長或短的慘叫痛呼此起彼伏。
穆慕在昊天神木樹下坐下，雙手捏了個印訣。
“天羅萬象！”
異像頓生。
穆慕、四株昊天神木、一座閣樓，這個組合被不停地粘貼復制。
兩組、四組、八組……
復制還在繼續，前面穆慕昊天木閣樓組合已經開始行動。
穆慕站起來，托著昊天神木和閣樓，撕裂虛空，跨入一方世界。再次復制。又復制出幾個一模一樣地組合。
這些穆慕昊天木閣樓組合彼此沒有交流，卻默契地分散開來。
每一組的穆慕都在這樣行動，帶著他的昊天木閣樓組合踏入不同的世界，再復制幾次，然后，分散開來。
“擊碎他們！全部擊碎！”有聲音在嘶吼。
有巨大的手掌拍下來，打在一個穆慕昊天木閣樓組合上，就好像打在虛影上一樣，徑直穿透了過去。手掌移開，穆慕昊天木閣樓組合完好無損。
“天羅萬象每一個都是虛像，每一個又都是實像！它是無敵的，無法被攻擊！”
“可它也失去所有攻擊力！”
“破解之法，唯有一個！讓這些鏡像彼此吞噬，直至剩下唯一！”
影像消失。
海淵昊天宮、海淵昊天木以及海淵小昊昊都齊齊消失不見了。
海底空曠了一大片。
林小嫻的腦子也空了。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到哪里去？
慕冽宇驚愕了片刻，一個公主抱，抱起林小嫻，朝海面飛去。
浮生呆站了許久，最后索性坐下，在海底沉思。
林小嫻是對的。
昊天神念相互吞噬，不是昊天的意愿，而是真聯教的意愿。
林小嫻又是錯的。
她并不是昊天的圣女，她屬于真聯教。
真聯教全稱：去偽存真聯合教會。人家是一點也沒隱瞞，早就大刺刺地說了，昊天是假的，要搞掉搞掉！
難怪虞姝萱把海淵小昊昊的腳都挖成那樣了，依舊沒有收到任何懲罰！
難怪異界女只需要對小昊昊進行投喂即可，什么禮儀規矩，一概沒有。
難怪小昊昊吃食總是機械程式化！他本應該只是一縷幻象，和昊天宮、昊天木一樣一動不動。想來是真聯教用了些手段，在昊天宮設了供桌，對小昊昊動了手腳，甚至可能對昊天神木也做了手腳。
對于昊天陣營來說，只有沉睡是真的，只有天羅萬象是真的。其他的種種，皆與昊天陣營無關。昊天陣營能做的，就是在虞姝萱這類欺辱昊天的逆端想要踏入別的昊天宮時，拒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