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說著，又想到了壽慶長公主，于是說道，“壽慶長公主也不會是一個好婆婆。就說咱們家跟壽慶長公主的關系，壽慶長公主肯定就不會喜歡心兒。女人嫁人，與其說是嫁男人，不如說是嫁給一個家庭。
平時相處最多的不是丈夫，而是婆婆妯娌還有小姑子。壽慶長公主不行。這婚事，我怎么看怎么都覺得不行。”
唐瑾睿道，“我也是這想法，既然咱們都覺得不行，這婚事以后就別說了。”
顧明卿點頭說好。
顧明卿原以為這件事就過去了，誰能想到三日后，尚樹榮便登門求親。
今日的尚樹榮是特地打扮過的。
尚樹榮穿著一件大紅色祥云紋錦袍，頭頂紫金冠，三千青絲束在腦后，面如冠玉，風度翩翩。
顧明卿看著這樣的尚樹榮，如果不是清楚他的本性，怕是也只會當尚樹榮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可是深知尚樹榮本性的她，絕對不會被尚樹榮給迷惑。
顧明卿想著，默默搖頭，不再看尚樹榮。
“見過唐夫人。”尚樹榮給顧明卿行禮。
“尚公子免禮，請坐。”來者是客，顧明卿對尚樹榮還是十分客氣的。
尚樹榮笑著坐下了，然后便道，“想必唐大人已經將我求親的事情告訴唐夫人了吧。”
還沒死心？顧明卿不禁挑了挑眉頭。
顧明卿彈了彈裙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淡淡開口，“尚公子，你同我家心兒不合適。以尚公子的條件，想必能找到適合你的女子。”
尚樹榮被拒絕了，倒是一點也不生氣，只是道，“唐夫人是認為我不好，配不上唐小姐嗎？”
“不，尚公子你很好。可是你跟心兒不合適。”
只說尚樹榮這個人的話，顧明卿還是挺欣賞的，長得好，有能力，又聰慧，的確好。可是想想尚樹榮對壽慶長公主這個親娘做的事，顧明卿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
“還是我幫唐夫人說吧。唐夫人心里對我不是很滿意。我母親就是一個原因。還有就是我曾經算計過我母親是吧。”
顧明卿嘴角暗暗抽搐，無語地說了一句，“尚公子你可真是敢說。”
尚樹榮面不改色，一派坦然地開口，“我有什么不敢說的？這些事情，唐夫人你全都知道。我再在這里藏著掖著的，也沒什么意思。唐夫人，可想聽聽我的理由。”
“尚公子只管直言。”
尚樹榮正了神色，說道，“唐夫人，我同母親的關系，想必你也知道。我也不瞞著唐夫人，我已經將我當初是如何算計母親的事，告訴她了。不過關于唐大人和唐夫人的這部分，我全都瞞了下來。”
顧明卿有些詫異地看向尚樹榮，壽慶長公主知道真相后，沒被這個兒子給氣死？如果是她的話，顧明卿絕對相信自己會被氣死的。
“我有信心，并且我有這個能力，壓制住我的母親。若是唐小姐嫁給我，以后后宅全由她做主，而且我可以保證她絕對不會受一丁點的氣。”
好動聽的話啊！顧明卿聽著都有些心動了。
可是心動只是一瞬間，顧明卿很快就將那一點點的心動給壓了回去。
尚樹榮也沒指望就那么一句話就能打動顧明卿，于是他繼續說道，“唐夫人，不止如此。我的妹妹溫柔聽話，等過兩年，也要嫁人。到時候我的后宅就真的是唐小姐一人獨大。并且，我可以給唐夫人保證，我會跟唐大人一樣，只要唐小姐能生下男丁，我就永不納妾。”
前面的話只能讓顧明卿稍稍心動，可是在聽到永不納妾后，顧明卿的心動得有些大了。當然了，尚樹榮的永不納妾是有條件的，唐心必須得生下男丁。
在古代，顧明卿可不敢奢望有什么男人，在女人不能生，或者只生了女兒的情況下，還堅持著不納妾。這樣的男人，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有還是有的，只是鳳毛麟角。尤其是地位越高的男人就越難得。
顧明卿眼睛低垂，在眼下投下了暗暗的影子，她忽而道，“我不能不承認，尚公子你的話，實在是很令人動心。可是我有一句話想問尚公子。你為何想娶心兒？總得有個理由吧。難道你是對心兒一見鐘情了？所以非卿不娶？”
顧明卿說著，語氣變得有些飄忽不定，古怪起來。
尚樹榮這樣的人，顧明卿實在是看不出是什么深情的人。
尚樹榮想了想，說道，“不瞞唐夫人。要說我現在對唐姑娘有多深厚的情誼，這話，想必唐夫人也是不會相信的。至于我為何想娶唐姑娘。原因很簡單，我對唐姑娘有好感是一點，唐姑娘的家世好，又是另一點。再者我認為唐姑娘有能力，并且適合當我的妻子。”
夠實誠的啊！
“尚公子，冒昧說一句。以你的標準，家世好，有能力的姑娘，這樣的女子雖然少，但是不是沒有。你不是非要娶心兒的吧。”
“我對唐姑娘有好感。誠如唐夫人所說，家世好，有能力的姑娘不少，但是那些不是我喜歡的。我不是一個喜歡委屈自己的人。這就是原因。”
顧明卿深深看向尚樹榮，但是從尚樹榮的臉上還有眼里，她能看到的就是一片認真，那漆黑的眸子里仿佛藏著一團旋渦，幾乎能把人給吸進去。
顧明卿沉沉吐出一口氣，“尚公子，我相公和我其實都不是很看好你娶心兒的。”
“這點，我自然知道。在知道我對我母親做的事后，唐大人和唐夫人心里怕是就對我十分忌憚。我可以如此算計生我的母親，那對唐姑娘呢？是不是有朝一日，我也會如此算計她？
這樁婚事，唐夫人可以好好考慮。不過我希望唐夫人能讓我私下見一見唐姑娘，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唐姑娘說。”
“這于理不合。”顧明卿的話其實就是拒絕了。
“在唐家，只要是唐夫人不想傳出去的事，我相信就一定不會傳出去的，這點把握，唐夫人應該是有的吧。”
顧明卿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回頭跟我家相公商量一下。”
尚樹榮滿意一笑，這便是動容了。
顧明卿覺得尚樹榮真是厲害，原本她是鐵了心的不想同意這樁婚事，可是在聽了尚樹榮的話后，心里還真的是被說動了不少。
等唐瑾睿下衙回來，顧明卿便跟他說起這事，“相公，你說這事該如何？”
唐瑾睿看了眼顧明卿，只道，“娘子，你被尚樹榮說得動心了？”
顧明卿直接點頭，“我是有些動心。就尚樹榮做的那些保證，哪個女人聽了會不動心的？那我可不相信，除非那不是女人了。只是我動心沒有用，咱們家的一家之主是你，做決定的也是你。”
作為一家之主的唐瑾睿，真心覺得自己肩膀上的擔子很沉重。
“其實不止是娘子你動心了，我聽著也動心啊。我的妹妹，我自然希望未來的妹夫能跟我一樣，永不納妾，就他們夫妻兩個好好過日子。可要是想從勛貴或者差不多的官僚階級中挑一個合適的，這太難了。要是從寒門子弟挑，以咱們家的權勢倒是能壓著對方不納妾。
可問題是——咱們能保證對方一時不納妾，難道能保證對方一輩子不納妾？寒門子弟——不是我說，家境怕是都比較糟糕。難道讓心兒用嫁妝養活他們？難道那人心里就沒點其他想法？男人的自尊有時候不算什么，可有時候又——”
顧明卿很了解唐瑾睿的意思，“那你是如何想的？”
“讓尚樹榮見一見心兒吧。看看他能不能說服心兒。”唐瑾睿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著先讓尚樹榮和唐心見一見。
顧明卿聞言，點點頭，不再多說什么，第二日便去安排唐心和尚樹榮見面的事。
尚樹榮是在唐家見的唐心，就在顧明卿的院子里。
顧明卿只給了半個時辰的說話時間。
尚樹榮倒是也乖覺，到了半個時辰，便從善如流地離開。
顧明卿見唐心整個人都有些愣愣的，于是便沒立即去追問唐心的看法。
過了大約兩個時辰，唐心主動來見顧明卿，說她同意嫁給尚樹榮。
顧明卿現在真的是非常佩服尚樹榮了，嘴巴夠能說的啊，才半個時辰就讓唐心同意嫁給他了。
顧明卿將院子里的人都打發下去，拉著唐心說話，“你知道尚樹榮是什么樣的人嗎？你知道尚樹榮曾經算計過自己的親生母親嗎？”
唐心點頭，“我知道。”
顧明卿睜大眼睛，眼里隱隱有些訝異，“你知道？尚樹榮告訴你的？”
“嗯。是尚公子告訴我的。”
顧明卿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想必是尚樹榮清楚，哪怕是他不說，她和唐瑾睿也會告訴唐心，于是尚樹榮就自己說了。
“尚樹榮都跟你說什么了？”顧明卿好奇道。
唐心抿了抿嘴，然后道，“他跟我說了心悅我，想娶我為妻。還有他跟我說了他當初是怎樣無可奈何地算計他的母親。還有我嫁給他后，他會尊重我，將后宅的一切都交給我。只要我能生下男丁，他就永不納妾，并且我絕對不會被婆婆磋磨，被小姑子刁難。”
尚樹榮對唐心說的，倒是跟顧明卿說的沒什么兩樣。
“就這些？然后你就動心了？”
“動心的是他說得這些條件。我覺得他適合我嫁。”
顧明卿緊緊盯著唐心白皙的面容，忽而道，“難道你就不擔心他做不到嗎？可能他只是拿那些話騙你。等你嫁給他以后，他就變成另外一個人，露出他的真面目。”
“只要唐家在，我相信他就不會變的。而且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騙我。”說到最后，唐心的語氣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可若是哪天唐家垮了，你說那時候尚樹榮會不會翻臉不認人？”其實顧明卿和唐瑾睿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因為尚樹榮當初就能為了地位，算計壽慶長公主。這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對母親尚且如此，那對妻子呢？
唐心卻一臉坦然，“嫂子，難道我嫁的是其他人，等到唐家真的出事，那些人就能對我不離不棄？不因為我的身份變化而苛待我？這本就是未知的。根本就無從確定。”
唐心說著，目光突然變得有些縹緲，“嫂子你知道嗎。其實經歷過他（胡志才）以后，我對所謂的情情愛愛，真的就沒什么憧憬了。可能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因為沒有愛的力氣，也沒有愛的勇氣了。
我只想找到一個適合我的人，好好經營自己的生活。”
顧明卿皺起眉頭，有些心疼道，“別光想著那人，那就是個渣！難道你要為了一個渣，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賠進去不成？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
唐心苦笑，“不是把自己的一輩子賠進去，只是沒有再愛人的勇氣了而已。嫂子，以前我很羨慕你和哥哥之間感情。我原想著我以后要嫁人就一定要嫁個跟哥哥一樣的好男人，我和他之間的感情會很深會好。
可是夢終究是夢，我的夢早就醒了。我想的只是找一個男人，經營好自己的小日子而已。尚公子是很適合的人選，起碼我認為是。當然了，我的認為可能不作準，我的婚事還是看哥哥和嫂子的吧。我聽你們的。”
顯然，唐心對尚樹榮也沒多深厚的感情。想想也是，唐心只是跟尚樹榮說了不到半個時辰的話，能有多深厚的感情呢？有才奇怪了。
顧明卿一時間也拿不準，只能等唐瑾睿回來后再商量了。
好不容易盼到唐瑾睿回來，顧明卿便忙不迭地將事情說了。
唐瑾睿也有些驚訝，問道，“心兒居然一直存著這樣的想法？我怎么一點也不知道。”
“你跟心兒能有多少相處的時間？我不知道倒是大錯了，要是早點發現，指不定還能將心兒掰回來。可看心兒現在的樣子，我看是難得很。”顧明卿說著，真的是有些自責起來。唐心這種觀點怕是很難改變。
唐瑾睿忽然道，“娘子，你說答應尚樹榮的求親，如何？”
顧明卿一愣，沒想到唐瑾睿這樣就松口了，“你真的想答應這門親事？尚樹榮可是連自己的親娘都能算計的啊。你就不怕——”
“有唐家在，尚樹榮不敢。給心兒挑婚事，我一直都放在心上。可是人已經挑了多久了？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尚樹榮的確是其中條件最好的一個。再者，尚樹榮雖說對權勢是挺看重，但是也不能說他不看重家人。
我能看出，尚樹榮對心兒是有心的。”
唐瑾睿繼續道，“我知道娘子你最擔心的是什么。不就是尚樹榮會算計心兒嗎？可只要唐家在，尚樹榮就不敢。若是咱們家真的出什么事，難道就能保證心兒嫁的其他人，就不會對心兒落井下石？苛待心兒？”
顧明卿的臉色在燭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顯得有些詭譎，“說白了，你還是挺看重尚樹榮這個人的。”這才是最重要的。
唐瑾睿點頭，“對，我就是看重尚樹榮這個人。尚樹榮也值得我看重。”
其實顧明卿也挺看重尚樹榮的，那的確是個很不錯的人，只是——
“問問娘吧。畢竟是心兒的婚事。”顧明卿心里下不了決定，繼而道，“要不要將尚樹榮算計過壽慶長公主的事情告訴娘？”
“說吧。看看娘是如何想的。若是娘反對，那以后就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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