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瑾睿還真是有些驚訝,他原以為王師爺再如何也要考慮個幾天,沒想到這才過去一夜,他就考慮好了。
驚訝過后,唐瑾睿就是高興了。王師爺既然投了過來,他以后要做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唐瑾睿親自扶起王師爺,聲音溫和,“王師爺,多的,本官也就不說了。本官只盼著能跟你攜手一起將善寧縣治理好。”
王師爺聽到唐瑾睿的話,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心頓時都熱了起來。這種感覺,王師爺已經很久沒有了。
唐瑾睿也不廢話,直接問了他最想知道的,“王師爺在善寧縣多時,不知縣里是否有善于農事之人?”
王師爺面上露出一抹苦澀。
唐瑾睿以為是沒有,于是道,“沒有也無妨。本官找人尋尋吧。本官只是想著若是善寧縣有這樣的人才,那他肯定會更熟悉善寧縣的土質,更能對癥下藥。”
王師爺搖頭道,“大人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說善寧縣沒有善于農事的人。還真有這么那么一個,他今年都五十多了,別人都喊他老魚頭,大魚小魚的魚。
那老魚頭真是一個有本事的,自從善寧縣的土地逐漸變差,他就想方設法地想改善土地。不止如此,老魚頭還一直忙著研究那些變差的土地可以種植什么東西。就是我這么個不懂農事的人,聽著老魚頭說的那些,也知道他是一個真的有法子的人。
現在老魚頭所在的魚家村,可以說家家戶戶都種著地,小日子過得不錯。也沒跟其他村子似的,想方設法地訛人,也沒有村里的成年男丁跑去當土匪搶錢的。魚家村因為老魚頭,跟世外桃源也沒啥兩樣了。當然了,這世外桃源也就是局限于在善寧縣這地方。不過這已經很難得了。”
唐瑾睿聽得心都火熱起來了,“這是人才啊!這樣的人才要是能出山,善寧縣的問題起碼能解決一半!”
王師爺也點頭附和,“大人高見。老魚頭是有這樣的本事。不過大人還是別想了,老魚頭是絕對不可能出來幫忙的。”
唐瑾睿疑惑道,“哦?這是為什么?”
王師爺也不瞞著唐瑾睿,實話實說道,“老魚頭之前也想著能幫百姓干點事,所以帶著他好不容易弄出的東西來找過前面幾位縣令大人。”
唐瑾睿知道了,一定是前面那五個縣令大人做了什么吧。
想到這里,唐瑾睿不禁就有些頭痛,“王師爺說說吧,那些縣令都做了什么?”
“前頭那五個縣令,我沒個都跟過。老魚頭也是在第一任縣令時找上來的,那時候我聽了老魚頭說的那些種地的事,我就知道他是一個人才。于是要將老魚頭引薦給第一任縣令。
結果第一任縣令不識貨,覺得農事無所謂,對老魚頭有些——咳咳——就是沒什么好臉色吧。順便還將我也給罵了一通,說我隨便把什么阿貓阿狗也往他的跟前帶。后來我又找了機會在第一任縣令面前說老魚頭的好話,說老魚頭是個有本事的。可第一任縣令壓根兒不聽。最后在聽到老魚頭三個字后,就直接甩袖走人。”
唐瑾睿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第二任縣令呢?”
王師爺說道,“老魚頭跟第二任縣令就沒什么關系了。因為第一任縣令的原因,老魚頭心里有火,不想在傻乎乎地冒頭被羞辱。我那時候也勸過老魚頭好多次。可老魚頭不聽。最后直到第二任縣令離開,老魚頭跟他也沒什么交集。”
“后面幾任縣令呢?”
王師爺接著說道,“后來善寧縣的情況是越來越差,而我瞧著老魚頭所在的魚家村的日子卻是過得平和幸福。等到第三任縣令來后,我就直接跪在老魚頭的面前,求他為善寧縣的百姓想想。”
唐瑾睿面色一動,眼神復雜地看了眼王師爺,“師爺的確是憂心百姓啊!”
王師爺苦笑,“憂心百姓不敢說,只是每天看著善寧縣越來越糟,我這心里難受啊。我求了老魚頭三天,終于打動了老魚頭。第三任縣令也是存了想干一番事業的想法,所以見了老魚頭。
那一次,我和老魚頭勸動了第三任縣令。第三任縣令就給了我和老魚頭一些權力,讓我們在其他村子指導對方種田。不過大人也該知道,什么叫萬事開頭難。那時候其他村子其實已經亂起來了,我和老魚頭正在想法子,要知道那時候就已經沒多少人愿意種地了。
更別提聽老魚頭的話去種。所以這過程就有些艱難了。可我和老魚頭都沒打算放棄。問題是我和老魚頭是沒打算放棄。可那第三任縣令卻因為鬧出的事情多,強制終止了。”
唐瑾睿臉上的表情開始一言難盡了,你開始都開始了,就因為遇到一丁點的麻煩,你居然就停了?唐瑾睿想想要是換成自己,他會如何,心里的憋屈怕是要如滔滔江水般綿延不絕了。
唐瑾睿還只是聽聽,就覺得難受,要知道王師爺說的還都是簡化了的。王師爺想到那時候的苦,面上也不禁露出幾分。
“一直到第三任縣令離開,都是如此。后來就是第四任縣令了,他——”王師爺說著停了停,露出了難以啟齒的模樣。
唐瑾睿心里涌起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說道,“第四任縣令都做了什么,師爺只管說吧。我能受得住。”左不過是越來越糟糕唄。
王師爺開口了,“第四任縣令有個獨子。那獨子有點好色。老魚頭有個嫡親的孫女,雖然是鄉下姑娘,但是長得挺水靈的。那可真是孽緣啊,第四任縣令的獨子居然偶遇上了老魚頭的孫女,于是動了心思,非要納老魚頭的孫女當妾。
老魚頭是個疼孩子的,也沒想過送孫女去做妾。可是民不與官斗啊!第四任縣令對唯一的兒子十分嬌慣,于是給了老魚頭一家不少壓力。誰知道那老魚頭的孫女也是個烈性的,知道第四任縣令的獨子是看中了她的容貌,于是一狠心,拿了刀子在臉上狠狠劃了一刀。”
唐瑾睿一怔,還真是一個烈性姑娘。
“第四任縣令的獨子看那姑娘沒了美貌,于是也就不多做糾纏了。可是老魚頭一家可真是——到第五任縣令的時候,我也沒臉再跟老魚頭說什么了。老魚頭心里真是恨透了當官的人。”
王師爺說完,看了眼唐瑾睿,“大人,你就是第六任縣令了。你想請動老魚頭,這真的是太難了。原本要是沒第四任縣令鬧出的那事,您誠心去請老魚頭,我相信他還是愿意出山的。可是現在——”
唐瑾睿在心里也將第四任縣令給罵了個狗血淋頭,真是前人作孽,他這個后人倒霉啊。
唐瑾睿沒將心里的想法表現出來,他只問王師爺,“師爺,本官如今只問你一句話。那老魚頭真的如你說的那般有本事?”
王師爺嚴肅道,“大人,我敢以自己的性命擔保,老魚頭的確是個極有本事的。只是老魚頭就是死也不可能出山,要是以權相壓的話,老魚頭為了一家子,倒是可能出來。不過被逼著出來,他絕對不會用心辦事的。”
“師爺所言,本官明白。對老魚頭那樣的人才,本官當然是不會逼迫的。”
晚上,唐瑾睿回到房內,跟顧明卿說起了老魚頭。
顧明卿聽完一切,心里有無數頭草泥馬正在狂奔。
顧明卿按下心頭復雜的情緒,急切說道,“要是那老魚頭真的如王師爺說的一樣有本事,這樣的人才必須請出山啊!”
唐瑾睿點點頭,“我也是如此想的。不過老魚頭對我的偏見怕是大得很。誰讓我現在是縣令呢。不管怎么樣,我得去魚家村看看。娘子,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顧明卿應道,“好,我陪相公你一起去。”
第二日,王師爺就得了唐瑾睿要帶夫人去魚家村的消息。
王師爺有些愣怔,不說唐瑾睿能不能辦成事,但是光唐瑾睿這份心就足以讓他動容了。哪個縣令會跟唐瑾睿似的,親自去鄉下地方請人,這真是禮賢下士了。
王師爺心里感慨,但是該說的必須得說啊!
“大人要去魚家村見老魚頭,我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只是老魚頭因為他孫女的關系,怕是會對大人不會有什么好臉子。到時候如果老魚頭一家冒犯了大人,還請大人多多見諒啊。”
唐瑾睿說道,“師爺多慮了,任誰經歷了老魚頭那樣的慘事,怕是都會對當官之人存了偏見。老魚頭是個有本事的有才之人。本官不會跟他計較的。師爺跟本官說說老魚頭家里的情況吧。”
老魚頭家里的情況簡單,他婆娘金氏還在,家里有兩個兒子。大兒子魚大虎有個兒子叫魚一,今年才十歲。二兒子魚大牛,有一兒一女,女兒就是那個被第四任縣令獨子逼迫毀容的,魚大妞,今年都20了。因為毀容,所以到現在也沒誒嫁出去。二兒子叫魚二,今年才三歲。
唐瑾睿說了一句,“這魚家得子倒是晚得很啊。”
王師爺回答,“的確晚。因為魚家子嗣少,所以老魚頭無論是對孫子還是對孫女都是一視同仁。所以那時魚大妞出了那事,才讓老魚頭——”
王師爺說不下去了。
瑾睿明白王師爺的未盡之言,并沒多說什么,只是問道,“師爺,老魚頭的兩個孫子有讀書的嗎?”
王師爺一愣,不明白唐瑾睿怎么忽然間問起這個,但還是回答,“沒有啊。他們一家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沒有讀書的。”
“老魚頭家里的情況不好?”
王師爺說道,“大人,老魚頭一家只是普通的莊戶人家。種了地,交了稅,能養活一大家子,這就很難得了。有多少鄉下人家能供得起讀書人?就是供得起,那也得全家人勒緊了褲腰帶,才能供得起。”
唐瑾睿若有所思地點著頭,“就明兒個去魚家村看老魚頭吧。師爺,把你兒子寶利也帶上吧。
王師爺不明所以,怎么好端端地要他帶著兒子也去?不過王師爺沒問為什么,帶就帶唄,跟著縣令大人一起,能出什么事。
第二日,唐瑾睿就帶著顧明卿去魚家村見老魚頭。
到了魚家村后,唐瑾睿和顧明卿對所看到的有些驚訝。不是魚家村有多富貴,而是魚家村跟老家那兒的青石村沒什么差別。這真是很難得了,要知道就唐瑾睿和顧明卿看到的善寧縣的村子,個個荒蕪凋敝,地里幾乎不種東西。
跟其他村子一比,魚家村就太難得了。
唐瑾睿一行人真是太明顯了,不少人都對著唐瑾睿一行人指指點點的。
魚家村的里正認識王師爺,他偷偷找上王師爺問,“王師爺,這人是誰啊?”
王師爺小聲道,“這是縣令大人和他的夫人。這次縣令大人是特地來找老魚頭的。”
一聽是縣令大人,魚里正眼睛一亮,不過在聽到后面的話,面色倏地變得古怪,“王師爺,你又不是不知道老魚頭是啥脾氣。縣令大人紆啥尊貴去看老魚頭,到時候被老魚頭給氣到,那該咋辦?老魚頭那脾氣可真是——”
王師爺其實也擔心,但他只能說,“你就別擔心了。現在這位縣令大人可跟之前的那幾位不一樣。現在這位縣令大人可看重老魚頭了,不會生老魚頭的氣的。”
真的嗎?魚里正對此十分懷疑。
很快,唐瑾睿一行人就到了老魚頭的家。
老魚頭的家是青磚瓦房,只是占地不廣,比唐家老宅都要小得多。不止如此,從外觀看,這房子也比唐家老宅顯得破敗。
上前開門的是王師爺。
很快,門從里面被打開,露出一張黝黑老實的臉。
開門的人顯然是認識王師爺的,見到人后,還笑了,“王師爺,您咋來了?咱家的午飯已經做好了,您就留下吃一頓吧。”
顧明卿挑挑眉,看來王師爺和魚家的關系不錯啊。
王師爺笑著道,“大虎,今兒個,我不是自己來的。我是陪著新上任的縣令大人還有縣令夫人來的。”
魚大虎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無論是唐瑾睿還是顧明卿都能看出,魚家的人真不是一丁半點地不歡迎他們啊。
王師爺壓低了聲音,“大虎,你可別做糊涂事。我知道你因為大妞的事情,心里不舒服。可唐大人跟之前的縣令都不一樣,他真的是一個好官!”
魚大虎一點也不信王師爺的話,好官?當官的就沒一個好的!
魚大虎不是能藏得住心事的人,王師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
王師爺壓低了聲音,“大虎,你可別犯渾啊!那可是縣令大人。如今縣令大人要來你家,難道你還能拒絕不成?真不怕縣令大人給你們家小鞋穿不成?我可告訴你,縣令大人來縣里的時候,可是帶了六百精兵一起來的!真要得罪了縣令大人,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王師爺心里覺得唐瑾睿是不會仗勢欺人,只是他把情況說得嚴重一點,嚇唬嚇唬魚家的人,讓他們知道點好歹,這也是好的。
魚大虎悶悶開了門,等唐瑾睿和顧明卿跨進門檻時,還粗聲粗氣道,“縣令大人,縣令夫人。”
這聲音一聽就知道魚大虎很不歡迎唐瑾睿和顧明卿。
魚大虎也不管唐瑾睿和顧明卿,轉身就去跟老魚頭說唐瑾睿和顧明卿來的消息。
王師爺替魚大虎說話,“大人,魚大虎不懂事,您別跟他計較。”
唐瑾睿笑著道,“沒事。其實魚大虎還是很淳樸的,本官挺欣賞他的性子。”
起碼這種人,心機不深,心里想什么,一般都直接寫在臉上。這樣的人,其實不難對付。
應該說,鄉下這樣簡單淳樸的環境,怕是很難造就出心機深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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