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貴嬪被廢打入冷宮的消息,還沒傳出來,因此顧明卿不知道。
不過唐瑾睿回來后,就給顧明卿帶來了另外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正清帝承諾絕對不會讓唐詩雨進宮。
顧明卿聞言,松了一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咱們那女兒可不適合進宮。現在有了皇上的金口玉言,我總算是放心了。”
再說燕錦這里收到了正清帝派人送來的四匹云錦,不禁有些愣神,緊緊凝視著整整齊齊擺在桌上的四匹云錦。
這云錦,燕錦也知道,才進貢沒多久,總共才七匹,他這里就足足有四匹。
燕錦還派人打聽了一下,其他三匹的下落,在知道正清帝只給自己留了兩匹,給了忠郡王一匹,其他的就全都送到他這里來了。
盯著桌上那流光溢彩,華美至極的云錦,燕錦的心里不是不復雜的。
燕錦哪里感受不到這些年正清帝對他的冷待,甚至是猜忌。
燕錦心里也是復雜的,畢竟當初的父子之情是真實存在的,可惜所謂的父子之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凈。
或者說是單方面的,燕錦敢說他對正清帝仍然存著父子之情,但是正清帝對他呢?
燕錦想著,苦笑一聲,正清帝對他怕是早就連一丁點的父子之情都沒有了。有的只是猜忌還有懷疑了吧。
洛歆妍就陪在燕錦身邊,看著燕錦一直盯著桌上放著的云錦,眼神忽明忽暗,一時間有些摸不透燕錦心里的想法,但還是道,“殿下,這云錦要如何分配?”
“我留下兩匹,你和忠兒各一匹。這季節正好穿,你吩咐人制衣裳吧。”洛歆妍的聲音將燕錦從不可言說的哀痛悲傷中拉了出來,他收回盯著云錦的目光,淡淡吩咐。
“不用給其他人留?”洛歆妍問道。
“不用了。云錦本就不多。父皇那兒總共也才留下兩匹,其他人就不用給了。”
沒多久,鄧貴嬪被削去貴嬪封號,打入冷宮,而九皇子被正清帝送到了淑妃的宮里撫養。
淑妃只有一女,突然白來了一個兒子,自然是欣喜若狂。
在宮外的顧明卿也得到了消息,對鄧貴嬪落到這樣的下場,要說不高興,那一定是假的。不過高興完了以后,顧明卿還是該如何就如何,并沒有多影響她的日常生活。
可是鄧貴嬪被廢打入冷宮,以及九皇子成了淑妃的兒子,這對鄧家人的打擊真的是太大了。
鄧儒伯原本還想著走鄧貴嬪還有九皇子的路,指不定他還能官復原職(再上一層樓,是不敢想了)可現在鄧貴嬪完了,九皇子也成了淑妃的兒子,他所有的指望都沒有了。
鄧悅薔看著崩潰的父親,暗暗垂眸,聲音清冷,“父親,咱們回老家吧。如今父親沒有了官職,而在宮里的姑姑也被打入冷宮。鄧家在京城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京城處處都是貴人,若是有誰看咱們鄧家人不順眼,上來踩一腳。那該如何是好?
回去老家后,別的不說,安穩過日子還是行的。“
這些日子,鄧悅薔成長了許多。鄧夫人被休了,鄧悅薔這個嫡女的身份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不過好在,鄧夫人留在鄧家的人都在,還有鄧夫人的母家也有勢力。
再加上鄧大人的兩個兒子可都是鄧夫人生的。鄧悅薔就是靠著這些,逐漸在鄧家站穩腳步,甚至還讓鄧儒伯將鄧家的中饋交給了她。
鄧儒伯不想回老家,因此沒有應下鄧悅薔的話。
鄧悅薔也不再多說什么,因為她很確定,鄧儒伯會答應的。
因為鄧悅薔了解鄧儒伯。
鄧儒伯待在京城,難道能一輩子就待在家里不出去嗎?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鄧儒伯需要出去,可是遇到熟人后,不就尷尬了?
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鄧儒伯的朋友可都是官。可鄧儒伯呢?如今只是一普通平民。
鄧儒伯的自尊心會受不住的,甚至會崩潰的。
因此鄧悅薔清楚,他們鄧家離開京城的日子不遠了。
事情發生的還比鄧悅薔想的要快一點,不到半個月,鄧儒伯就做出了要離開京城的決定。
鄧悅薔早就暗暗吩咐人收拾行囊,因此鄧家要離開京城的事情,沒多久就準備好了。
鄧悅薔知道她很快要離開京城,甚至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
再離開京城前,鄧悅薔去了唐家,求見顧明卿。
顧明卿聽到鄧悅薔來了,沉默了片刻,但還是讓人鄧悅薔帶進來。
再見鄧悅薔,顧明卿不能不承認的是,眼前的人變化真的是很大。
不是說鄧悅薔的容貌有什么變化,也不是說鄧悅薔一下子長開了,更不是說鄧悅薔消瘦了許多,而是鄧悅薔眉眼間平添了之前沒有的堅毅,就像是懸崖峭壁上長著的青松,頑強生長。
顧明卿看了眼鄧悅薔,緩緩收回目光,說道,“你變了不少。”
“出了那么多事情,我要是再不變,怕是就沒出路了。”鄧悅薔自嘲一笑,接著對顧明卿鄭重一拜,懇切道歉,“上次我在夫人面前多有無禮,想到我當初對夫人說的那些話,現在回想起來,我真是羞愧萬分,甚至有無地自容之感。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以后怕是再無機會同夫人相見。所以在離開京城前,我想同夫人道歉,對不起。”
顧明卿能感受到鄧悅薔道歉的真心實意,于是道,“我原諒你了。“
鄧悅薔一愣,下意識抬頭看向顧明卿。
說真的,鄧悅薔在決定來唐家前,壓根兒就沒奢望過能見到顧明卿。可是現在她很容易地見到了顧明卿不說,甚至顧明卿都沒有怎么刁難,她一開口道歉,居然就原諒她了?
瞧出鄧悅薔眼里的壓抑,顧明卿笑了,“是不是覺得我太輕易原諒你了?”
鄧悅薔傻乎乎點頭。
“說實話,我并不討厭你。”
“可——可我當初在夫人面前說的那些糊涂話——”
顧明卿深深看了眼鄧悅薔,“還知道你當初說的都是糊涂話,說明你是真的反省了。你才十二,你以后的人生還很長。你當初說的那些話是很讓人生氣,但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怎么生過你的氣。因為你是被你娘教得如此糊涂。
我同你一個小丫頭計較什么?現在出了那么多事情,你能來唐家同我道歉,說明你是真的懂了。”
“夫人,我不懂我娘為什么要那么教我。如果我娘是真賢惠,那我無話可說。可她并不賢惠,甚至可以說是惡毒。我父親有多少庶子死在了我娘手里。”鄧悅薔的眼底漸漸浮現出哀傷,“夫人,其實我寧可我娘將我教導成一個惡毒的女人。我希望我能一直很清楚我娘是個什么樣的女人。這樣也好過在我知道我娘的真面目后,我會那么傷心難過。”
“當母親的,可能都希望在自己的兒女心里留下一個好印象吧。可能你娘就是如此想的。”誰知道鄧夫人是怎么想的。
顧明卿接著道,“我雖然很討厭,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你娘,但是我真的不能不說一句。在教導你這點上,你娘總算是選了一條比較好的路。”
鄧夫人教導鄧悅薔,要么是將鄧悅薔教導成明面賢惠,可實際上心腸惡毒之人。還有就是鄧悅薔之前那樣,一心一意地要當一個賢惠女人。
兩條路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路,可是比較起來,還是后面一條好一點。
“你要是真的跟你娘一樣,你上次來我面前說那么一通話,指不定你現在就沒機會站在這里跟我說話了。”顧明卿倒是不至于直接弄死鄧悅薔,但是讓鄧悅薔別在她面前礙眼,她絕對做得到。
就是唐瑾睿和顧明卿要算計鄧家,從頭到尾也都沒把鄧悅薔算上,固然有鄧悅薔才十二,還算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更重要的是鄧悅薔就是個傻孩子罷了。
鄧悅薔隱隱有些晃神,好一會兒才道,“夫人,那我以后該怎么做呢?我不懂,女人到底是該讓男人納妾好,還是不該讓那男人納妾好。我——我真的不想成為跟我娘一樣的女人。”
“你這問題問錯了。因為男人納不納妾,不是你能決定的。”
鄧悅薔再次一怔。
“別人看我家大人從未納妾,只有我一個女人。大多數人提起我的時候,可都沒有什么好話,大多都是我善妒,攔著夫君不許納妾。可是殊不知,其中固然有我的原因,其實還有我家大人自個兒不愿意納妾。
所以你以后要是遇到一個不愿意納妾的男人,你也別主動賢惠地幫男人納妾。”
鄧悅薔問道,“那——若是男人想納妾呢?”
“那就是看你自己有沒有本事了。你若是不愿意,又有能力攔,同時能保證自己不會出事,那你就可以攔著。“
鄧悅薔就顧明卿的話牢牢記在心里,半點也不敢忘記。
“多謝夫人指點。”鄧悅薔再次深深一拜,這一次,比之前多了幾分感激。
“你是個聰明姑娘,我相信你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的。”
再次抬頭時,鄧悅薔臉上的陰郁散去不少,眼底隱隱散發出對未來生活的向往,“承夫人吉言,我會努力過好自己的日子的。”
鄧悅薔說著,抿嘴一笑,“夫人是個好女人,也是一個厲害的女人。唐大人能娶到夫人是他的福氣。同樣唐夫人能嫁給唐大人,也是您的福氣。夫人,您的子女能當您的孩子,真的很幸福。”
鄧悅薔說到最后,不禁有些羨慕。
顧明卿聞言,挑挑眉,當她的孩子很幸福?
唐詩雨那丫頭成天說她欺壓她,逼著她學規矩,不讓她出去玩兒。唐宇軒那孩子更別提,剛開始唐宇軒還興沖沖地為了自己的承諾努力,要好好讀書,將來考科舉當官,進朝廷幫唐仁軒。
結果努力了不到半個月,唐宇軒就在那里哭天抹淚,悔恨得腸子都要青了,因為讀書太累了。
可是再累,唐宇軒也沒法子了,因為有顧明卿在那里看著他,一看到唐宇軒偷懶。顧明卿都不用說什么,只用淡淡的眼神瞥著他,那時候真是無聲勝有聲。
唐宇軒當然明白顧明卿眼里的意思,“這就受不住了?當初大言不慚說要考科舉當官,幫哥哥的人是誰啊?喲喲喲!我就知道你不行,看看,你果然不行。”
每一次唐宇軒就在顧明卿這樣的眼神下,咬牙繼續努力,堅決不讓顧明卿看低他!絕對不可以!
想到她的三個孩子,顧明卿莞爾一笑,盡顯慈母之情。
鄧悅薔看著更羨慕了。
鄧悅薔最后告辭了。
在鄧家離開京城時,顧明卿暗暗派人送了一副珍珠頭面給鄧悅薔,只留了一句話,這是給鄧悅薔以后的添妝。
鄧悅薔打開盒子,只見里面的珍珠首飾,樣樣都是精品,上面的珍珠圓潤明亮,打造的工藝也極好。
太貴重了!鄧悅薔的心里只有這個想法。
鄧悅薔不敢收顧明卿這樣貴重的禮物,來人卻說,“我家夫人說了,她送出去的東西就沒有收回來的禮。希望鄧姑娘能收下。我家小姐還有一句話要姑娘。我家夫人說,希望姑娘以后的日子就能如這匣子里的珍珠首飾一樣,雖沒有多燦爛奪目,但也能綻放獨屬于自己的光芒。”
鄧悅薔眼眶一紅,這一次她將盒子緊緊抱著,一字一句道,“多謝唐夫人的禮物。還請姐姐唐夫人,我不會辜負唐夫人的期望的。”
鄧悅薔坐上了離開京城的馬車,在離開京城時,鄧悅薔不舍地回去望去,心里默默道,唐夫人,謝謝你。
鄧家離開了京城,顧明卿派人去送了一套珍珠頭面,接著便將這事情放下了。
唐瑾睿這些日子,心情倒是不錯,每天回來,顧明卿都能發現他眉飛色舞,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
顧明卿問道,“相公,你是有什么喜事不成?這些日子都高興得很啊。”
顧明卿猜測道,“難道你是要升官了?相公,你這官兒升得可比別人一輩子都快啊。你如今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再往上升可就是從一品了!”
唐瑾睿好笑道,“哪有這么快升官的。我沒升官。我高興的是皇上這些日子對太子的態度隱隱有所緩和。”
這事,顧明卿也聽說了。
“之前皇上對太子可是動輒得咎,時不時就在朝堂上當眾責罵。可如今,皇上對太子的態度好了不少。我聽說新進貢的云錦,皇上自己才留了兩匹,卻送了四匹給太子。皇上還留太子一起用晚膳。晚膳后,皇上又同太子一起在御花園散步。”
“對忠郡王和九皇子呢?”
“跟往常一樣。”唐瑾睿說道。
顧明卿心里沒有唐瑾睿這樣樂觀,帝王一旦起了疑心和猜忌心,有那么容易就打消?
不過顧明卿看唐瑾睿難得高興,也不潑冷水了。
誰知,顧明卿沒有潑冷水,唐瑾睿就自己給自己潑冷水了,“不過這些都是日常小事。我發現皇上在一些大事上對太子還是十分嚴苛。”最明顯的表現就是燕錦提出來的意見,都會被正清帝給駁回去,很少才會被采納。倒是忠郡王提出來的意見,十件里有五六件能被采納的。
別當十件里能有五六件被采納,很少。一旦跟燕錦提出的十件事情里,只有一兩件會被采納,這簡直是非常好了。
顧明卿勸道,“皇上愿意重新表現對太子的寵愛,這就是好事。太子畢竟是太子。皇上也不可能輕易廢了太子不是。”
“如今的安親王曾經也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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