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前陣子養傷的事兒,這是阮泱泱主動問的,因為他瞧著真挺好的。所以,看起來就像是沒受傷,或是這傷非常的輕,連臥床都達不到。
到處扒拉著都看了一圈,她這親侄兒細皮嫩肉的都挺好的,分明就是連個頭發絲兒都沒少。
阮小羽也任她擺弄,叫抬頭就抬頭,叫低頭就低頭,特別的聽話。
說實話,誰家有個這樣的孩子,那肯定是喜歡的不得了,太招人疼了。
“行了,看起來沒什么事兒,我就放心了。眼下城里這情況,我也不宜出去走動。那日還說,何時能出去了,要見見你呢。”小嬌泡了茶,不是什么好茶。阮泱泱給他倒了一杯,他也喝了。
“你今天過來,就是想見見我?”看他那笑的含蓄又開心的小模樣,阮泱泱也是不由感嘆,真有一種照鏡子的感覺。
也不知是不是看的久了,更覺得他跟自己像了。
“嗯,知道姑姑在城里,前幾日又被困在了墨府。也不知你情況如何,一直惦記著。今日休沐,就趕緊來看看你。對了,我帶來了有些吃食,是城中一些較為有名的廚子的拿手好菜。雖是現在城中酒樓等等都閉門了,可還是都單獨請了出來。”阮小羽說著,一邊叫站在門口處的人過來。這些人跟隨他而來,各個手里都拎著食盒。
阮泱泱揚眉,單手撐著下頜,“還是我親侄兒貼心,知道我悶在這兒每日粗茶淡飯,特意來送美食。”非常不錯,這般孝順,也不枉她閑來無事的惦記他。
阮小羽就是笑,放置在院子里小小的桌子根本不夠用,倒是他的人聰明又麻利,不用多說,就自己進屋去取桌子了。
把屋子里的桌子也抬了出來,和外面這張小桌子并排擺放在一起,之后把食盒里的食物一樣一樣的拿了出來。
別說,還真是這城里最好的廚子拿手的好菜,阮泱泱不認識,魏小墨識貨。
見了飯菜,他就自動的過來坐下了,屁股不舒服,倒是也攔不住他非要蹭一頓的架勢。
阮小羽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么。
諸葛閑也過來了,落座,這么一大桌子菜,他們這幾個人也吃不完啊。
葷素皆有,湯品亦是齊全,香氣四溢。
“這是上闋樓的素湯,底料是蘑菇,你能喝。”魏小墨識貨不說,誰家的什么菜用什么料他都知道。盛了一碗牛乳色的湯,直接放到阮泱泱面前,叫她喝。
到底是在都城興風作浪許多年,阮泱泱也是相信他的品味的,拿起湯匙,喝了一口,之后點頭,“好喝,很鮮。”素菜的鮮,無需用葷料來提味,非常特別。
“大梁的口味,總得來說,比大衛要更委婉。”魏小墨歪頭看她,他也在喝湯。自己屁股是啥樣他清楚,能吃啥不能吃啥,他清楚著了。
“委婉?你這用詞也很委婉,直白的說,就是摳門唄。看,每一樣都是一小份一小份,生怕客人吃飽似得。”阮泱泱哼了一聲,他擺明了在diss大衛的食物風格。
認真說起來,她還是十分喜歡大衛食物的口味兒的。
魏小墨無語,盯了她一會兒,決定不和她廢話。
“姑姑,你嘗嘗這個。”阮小羽給她夾菜,是肉,純白的顏色,特別嫩。
這塊肉,看不出是什么肉,但肉眼來看,入口必然是非常軟嫩。
阮泱泱看了看,不太確定是什么肉,她還真不好下筷子吃。
“我嘗嘗。”魏小墨伸出筷子夾走一塊,放進嘴里稍稍品了下,之后就笑了。
阮泱泱看他,阮小羽也看他,一個在等結果,一個是不明所以。
“魚。”品嘗得出了結果,魏小墨一笑。
親侄兒?看來也不怎么親,連她不能吃魚都不知道。
阮泱泱笑了,看向阮小羽,她抬手抓著他手臂叫他坐下,“當年喝了太多太多的藥,我這身體啊,也變得很奇怪。我不能吃水產,也不能吃兩只腳長翅膀的家伙,會犯病的。你看,咱們阮家只有兩個人了,卻還是互相不了解。你不知道姑姑的喜好,姑姑也不知道你的喜好。現在想想,多遺憾啊。什么時候,咱們姑侄兩個就待在一起,何時足夠了解對方了,才允許自由。你說呢?”
阮小羽眼睛動了動,“姑姑,會有機會的。”
他這話就是回答她了,他并不愿意放棄現在在東夷經營的一切,他還要繼續。
這孩子啊,真執著。
“姑姑,你們打算何時離開?眼下都城也不太平,你們若是想離開的話,我想法子送你們出去?”驀地,阮小羽問起了這些。不過在說話的時候,還一邊把桌子上的菜挪位置,將她能吃的都挪到她面前。
阮泱泱想了想,“我得等將軍,他回來了,再商議離開的事兒。”
阮小羽輕輕點了點頭,“也好。不過,還是盡快遠離的好。”
“小羽,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只是,這世上啊,還有更聰明更陰險的人存在。有時,你未必會一眼看穿,所以,首要之事必然是保護好自己。”她不能去直接問他是不是跟元息私下合作了,但是,不提醒一下,她又覺著他不是元息的對手。
元息這個人,他有著極強的目的,可是他的目的又不是功利的。這就導致,和他合作,必然討不到便宜。
“我明白,姑姑,你就別擔心了。快喝湯,一會兒涼了,口感就不好了。”阮小羽點頭,之后給她盛湯。
這擺明了就是小輩的敷衍了,不愛聽長輩嘮叨,就轉移話題,再借由自身的可愛和乖巧,成功的把這個話題給扯過去了。
作為長輩,可不就真的被他這會兒的乖巧可愛打敗了,繼續喝湯,受著小輩的服侍,還是比較舒心的。
喝了些湯,又吃了些做的極為精致的素菜,這是這些日子吃的最好的一餐了。
主要是現在根本無法出去自由購物,真想點菜都不成,無法完成。
不管在哪兒,都是有權好辦事,她這親侄兒就是其中表率。小小年紀,可不止老道那么簡單,簡直就是成精了。
用過了飯,阮小羽又在院子里給阮泱泱捏肩膀,真就是個乖乖小孩子的樣子,特別的討巧。
阮泱泱也享受,在阮小羽這兒,她終于算是體會到了什么叫做長輩。
好歹之前一直把鄴無淵當大侄兒,就算那時沒有和他成親,她把他當大侄兒,他也沒把她當姑姑啊。
哪會像她親大侄兒這樣,又是捏肩膀,又是小聲講笑話的,這才叫孝順。
而鄴無淵……他那叫大逆不道!
一通孝順,時間也到了,阮小羽就走了。
臨走時又跟阮泱泱說了些叫她盡快離開都城的事兒,那種極其貼心的交代,真是叫人心一軟,恨不得當場答應他。
大概,這就是血脈傳承吧,他這樣子,阮泱泱看著她熟了,因為她也會啊。
真做出那種姿態的時候,那小模樣,叫誰也拒絕不了。說此為天賦,一點兒都不虛假。
“你親侄兒?你們家不是死絕了嗎?”魏小墨忽然出現在她身后,阮小羽走了,他就過來詢問了。
“還不許老天有眼,給我家留個后?”阮泱泱轉身看他,這人大概是屁股不疼了,精氣神兒都好了。
“后?他還有把兒么。”魏小墨嗤笑了一聲,他的眼睛,毒的很。
“明知故問。”看來屁股是真不疼了,都有空琢磨這些了。
走回院子里坐下,時近傍晚了,空氣極其清涼。
“你這親侄兒……”魏小墨坐不下,就在她面前走來走去。
“如何?”說話說一半,不就是等著她問他嘛。
魏小墨眼睛一轉,那妖孽的樣兒,好像看穿了一切似得。
“不愧是一家人,有相似之處。就是那股鬼精鬼精的勁兒啊,一樣。只是,你這親侄兒,不討人喜歡。他像誰了?與元息那禿驢有些相似。”魏小墨邊走邊說,一手還叉著后腰,頭頭是道。
他是用這么多年的妖孽感覺來看的,那雙眼睛不是眼睛。
他這么說完,阮泱泱看著他,似笑非笑。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
其實,魏小墨說的,是有理的。
“總的來說,與老子不合。若是不認識你,老子先認識的他,老子肯定會想法子搞他的。”魏小墨眉尾一挑,他的邪惡,是不掩飾的。
阮泱泱呵呵了兩聲,她明白他所謂的搞是什么意思,屎尿戰車就是其中之一。
再看看之前,他對元息做過的那些,都在搞的范圍內,他花招兒太多了。
就在這時,院門再次被敲響,而這一次的敲是有規律的,快三下,慢四下,就停了。
諸葛閑從屋子里出來去開門,回來的,果然是鄴無淵。
這會兒天色將暗,還不到徹底的夜色時,街上巡視的禁軍應該正在換崗階段。
回來的是鄴無淵,這人一身的普通長衫,就像個落魄書生的。
一看到他那樣子,阮泱泱眼睛都跟著睜大了,她忽然覺得她這大侄兒好可憐!
魏小墨還單手叉腰,保持著那個姿勢,一看鄴無淵今日這裝扮,他都笑了,丑爆了!
進來了,鄴無淵也一眼看向了阮泱泱,一邊和她對視,一邊動手把身上的長衫脫了下來。
他脫衣服看起來是隨意的,但實際上非常帥。阮泱泱本來還覺著他可憐呢,這會兒看他把長衫解下來扔了,反而非常有魅力。
男人的魅力,帶著煞氣,非常之迷人。
“出去了一天,胡子都冒出來了。”他到了近前,阮泱泱仰臉看著他,別說,還是有點兒心疼的。這兩天一直待一塊,跟她折騰鬼扯累的夠嗆,但好在是睡一覺醒來精神飽滿。,
可這出去一天,回來弄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出去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貢獻’呢,都被掏空了。
“在地底下轉了太久,不見天日,累了。”鄴無淵身體向前些,單手撐在她旁邊的桌子上,一邊讓她聞自己胸膛,聞那股土味兒。
阮泱泱向后仰頭,一邊嗅了嗅,隨后抬手把他推開,“我的天,你是炸了土地爺的窩了,這土腥味兒。”是真有味兒,比之前在墨府地底下聞到的土味兒還重。
鄴無淵不由笑,“值得了。”
“看,你又做了什么,不和我說?”這人,一身土腥味兒,在地底下待了一天。這戲碼,聽著是熟悉的。莫不是,又回了墨府?
“墨府估計塌了。不復存在,非常好,老子也盼了很久了。”魏小墨在旁邊幽幽開口,陰陽怪氣,但滲著一股幸災樂禍。
“塌了?啊,我想起來了,你之前可是毀過墨府的下水涵洞,墨府因此臭了很久。果然,有你是好辦事兒,這種毀天滅地的事兒,找你會做的更溜。”阮泱泱恍然,這算是對之前他們被關在墨府底下的報復了。這回好,全部鏟了。
元息掌控了墨府,如今成了廢墟。雖是神還在,可形不在了,也夠他撓頭的。
魏小墨立即點頭,就當阮泱泱是夸他的,就是如此。
關于墨府的布置,元息了解,但他更了解。他不止了解地面,更了解地下。
所以,這回是他和鄴無淵合作,雖是在地底下匆忙決定的,但很爽。他提供了完整的地上地下地形,鄴無淵去執行,心里爽。
“這幾天一直都在忙活這個,今日完工了,你們都沒事吧?”城里那么嚴,居然也不耽誤他們行動。果然啊,地底下的活動,就是隱秘。
“沒事。我們這幾日就離開吧,這都城,也不平靜了。”可以說,接下來沒有平靜的日子了。
阮泱泱微微歪頭看他,“今兒我親侄兒來了,他也說要我盡快離開。想離開都城不容易,但他可以幫忙。不過我想,我們還是自己想辦法吧,叫他幫忙,很容易把他也暴露了。”當然了,可能別人不知道他和她有聯系,可元息是一定知道的。
這個禿驢……
“好。”對于阮小羽今日來了,鄴無淵倒是沒什么特別的表示。
魏小墨卻是站在一邊兒好好的看了看鄴無淵的表情,雖說他非常厭煩他,但是不得不說,某些時候,他們倆還是有些相似的。
相信,對于阮泱泱那親侄兒,鄴無淵也是不喜的。
“你太臭了,快去洗洗。”他身上這土腥味兒一陣一陣的飄到鼻端,真的是叫她十分難忍。
起身,揪扯著他的腰帶,拽著他往房間走。
鄴無淵隨著她走,一邊上前用雙臂把她圈住,非得叫她好好聞一聞他身上的土味兒。
阮泱泱自然煩,送給他兩腳,他卻是不為所動,依舊圈著她。
兩個人黏黏糊糊的進了屋子,魏小墨以及院子里的其他人看著他們倆那樣子,各自淡淡的收回視線。
其他人是淡定的,唯獨魏小墨忍不住翻白眼兒,并做出嘔吐的動作。無法去看他們倆,實在是叫人難忍。
鄴無淵洗漱是非常痛快的,他是那種特別聽話的人,尤其是在旁邊盯著他陪著他,他就可乖乖了。
他這種乖巧,和阮小羽是不一樣的。
阮泱泱站在一邊兒看著他,一邊忍不住笑,她想生兒子的,這會兒好像那生兒子的事兒變得更具象了些。甚至,有了兒子的面貌,就是鄴無淵的樣子。
心底里忽然生出這種想法,讓她心頭都跟著一動,好像這會兒,生兒子不只是為了生兒子了。
他洗完了,就抬頭看她,臉上還有水呢。那優越的五官,還有亮著的眼睛,真的好乖。
阮泱泱抬手,摸了摸他臉上的水,“我想,我這輩子若是真生不出個兒子來,我做夢都會意難平的。”
誰又想到她會忽然說這個,鄴無淵一詫,顯然很不解。他只是洗漱了下,她這情緒,怎么轉變的如此之快?
“別用這種眼神兒看我,我說的是真的。我想,生個像你的兒子。”不知是什么感覺,可根據現在的想象,是非常好的。
看著她,鄴無淵輕輕點頭,隨后把她擁到自己懷中,“會有的,你想要的,都會有的。”
“瞧把你嚇得,我沒事兒,沒魔怔。咱們什么時候走?去墨氏的老家看看,各種神奇的生子之道咱們都打聽打聽。我親侄兒呢,有自己的想法和做事方法,你沒有必要為了我非得把自己牽扯進來。這樣,反而叫有心之人得逞了。我們回去,不管這些,只是給他留一條可以退回去的路,剩余的,就叫他們自己折騰,怎么樣?”她知道鄴無淵為何非得到東夷來,就是因為阮小羽是她的侄兒,是阮家還幸存的那個。
香城城破,阮家人都死了,老將軍那時是非常自責的,否則也不會將她接到將軍府照顧。
現如今,阮小羽在東夷,鄴無淵想把他帶回去。
“好。”摸著她的頭發,鄴無淵輕輕點頭,答應她了。
只是,恐怕沒有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