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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八章 主公,城中驚變(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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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頭,沒有了陳白起守城坐鎮,雖則沒有了登城攀附的鋼索,但暗薩與南詔精衛也不再試圖爬墻而上,而是膽大藝高地疊人墻,跟耍雜技一樣七、八人踩肩疊高。

  由于自信無人再能阻擋,后方暗薩一身叮叮咚咚地踩上人身,人梯最頂之人下盤蹲定雙手合十交疊,由暗薩踩在其掌心,再用力朝上一擲,人便直沖三、四丈,如同發射的爆彈一般直沖城墻。

  稽嬰瞳仁微窒,連退十數步,如今沒有了“陳芮”在,他也不必再故作踽踽獨行的姿態,一招手十數位動作颯冷的暗侍驟然出現,護他周全,他退居其后,讓中尉與校尉趕緊補上空缺的兵力。

  城樓上已彈落下數名暗薩,秦兵圍殺上去,以數眾對一人,暗薩每一個都是習就刁鉆古怪的武功,且都是專殺人的招式,遠比一般將領要厲害,如喉中吐針之人,一口嘶吼便驟射出十數枚針,針針直入額心,還有一身陰鴆柔術,如一片破布一般纏饒人身,再將其絞碎骨骼內臟而死……

  當然,以眾之數雖也慘烈,但暗薩也并非毫發無傷,數十柄長戟刺穿胸膛,但隨著越來越多的暗薩與南詔兵登上城樓,火星四濺,刀劍將戟撞擊嘡嘡響耳,兩片兵海交織在一起揮舞著兵器砍殺,血霧漫天飛。

  這時一條脫柄的長索鐮刀將校尉衛勇纏住了脖頸,他氣窒被拖著四處撞擊,手指扣住鐵索卻掙脫不得,他瞠大了一雙缺氧而充血的雙眼,以為此命休矣時,“噗”地一聲一柄尖刀刺中了逼近收割他人頭的敵軍身上,那從下而呼嘯而上的尖刀力度之大,將那人直接盯在了另一頭的墻壁之上。

  他趕緊扯開脖子上的鐵索,呼吸急促而怔然,他忽然反應過來,愕然地看向下方,卻見太傅手中的兵器已然消失了,只剩一雙赤拳空手。

  他眼睛瞿紅,咬緊牙關,心中不斷地念著……

  不能辜負太傅的救命之恩!

  不能辜負太傅!

  一定要對得住太傅為他們付之犧牲而獨自英勇赴敵之壯舉!

  他反身操起手上的鐵索鐮刀,哽咽地嘶吼道:“殺——”

  稽嬰守在后方長梯,只留下一名玄衣蒙面的男子將他護著,其余的暗侍全數上前截殺意圖躍下城墻,想打開城門放南詔軍隊進來的“漏網之魚”。

  下方,城門前的陳白起終于撇下了傀儡人偶的牽制,她找到機會將城口前疊加的“人梯”打散,不讓他們再持續運送人上城樓,可惜她手上沒有了兵器,便隨手繳了一個南詔精衛的尖刀,但凡過界的人都被她橫掃激飛,而后稍一關注上方戰狀,見衛勇被一根鐵索勒住脖子卡于墻頭,她反臂一擲將那半空中的人釘在了城墻之上。

  這時,陳白起余光瞥見一束高亮的光在遠處黑巍山林躥升而起,光線乍現如一縷白色細線,轉瞬間又消弭無蹤。

  她暗暗思忖著,不能再拖了。

  陳白起抬眸,抬手一化,百千黑蝶撲棱飛鋪就一條暗光道徑將她送至高處,霎時,本就冷冽的風好似再度降了溫,寒意襲人,有一種自然規律不受控,飄拂的霧與水一樣的空氣寸裂成碎片,天地間剎那之間充滿了凄涼肅殺之意。

  那股寒意化成了實質,片片黑色的雪花飄落,她漆黑眸色化成了六瓣銀霜雪花,如同千里冰封疆土,高級技能“暴雪殺”,這是她第一次用上刺客的高級技能。

  風吹起她長發飄揚,她下一瞬消失在原處,閃爍的光影所至之處地面瞬間化成千萬雪暴,黑蝶霧化成一層黑瑩鮫紗覆在她衣袍之上,城樓之上的所有人敵軍皆被雪暴卷落砸在地面成了冰塊,城墻上也被覆上一層薄冰。

  這一次的“暴雪殺”算是半成品吧,她用了巫蝶增幅了力量,但卻沒有完全發揮出高級武技的真正實力,因為全力一擊,她無法保證控制不誤傷了秦軍一方。

  城樓的敵軍被陳白起一人擊潰,她再度落下城門前,氣息略嫌不穩,再次朝上方厲聲喊道:“稽嬰,放火——”

  上方的稽嬰聽到她不容拒絕的聲音,表情復雜而陰郁,他知道,這一次,或許已經別無選擇了。

  在預料到有敵軍攻城之時,他們便提前商議好,若她下令“放火”,便是另有計劃,他們只需按她所安排的將事先澆好桐油的干柴與炭塊一車一車地撒推倒在城樓之上,將城樓制造成一片火海,不讓任何敵人通過,為她拖延些時辰便好。

  城樓是石塊壘砌而成,自是不怕大火長時間的烤炙,只是若他們都撤退了,那太傅呢,她一人守在城門口處牽制敵人,面對所有敵軍的進攻,哪怕是絕世高手也難有生存下來的可能。

  稽嬰視線漠然地盯注著一處空氣良久,捏攥緊了拳心,輕吐二字:“放火。”

  他們一愣,卻對上稽嬰轉過來,森森泛冷如寒星的眸子:“我說——放、火!”

  不再有遲疑與再多顧慮,他們哆嗦著手、咬牙含淚將早有準備的火油先倒灑在城樓之上,再將捆綁好的柴堆與炭塊全數堆鋪下,但這樣做其實并沒有什么實際作用,除了對敵軍一時的阻擋,等燃燒的柴火熄滅之后,還是一樣的結果。

  但這是太傅一開始的計劃,他們都選擇無條件遵從,所有人都退到了石梯上,用火把一根一根地擲扔過去,“轟!”地一聲火勢一下熊熊燃起,火苗隨風四處亂躥,黑煙滾滾地涌出霸占著城樓上的視野,兇殘的火焰肆虐著一切,除非有人不怕火亦不怕死,能穿過濃煙大火。

  暗薩眼見上方一片大火濃煙,將黑沉的天空一時都映得赤紅一片,一時不得不暫退下去,忙撲熄身上沾染的火星。

  白馬子啻扭了扭手腕,平淡道:“你看看,他們就這樣拋下你一人。”

  但陳白起見他們終于按原計劃行事,神色從容平靜:“我求之不得。”

  他頓了一下,一雙黑瞳占據了大片眼白,顯得那一雙眼睛黑如魔童,再加上他的表情闐靜而缺乏情緒,他看著她:“你當真以為孤拿你沒辦法?或許舍不得殺了你,但折斷你欲逃離的雙腳,反抗的雙臂,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陳白起覺得這一次見他好似有些變化,也不知他私底下練了什么功法,但一看便知不是正派的修煉方式。

  她直接道:“我覺得你想多了。”

  “子芮,九州終究會迎來一次徹底的血洗,沒有人能夠逃脫得了,但你是南詔國的人,也是巫族的人,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你一心為秦國效忠完全是無用的,秦殤的命運僅憑你一人改變不了。”他說道。

  難得聽他講這么長一段的話,如今他們身邊也再無秦人,陳白起問他:“南詔國為何要與周朝結盟,這是你決定的,還是南詔先王早與洛陽的周王結下契約?”

  白馬子啻緘默了片刻,涼涼道:“這些事,你不必知道。”

  他眼瞳的黑色消褪了許多,恢復了正常的眸仁大小,他眼眸似鹿,眼尾微微下垂,若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不動,便似空山白云中的仙宮林鹿,透體蒼雪點透,應歸蓬島群仙家,日永恣慵眠彩霞。

  這時,周邊的黑夜傳來沙沙的聲響,風扯緊乎,一種莫名的危險感染到每一個人身上,南詔軍勒馬掉轉過頭,目厲如射巡視四方。

  是什么聲音?

  他們沒有看到任何可疑的東西,但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深了。

  噠噠噠噠……

  好似無邊空間一下逼仄上來了,黑沉的夜空被一道閃電撕裂出一道口子,在死寂片刻又喧鬧的城門之前,暗處有什么讓人預料不到開始顯現出神秘又詭訊的身影。

  夜漸漸深了,天下那一輪月也被烏云遮去,除了城樓之上那炙亮熏紅的火光照亮一片天地外,反而外圍的黑潮被映襯得更幽深陰冷。

  突然,狂蕩逆流的寒風,激流如地裂一般的劇烈震響在他們耳中響起,有什么驀地沖破了黑暗,從濃稠的黑夜之中撕裂出來,南詔軍驚慌拉韁繩避馬一側,只見一隊如同地獄沖向人間的黑甲威武的騎兵揚蹄而至,他們如同一柄鋒利無比的大劍刺入了敵軍的腹部之中。

  層風蕩起千塵浪,風沙走石,南詔國被突然殺入的黑甲騎軍震蕩開來,撤開避其飛蹄踩踏,再回神之時,那支騎兵已將紫袍少女圍繞起來,轉著黑甲鐵馬如環圈將她牢牢守護在中心部位。

  他們沒想到剛捕獲的“獵物”眨眼之間便被人奪走了,而且還是在眼皮子底下。

  這支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的鐵騎有著不同與一般軍騎的夜間行動能力,方才那猛虎一撲其力,好像夜間張開的一張大口能將他們都吞噬了進去,這種無形的軍勢壓力難以言明,卻實實在在地壓澱在心中。

  這時,馬上一人翻馬而下,他取下頭盔,長發披滑至肩,他對著陳白起抱拳一跪:“吾王,屬下巫長庭領軍來遲!”

  陳白起見巫長庭領前鋒部隊而來,輾然一笑,染血似梅點的雪稚面容溫雅湛然,她托起他:“你們來得時機正好。”

  她轉眸看向面如幽雪瑩白的的白馬子啻,噠噠噠噠,后至的幽冥大軍從外圍已將南詔軍全數包圍了起來,南詔國掉轉馬頭一看,都如籠中驚獸,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而一直扮演著一個與咸陽共進退的忠誠正直的太傅的陳白起,眼神卻一點一點起了變化,如天上漫卷的云,一下改了顏色,變幻成了海面上狂囂的風,她彎起唇角,與眼神的侵略氣息不同,她揚起一抹溫和淡雅的淺笑:“這天下,吾必取,沒有人能夠阻擋得了,你,還是周王朝,甚至整個九州——都不行。”

  這句話是何等的橫行霸道啊!

  眾人心驚不已,也似難以置信它是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

  白馬子啻在看到這支黑翎長羽鐵鎧軍隊,腦中閃過什么,忽然怔色道:“……幽、冥、軍?”

  他終于看明白她究竟在做什么,想要得到什么了。

  如今連幽冥軍都被她弄到手了,他當真是小看了她。

  她做了幾年的“白馬子芮”,但只做了“巫妖王”一年便成了他完全不認識的“陳芮”了。

  他此時此刻,心底一片空落落的。

  他明白,他想要的那個心中只有他一個的“白馬子芮”,永遠都回不來了……

  “陳芮。”他喊她如今的名字,這表示他已經承認她不再是他的“白馬子芮”了,他眼中的黑再次侵占了大半的眼白,濃長的睫毛鴉黑栩栩,粉玉的唇抿成了殷紅的血色,他道:“你有你要做的事,孤亦有孤要完成的使命,你不退,孤亦不會放棄。”

  他揚起一臂,聲卷殘云風唳起:“南詔眾將聽令,殺!”

  陳白起面上的溫軟笑意消彌殆盡,她道:“幽冥眾將聽令,殺!”

  陳白起伸手,接過巫長庭遞給她的一柄寶劍,她舉起掌心握住秋水寒光般薄黑的劍,劍身似夜空黢黑,卻又繁星碎綴,所以這柄劍命名“黑星”,幽幽的朝著白馬子啻一揮長劍。

  白馬子啻從殘骸破損的傀儡人偶身上收工回操控的弦絲,以魂注力其上,弦絲如同浮游的細長觸角,在隱約光線下折射出細微的光澤度,只見他將弦絲一揚,便將陳白起揮來的一計劍氣絞碎了。

  下一秒,眼前的陳白起驟然失了蹤跡,如憑空消失一般,但白馬子啻知道,這是因為她的移速太快,導致了一種消失的錯覺,他目光凝注著四下,將弦絲流轉在周身,如流動的星雨環繞。

  直到耳邊一聲警示的虎嘯,他在最后一刻感應到她的存在,轉身臂揚,弦絲如散開的卷曲花瓣抵擋在背,一柄長劍半截被纏于其中,無法動彈,但那狂烈而狠厲的劍招卻不再執意朝前,而是迅速回收,劍身繞過他的的手腕,疾速閃電般環上他的脖頸。

  不想,這一劍卻完全刺他不動,原來他的頸間早已纏滿了游動的弦絲,劍刃劃破不這刀劍不侵的弦絲,而他身上最關鍵的部位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而陳白起寡淡著神色,如果沒有了感情的殺戮機器,沒有遲疑,一個劍花換手,直接凌空劈下。

  白馬子啻睜著一雙幽深而精致的鹿眸,他將頭向后方輕輕一仰,化解了這當刀一劈。

  兩人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接近百回合了,兩人沉侵著對彼此的殺意中,對周邊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完全不受影響,此時他們四周則已是死尸伏地。

  白馬子啻的王族血脈可以克制巫族的任何一人,可除了陳白起,她體內的巫力依舊暢順無阻。

  她多次近他身,身體自不可避免被那游動靈巧又細難尋的弦絲劃破,布料破損染紅一角,但她傷得有多重,便必然要在別人身上討回來,兩人身上都掛了彩,但很明顯陳白起是越戰越勇,她的刺客被動技能“吸血”可以汲食敵人的血氣而少量補充生命值,他只要沒有一招取了她的性命,她便可以在他身上緩速回血,永葆不滅。

  白馬子啻的真氣遠不能與陳白起的充沛巫力相比,哪怕兩人僅憑武技在對戰,他也逐漸在削弱,她雖一時攻破不了他的防線,卻一次一次地加壓,用一種兇狠霸凌的力道將他制造的網織防鎧擊碎,最后她用了一招中級技能“十字影斬”。

  她一瞬同化為四道黑影,從不同角度揮劍而去,他無法辨清真實與幻影,左右支絀,最終劍刺時四人合一,白馬子啻勉勵躲開,她沒有殺他,而是迅速折斷了他的雙臂,讓他失去了戰力,一掌擊倒在了一頭甘愿為肉墊擋下他的白虎身上。

  另一頭白虎護主想要對著陳白起沖咬上來,但卻又深深地畏懼著她身上的血煞氣勢。

  暗煞那邊看到白馬子啻雙臂無力垂落倒在伏地的白虎身上,血染衣襟衣角,似身受重傷,當即拋下戰場一切,如一頭頭忠誠的獵犬一樣眥牙紅眼沖擋在他的面前。

  陳白起此時的巫力亦消耗過半,幾度使用刺客的中、高級技能,身上沾染上的血氣本就沒有消褪,如今加上久戰積攢下的暴戾之氣,連她自己都不能很好地控制一身外泄萬戰群蔑的氣勢。

  這些人的威脅在她眼中若視無物,陳白起劍尖指地,朝著他們一步一步逼近。

  “你想……殺孤?”

  白馬子啻面無血色,連桃粉的唇也一并黯淡失色,他微偏了一下頭,長睫濃密在他烏黑的眼瞳中打上一片陰影。

  陳白起感覺唇角一絲腥甜,她舔了一下卷入喉中,心中并不想,但口中她卻平靜地說道:“留著你,后患無窮。”

  他似無力地靠在白虎身上,羽氅折亂壓在身后,墨發逶迤垂于一地,此時他戰敗于她手,情緒反而穩定了下來,眼角飛挑熏染的緋色已收,瞳仁內那魔性的黑暗也消彌散了,黑的黑,白的白,他身上再無斑駁雜色,似世上最無暇干凈的一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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