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小跑著去追鐵雄,因此是跟鐵雄前后腳到的。
顧明卿到時,看到的就是鐵彤彤沖著曹利福張牙舞爪,恨不得撕碎曹利福的模樣。
“曹利福!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你竟然堂而皇之地把你那外室帶來鐵家。你想做什么?你想翻天不成?曹利福,你別忘了,你有今時今日,都是虧了鐵家!虧了我鐵彤彤!要是沒有鐵家,沒有我鐵彤彤,你曹利福什么都不是!
我今兒個跟你拼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豁出去了!我一定要你付出代價!”
鐵彤彤說著,更加瘋狂地舞動雙手要去抓曹利福,不過都被曹利福按住,不能動彈。
顧明卿見狀,心道,鐵彤彤的九陰白骨爪其實也挺厲害的。
顧明卿轉而看向曹利福帶來的外室,見她穿著一件粉色繡桃花的衣裙,低著頭,叫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只是隱隱約約能看出她是一個秀麗溫婉的女子。
鐵雄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場景,頓時大怒,“夠了!你們都給老子住手!”
鐵彤彤氣瘋了,根本不想聽鐵雄的話,仍然固執地要跟曹利福拼命。
鐵雄沖著下人吩咐,“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趕緊把人拉開!”
下人得了鐵雄的吩咐,連忙上前將鐵彤彤和曹利福拉開。
兩個下人一左一右地駕著鐵彤彤,后者被架住,仍然是不依不饒,瘋了似的要沖上去跟曹利福拼命。
“你給老子安靜!”鐵雄沖著鐵彤彤怒喝。
鐵彤彤張牙舞爪的動作一停,眼眶一紅,委屈道,“爹,曹利福都帶著他的外室,上門來耀武揚威了。您居然還要我忍著?您是不是我爹啊!”
“我是你爹,我自然會為你做主。可你現在給老子安靜!”
鐵彤彤的心里滿是不甘,可是鐵雄積威甚久,她不敢不聽鐵雄的,于是只能安靜下來。
喝住了鐵彤彤,鐵雄才對曹利福道,“曹利福,你今兒個是什么意思?帶著你的外室上鐵家門?你想做什么?打彤彤的臉,還是打我鐵家的臉?”
“青魚你抬起頭,讓夫人好好看看你。”
隨著曹利福話落,他身后那穿著粉色繡桃花褙子的女子抬起了頭。
顧明卿這才看清楚了那青魚的容貌,如她想的一般秀麗溫婉,只是她右臉頰上又一條長長的疤痕,雖然已經很淡了,但在臉上還是顯得十分猙獰恐怖。
鐵雄也吃了一驚,他原以為曹利福找的外室,不說美貌吧,但也該是個秀氣溫婉的,為何要找個毀容的呢?
鐵彤彤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怒氣再次“蹭蹭——”往上漲,她掙扎著要擺脫束縛,卻只是徒勞無功,“曹利福你個王八蛋!我還當你找的外室是什么天仙呢!結果就找了這么個毀容的丑八怪!你腦子有病吧。你這是羞辱我,還是在羞辱你自個兒啊?”
顧明卿發現這青魚看向鐵彤彤的眼神里充滿了恨意,那是蝕骨的恨意,簡直恨不得將鐵彤彤給千刀萬剮,剝了她的皮,將她的肉一口口吞進肚子里。
青魚和鐵彤彤認識?顧明卿想著不禁皺起眉頭,她相信其中一定有事。
曹利福冷笑著看著鐵彤彤。從曹利福那張老實憨厚的臉上露出的冷笑,看得人感到十分奇怪,怎么看怎么覺得不協調。就像是最拙劣的畫師硬生生畫上去的。
“你不認識青魚了?”
鐵彤彤對著曹利福狠狠翻了一個白眼,冷笑道,“青魚?喊得好生親熱啊!曹利福,我告訴你,你少在我面前炫耀!誰稀罕認識什么青魚,紅魚的,不就是一個甘心給人當外室的不要臉的女人!惡心!”
青魚幽幽開口,“表嫂的記憶可真是差啊,那么快就不記得我了。”
青魚喊鐵彤彤“表嫂”,那她不就是——
鐵雄皺著眉頭,說道,“你是曹利福的表妹?”
青魚點頭,“不錯,我是他的表妹。表嫂,你真的忘記我了?我姓孫,全名孫青魚。可能這樣還不能讓表嫂你想起我來,那我再說一件事,三年前,我可是在表哥表嫂家住過一段時間的。表嫂,你想起來了嗎?”
鐵彤彤瞇著眼打量著眼前的孫青魚,不停從記憶里翻著關于她的記憶。眼前的那張臉好像也變得熟悉起來。
鐵彤彤猛地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你——你是孫青魚?”
孫青魚笑了,“表嫂貴人事忙,沒想到還能記得我這么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啊。表嫂既然記起我了,那有沒有想起我臉上的這疤?”
孫青魚說著,手慢慢伸向右臉頰處的疤痕,“我臉上的疤痕可多虧了表嫂啊。要是沒有表嫂,這疤痕也不會存在。”
方才還張牙舞爪,囂張氣憤不已的鐵彤彤頓時像是被戳了洞的氣球,整個癟下去了,要不是還被人駕著,顧明卿覺得她怕是想拔腿就跑。
鐵雄怒道,“彤彤,這是怎么回事!這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她臉上的疤痕跟你有什么關系?”
鐵彤彤想也不想道,“爹,你聽這兩個女干夫胡說八道。我認識什么孫青魚,黃青魚的。反正就是曹利福這王八蛋對不起我。你趕緊把這兩個人趕走,我不想看到他們!”
心虛!鐵彤彤的表現,一眼就能讓人看出她心虛。
鐵雄不再看鐵彤彤,問曹利福,“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說個清楚明白。”
曹利福回答,“岳父,你可還記得三年前我有個表妹,因為死了未婚夫,可她未婚夫家逼著她嫁過去守活寡。我表妹萬般無奈下,只能投靠我,希望我能庇護她。”
鐵雄想了想,說道,“是幾年前吧,是有這么一回事。”因為事情過去不算太久,鐵雄還記得。
曹利福指著孫青魚道,“青魚就是我表妹,當年來求我庇護的表妹。”
鐵雄打量了一下孫青魚,然后問曹利福,“原來是她?那她臉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你說跟彤彤有關系?”
鐵彤彤尖聲叫道,“爹,您別被這兩個女干夫給騙了!當初我就說孫青魚是個狐貍精,死了未婚夫,投奔誰不好,非要來投奔曹利福這么個表哥。不就是孫青魚看中了曹利福,想給曹利福當小!如今看來,果然如此!曹利福可不就跟孫青魚攪和上了!爹,你要為我做主啊!”
鐵雄這一次沒聽鐵彤彤的哭訴,只問道,“孫青魚臉上的疤痕跟你有什么關系?”
鐵彤彤眼神閃爍,不自在道,“她臉上的疤痕跟我有什么關系?爹,你是我親爹!跟他們又沒關系,聽他們的話做什么啊。”
孫青魚慢慢向前走,朝著鐵彤彤的方向走,一直走到距離鐵彤彤只有兩步的距離才停下。
鐵彤彤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孫青魚右臉臉頰上的疤痕,她心里有些不自在,慌亂避開視線。
“表嫂,你說我臉上的疤痕跟你沒關系?你可真是說得出口啊。表嫂,我問你,你還記得賴三嗎?”
“不記得!什么賴三,賴四的,我從沒聽過這名字!孫青魚,你少想栽贓誣陷我!”
孫青魚指著她右臉臉頰上的疤痕,眼里冰冷一片,“我臉上的疤痕就是賴三劃的。而那賴三就是受了表嫂你的指使。那賴三在毀我容前,還占了我的身子。”
鐵彤彤一愣,下意識道,“我只是讓他毀你的容,沒讓他——”
話說到一半,鐵彤彤就猛地閉上了嘴巴。
顧明卿睜大眼睛,其實她方才心里就隱隱有些猜測了,只是一時不愿往深里去想。如今鐵彤彤承認了,倒是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鐵雄則是完全無法接受他的女兒竟然是一個如此心狠手辣的毒婦,他怒道,“彤彤,你說什么?你為何要毀她的容貌?說啊!”
鐵彤彤下意識就想否認,可是鐵雄卻不想再聽她否認的話,“別跟老子否認!老子方才已經聽到你親口承認了!”
鐵彤彤不甘道,“當初孫青魚這賤人住進我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勾引曹利福。我能放過孫青魚?孫青魚就是一個狐貍精,我毀了她那張狐貍精的臉,我看她還怎么勾引人!我是吩咐人毀她的容貌,可我沒有讓人侮辱她!我不至于做如此下作的事!”
曹利福開口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當初跟青魚是清清白白,什么也沒有!是你自己在那里胡思亂想!”
“呸!”鐵彤彤壓根兒不信曹利福的話。
孫青魚舉起右手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孫青魚對天發誓,我當初住在表哥家里,若是存了一點勾引表哥的心思,就讓我五馬分尸,不得好死。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也男的世世為奴,女的代代為娼。”
這誓言就太狠了,連孩子都拿來發毒誓。要么是孫青魚是那種根本不相信什么誓言不誓言的,要么就是孫青魚心理坦蕩,問心無愧。
孫青魚發完誓后,放下手,“表嫂,當初我和表哥跟你解釋過無數次,我們之間什么也沒有。我被我未婚夫家逼婚,我走投無路下投靠表哥。我感激表哥護住我,能給我一個安身之所。但是我從未想過勾引表哥!
我跟表嫂你解釋過,可是表嫂你根本不愿意聽我的解釋。后來我也忍不住反思,我是不是真的跟表哥走得太近,引人誤會。所以我就只呆在自己的房間里,甚至用飯也是在自個兒的房間里,只要表哥在的地方,我就不出現。
可就是如此,表嫂你還是不相信我。因為表嫂你動不動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是狐貍精,勾引表哥。引得府里的人也都看不起我。我呆不下了,想著離開也好。表哥也承諾了,送我去一處安全的地方,我未婚夫家不會再來逼迫我。”
孫青魚說著,眼神驟然變得兇狠起來,“可我萬萬沒想到表嫂你如此狠心!你居然派了賴三來毀我的容貌!我信表嫂你說的,你只是讓賴三來毀我的容貌,沒有讓他侮辱我。可我受到的傷害,都是因你而起!賴三毀了我的清白,又毀了我的容貌,之后就把我賣去了最骯臟齷齪的妓寮!”
“這不是我干的!”鐵彤彤辯解道,她沒那么狠!
孫青魚恨恨瞪著鐵彤彤,“不是你干的?可賴三是你派的!我這一生都毀在你的手里!我不服氣,我拼命地想逃。可每一次被抓到后,我就要被毒打,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后來我遇到一個好心人,我求他給表哥送信,他幫我送了。表哥來救我了。”
孫青魚說著,嗤嗤地笑了,“表嫂你不總說我勾引表哥嗎?我以前沒勾引的時候,你非說我勾引。我要是不聽你的,真的勾引表哥,那豈不是對不起你嗎?其實還是得多謝表嫂,因為你看不起表哥,處處在別人面前貶低他,辱罵他。表哥才會跟你離心,跟我在一起。我跟表哥的緣分真是多虧了你的成全啊。”
“啊——你個賤人!我跟你拼了!”鐵彤彤哪里能受得住孫青魚的嘲諷侮辱,當即就要沖上去跟孫青魚拼命,好在有人拉著她。
鐵雄聽完這一切,在面對孫青魚時,他是心虛的,如果對方說的都是真的,那鐵彤彤真的是太對不起對方了。
鐵雄還沒消化這一切,曹利福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岳父,我家世不顯,也沒什么本事。承蒙您的抬舉看重,我才能在軍中站穩腳跟。岳父你將夫人許配于我,我承認,我十分感激。
可是后來,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災難。我跟夫人在一起,我很累。夫人是如何對我的,岳父想必都知道吧。夫人根本瞧不起我,覺得我沒出息,沒用。如果只是在家里,她說說這樣的話,我忍忍也就是了。可夫人呢?她當著外人的面也時常說這樣的話,這不是把我的臉扔在地上踩嗎?我是個男人啊!我也有尊嚴的!”
鐵雄自然是知道鐵彤彤是如何在外人面前不給曹利福臉,如果換做是他,他也根本無法接受。
“如果那些事情,我還能忍。可是青魚的事情讓我忍無可忍!我一直以為夫人也就是被岳父和岳母寵壞了,性子嬌蠻了一點,但是本心還是好的。可在夫人居然派賴三毀了青魚的容貌,還害的青魚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我真的有些不認識她了,或者我可能從未認識過她。”
鐵雄被曹利福說得心生愧疚,甚至有些不敢面對。
顧明卿卻道,“是,我承認彤彤做的一切很不該,甚至是錯的。彤彤也對不起孫——”
顧明卿原本想喊孫姑娘的,但是見孫青魚梳著婦人發髻,再稱她為姑娘,這的確很尷尬。聽著倒像是在嘲諷了。
“彤彤也對不起你表妹。彤彤在外面沒給你留過面子,這些我也知道。彤彤也對不起你。”
鐵彤彤不甘道,“表姐!我——”
“閉嘴!安靜!”顧明卿呵斥道。
顧明卿接著對曹利福說道,“彤彤固然是有錯的地方。可你呢?表妹夫,恕我說一句,你跟彤彤之間,未必全是彤彤的錯吧。如果你可以一開始就制住彤彤,你說彤彤有機會做出這一切嗎?這怕是不可能吧。
我知道表妹夫你心里對彤彤的不滿不是一日兩日的,而是日積月累下來的。你表妹的事情只是壓斷了你心里最后一點忍耐。因此在你表妹勾引你時,你選擇順從,可能是出于對你表妹的憐惜,也有可能只是想報復彤彤而已。”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