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月離開京城有兩個多月了,京城的天氣也變得越來越冷。
臨近過年,京城下起了鵝毛大雪。
顧明卿正跟周氏商量過年的事。
正說得興起時,穿著大紅鑲狐貍毛斗篷的唐詩雨掀起簾子進來。
顧明卿和周氏都朝唐詩雨看去。
這一看,顧明卿就發現唐詩雨怕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氣,小臉陰沉沉的,直接將“不高興”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唐詩雨由屋內的下人伺候,脫下了外面套著的大紅斗篷,然后坐到周氏身邊。
周氏自然也看出了唐詩雨的臉色不好,吩咐下人去端灶臺上熱著的紅棗銀耳羹。
唐詩雨搖頭,“不想吃。去給我端杯冷茶過來。我現在就想吃冷的,敗火!舒服!”
周氏皺起眉頭,“吃冷茶?這樣的天氣吃冷菜,怎么受得住?”
顧明卿看了眼唐詩雨,問道,“外面誰給你氣受了?居然還把氣帶到家里。”
顧明卿的話無疑是點燃了唐詩雨心里擠壓已久的怒火,氣得她雙眼通紅,“娘,真是氣死我了!我從小到大還沒受過這樣的委屈!這一次真是把一輩子都沒受的委屈都受了!”
周氏奇怪道,“誰欺負你了?如果真的是對方無禮,你說出來。咱們家不喜歡仗勢欺人,可也不是隨便來個人就能欺負咱家姑娘的。”
唐詩雨這才憤憤將事情說了。
顧明卿和周氏的臉都變了。
唐詩雨在外面的確是受氣了,不過不是因為她自己的事,而是因為唐仁軒。
本來因為唐家的家風好,唐仁軒又是個優秀出眾的,導致唐仁軒在京城其她夫人的眼里,唐仁軒絕對是一等一的香餑餑。
問題是現在不一樣了,唐仁軒如今成了京城所有千金最不想嫁的男人,也成了京城各個高門貴婦第一個劃掉的女婿人選。
不是因為唐家出了什么事,也不是因為唐仁軒哪里不好。
米妃毀了花容月容貌的事,讓這些人害怕了。
看看米妃犯下這樣的大錯,可米妃受到什么懲罰了嗎?
沒有!米妃什么懲罰都沒有受到!
這讓眾人看清米妃在正清帝心里的地位,要是她們跟唐家議親,指不定她們家的女兒就是下一個花容月了,臉毀了也是白毀了!
所以這一個個的都害怕了,完全不敢跟唐家沾染上任何關系,生怕被宮里的米妃惦記上。
唐詩雨原本出去參加宴會,或者跟她的小姐妹玩兒,別人都喜歡討好她,因為唐家或者是唐仁軒的關系,奉承她。
可現在,唐詩雨參加宴會,或者是跟她的那些小姐妹玩兒的時候,很多人都對著唐詩雨躲躲閃閃,連一句話都不敢跟唐詩雨說。
唐詩雨一開始還沒察覺出有什么異樣,還很熱情。
結果唐詩雨的熱情嚇到人了,有個膽小的竟然直接沖著她跪下,求唐詩雨放過她,說她不想毀容,不想毀了一輩子。
唐詩雨被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過唐詩雨也不是傻的,對這事略想想,便想出了答案。
唐詩雨那叫一個生氣啊!一個個的都是什么人啊!難道忘記了之前對她多熱情嗎?明里暗里問她哥哥怎么樣,喜歡什么。現在好了,一個個的把她哥哥當瘟神,避之不及!
“奶奶,娘,你們說著都是什么事啊!那一個個的是不是太過分了?憑咱們唐家的條件,憑哥哥的本事,難道還娶不到好妻子嗎?你們是沒看到那些人是什么表情啊,我看著真是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好像哥哥真的看上了她們,非要娶她們!我——”
唐詩雨生氣的是唐仁軒竟然被人如此嫌棄!
偏生這事情怎么說呢,唐詩雨難道能因為這事就跟對方打起來還是吵起來?要是鬧大了,事情怕是就會傳出去。唐詩雨倒是不在意自己的那點子名聲。可是唐詩雨擔心別人人云亦云,把唐仁軒當掃把星,好像唐仁軒看中誰家的姑娘,那姑娘就真的要倒霉。
唐詩雨在外面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心頭的怒火。
回到家里,唐詩雨忍不住了,干脆就爆發出來了。
周氏也生氣,“這一個個都把咱家仁軒當什么了?好的時候一個個地恨不得跟蒼蠅見到糖似的黏上來,現在出點事,就把仁軒當毒藥,這簡直是——”
顧明卿則是平靜多了,淡淡道,“人之常情罷了。畢竟容貌對一個姑娘家多重要啊,要是毀了,她們可不得還害怕嗎?”
唐詩雨不高興道,“娘,您還為他們說話?他們嫌棄哥哥啊!”
“你哥哥又不是金子,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歡他呢?就是金子,還有人嫌棄金子俗氣。你是不是因為你哥哥的事,也被不少人排斥,別人也把你當瘟神了?”雖然唐詩雨沒說,但是顧明卿也能猜到一點。
唐詩雨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了,抿著嘴,好一會兒才道,“那些人可不是把我當瘟神了。不對,他們何止是把我當瘟神啊,分明是把咱們唐家所有人都當瘟神,好像只要沾上咱們唐家,就會倒霉。”
周氏有些擔憂道,“那你豈不是被排斥了?”
唐詩雨無所謂道,“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我真正的朋友可沒如此,該如何還如何。至于那些不是真正朋友的,我對她們本來就沒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壓根兒不傷心。”
唐詩雨能如此豁達,顧明卿倒是放心了。
唐詩雨離開后,周氏同顧明卿道,“明卿啊,照現在的情況看,仁軒的婚事怕是不好辦啊。”
“嗯。”顧明卿當然也看出了這一點了,見周氏仍然面露擔憂,便道,“娘,您別擔心了。仁軒是男子,再過幾年說親也沒事。到時候讓她們一個個看看,我的兒子才是最優秀的!輪不到別人嫌棄!”
作為母親,顧明卿怎么可能會不生氣,主要是知道生氣也沒什么用,這才忍下了心頭的怒火。
難道因為這事,跑去別人家,跟對方大吵大鬧一番?這些事情怎么拿的上臺面說?顧明卿也不想唐仁軒是個瘟神的名聲更響。
只是這些事,顧明卿一定會記在心里,不會忘記!
顧明卿擔心事情傳到唐仁軒的耳朵里,讓他心情糟糕,便找了唐仁軒說起這事。
要說唐仁軒心里一點也不介意,那一定是假的,畢竟誰都不想被人當成瘟神不是。
可要說唐仁軒真的有多在意,那也不至于,“娘,人家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咱們沒必要生氣。況且,這幾年我想將心思都放在科舉上,不定親也好。”
“好,那你就將心思都放在科舉上。到時候等你高中,讓別人看看你有多優秀。不是別人看不上你,而是那些人家的姑娘配不上你才是真的!”
唐仁軒笑笑沒說話。
唐瑾睿知道這事后,心情也不是很美妙,自己的兒子被嫌棄了,當父親的心里能舒坦,那才奇怪了。
唐瑾睿私下里查了查,發現有那嘴皮子碎的,居然四處說唐仁軒是個禍害,誰家的姑娘要是攤上他的話,哪怕不被米妃毀了容貌,怕是也得不了什么好。
唐瑾睿能容忍別人如此詆毀他的兒子嗎?當然不能!
唐瑾睿專門針對那起子碎嘴的人,狠狠教訓了他們一番!
想從當官的里頭找出一點問題都沒的,這十分困難。可想找有問題的,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家里的女人那么碎嘴,喜歡說人閑話,毀人名聲,那就別指望男人有多好。連一個家都管不好,可想而知他的能力如何了。
唐瑾睿一出手,就將那些人給整治得頗有些苦不堪言。
后來那些人好不容易打聽到是唐瑾睿暗地里對他們出手,一個個的不禁感到十分奇怪。
要知道他們跟唐家無冤無仇啊,唐瑾睿也不是那等瘋子,看誰不順眼就對誰動手的。
再后來那些人實在是撐不住了,便找了機會來唐瑾睿跟前詢問,想知道他們究竟是在什么不知道的時候得罪了唐瑾睿。
唐瑾睿直截了當道,“貴府的夫人和小姐口才出眾,真是多虧了他們,本官的兒子才有那么好的名聲。本官可不得好好感謝諸位嗎?”
這一聽,頓時就明白了,感情是家里的女人惹禍了。
那些人回去調查后,知道自家女人干的蠢事,一個個氣得頭頂冒煙!真是妻閑夫少禍啊!可這妻要是不賢,那禍就少不了!
那些夫人哪里知道,她們不就是在外面說了幾句閑話,就害的自家老爺被人打壓,心里一個個的懊悔不已。
這都是后話了,暫且不說。
唐瑾睿也贊成,過幾年再提唐仁軒的婚事,男子耽誤幾年沒事。
“我現在是有些擔心詩雨的婚事了。那些人何止是把仁軒當瘟神,怕是詩雨在他們心里也跟瘟神差不多吧。”
明明罪魁禍首是米妃,那些人也不是不議論米妃,但是在議論米妃的同時,還喜歡拉出唐仁軒以及唐家來,這就是某些人的劣根性。
唐瑾睿說著,嘆了口氣,“男子可以耽誤幾年,可是姑娘不行啊。”
顧明卿淡淡道,“要是因為外面那些話就嫌棄詩雨的,那樣的女婿我可不要。”
頓了頓,顧明卿問道,“蘇家是不是反悔了?”
唐瑾睿忙道,“娘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蘇家反悔什么?蘇兄跟我多少年的交情了,他是什么樣的人,你難道不知?就是正博那孩子也忙著備戰明面的科舉,很是用功努力,不過他在知道咱們家的事情后,還特地來找了我,讓我別為外面那些風言風語生氣,免得氣壞了身子。
對了,正博那孩子還給詩雨弄了些小東西,娘子你看看,能不能給詩雨。”
顧明卿眼里隱隱有滿意之色,“嗯,正博那孩子挺有心的。”
顧明卿不否認,她對蘇正博的印象好了不少。
“看看正博明年的成績。”顧明卿心里隱隱有種想法,哪怕蘇正博明年沒考中舉人,只是考中秀才,這婚事也不是不可以。
顧明卿忽然意識道,“等等,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米妃犯下這樣的大錯,皇上還能為了她明年開恩科嗎?”
“明年的恩科怕是不會停。皇上起了開恩科的心思,固然米妃占了很大的原因,可皇上也有自己的心思。皇上把明年的恩科當成是給他積福,所以停下的可能性很小。”
唐瑾睿如此說,可想而知明年的恩科十有仈Jiǔ會舉行。
顧明卿于是便不說什么了。
眼看著要過年了,不曾想,正清帝竟然病了。
聽說是正清帝晚上受了涼,這才得了風寒。
自從正清帝病了,朝中大事就掌握在燕錦的手里。
燕錦一邊要處理政務,一邊給正清帝侍疾。
百官見燕錦如此孝悌,稱贊不已。
每天唐瑾睿回來,臉色都有些陰沉沉,可見心情不是很好。
顧明卿以為他是擔心正清帝的病,勸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況且皇上只是得了風寒,太醫院醫術高明的太醫那么多,一定能治好皇上的。”顧明卿倒是真的挺希望正清帝一病嗚呼,就這么去了,那是再好不過了。
“皇上的病我不關心,你知道皇上是怎么病的?”唐瑾睿說著,一臉諷刺。
顧明卿奇怪道,“皇上還能怎么病的?不是說夜里受了涼,因而得了風寒嗎?難道這病還有別的原因?”
唐瑾睿的表情頓時變得一言難盡,胸膛劇烈起伏,可見他的心情不平靜,“的確是夜里受了涼,因此才得的風寒。”
后面肯定還有話,顧明卿靜靜等著唐瑾睿繼續說。
“皇上夜里之所以受了涼,是因為跟米妃晚上鬧騰得太厲害了!”這話實在是太羞恥了!唐瑾睿說時,滿臉漲紅,幾乎能滴出血。
正清帝能干出這樣的荒唐事,唐瑾睿都不好意思說。
都是成年人,顧明卿能聽不懂唐瑾睿話里的意思嗎?原來是正清帝跟米妃晚上太happy了,鬧得太瘋了,然后就華麗麗病了。
顧明卿的表情也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低聲問道,“皇上這病是不是不止受了涼,會不會有——”
唐瑾睿問道,“會不會有什么?”
顧明卿遲疑了片刻,才開口,“相公,皇上的年紀也不小了。夜夜笙歌,他那身子受得住嗎?”就是年輕小伙子夜夜笙歌,身子都吃不消,更別提正清帝這么個上了年紀的。
唐瑾睿沉默了,并沒有回答顧明卿的話。
唐瑾睿顯然是不想再提正清帝,轉而說起了其他事,“太子世子妃有孕了。”
顧明卿一愣,繼而大喜,“世子妃有孕了?這可真是大喜事啊!怎么沒傳出來呢?”
之前唐如蝶一直沒能懷孕,導致洛歆妍和唐如蝶這對婆媳關系也緊張得很。
顧明卿偶爾陪著周氏去廟里上香,也總祈求菩薩保佑唐如蝶能早早有身孕。
唐瑾睿也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太醫才診斷出來,說是才一個月。”
“孩子沒滿三個月,是該瞞著。現在太子世子即將有后,這可真是大喜事啊!只盼著以后能否極泰來,再也沒有什么煩心事。”
“會的,一定會的。”唐瑾睿擲地有聲的聲音響起,這話可能不止是對顧明卿說的,還是對他自己說的,“娘子,你找機會去一趟東宮,看看世子妃,讓她好生養胎。現在世子妃最重要的就是保重腹中的孩子,到時候生下男丁,不止是她的地位穩固了,就連東宮的地位也會跟著一起穩固。”
顧明卿點頭,“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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