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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主公,明爭暗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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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白起神色平常,她道:“他的身體他自己是最清楚的,我一會兒去問問他,去與不去,端看他自己決擇。”

  謝郢衣截口道:“還是我去吧。”

  她看謝郢衣,他好似挺堅持的,考慮了一下,她頷首。

  商量完事情后兩人一下緘默了,也沒再說話,各自去準備一下出發。

  如陳白起所料,楚滄月決定隨著他們一道出發,他這幾日一直待在幽暗的洞,甚少出來,再見他時,人看起來并無異樣,只是樣子十分沉默。

  陳白起去喊他,他應了一聲,然后重新披上了進死地之前的那一身,長長拖地的黑色鳳翎金翼斗篷映著綠磷光線,逆光下長身映入石壁,瘦瘦如鐮。

  她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好像又瘦了,額度微垂,肩骨如山岳起伏,走路的姿態與往常有些不同。

  她道:“若是身體不舒服……”

  “……只是喉嚨……有些……”他啞著模糊的嗓音,有些刻意的低緩,令人能聽見又聽不太真切。

  咳嗽還沒好?

  她問:“那藥……楠衣給你的藥你服了嗎?一日三次,你別停,斷斷續續效用不好,用上幾日才好斷根。”

  他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斜眼看了她一下,喉中滾動,輕“嗯”了一聲。

  見他好像不想說話,她也收聲了。

  三人乘夜披月順利來到了藥植田,死地的族人一向睡得早,倒也方便他們行動了。

  藥植田很大,約有十幾畝,梯田型,每一層種著幾樣不同的品種,而藥田后方,半人坡高下是一片沙地,遠遠看去風吹浪動,松軟如洋,先前他們曾試探性地搬起一塊幾十斤重的石頭試了一下,從高處一扔下去,很快便被吞沒沉下。

  這是一片流沙地,靠腳是走不過去的。

  謝郢衣也是聽過這種自然異象,他問她:“禁地離這里幾里地怎么過?”

  先前陳白起來探過地界,她聲稱自有辦法通過,因此謝郢衣在問她。

  陳白起知道流沙地的特性,她私下計算過,她可以用刺客的特殊身法減輕身體的密度,如此一來,如輕鴻迅速掠過沙地,到達禁地的平坦地上,并無太大問題,然而不懂武藝的謝郢衣辦不到,楚滄月暫時不易動用真氣,也無法踏水無痕。

  要說一開始,她還真沒有計劃他們兩個人,只一心想完全系統主線任務。

  可是隨著深入了解,死地的情況或許并非她一人能夠輕松解決后,她倒是不排除團隊作戰模式。

  況且不帶上謝郢衣,以他近來對她寸步不移的看守,她擔心她一走,他便會不管不顧地隨尾跟上來,晝時被人發現會更麻煩。

  而楚滄月這邊,一來他有心想要進入禁地,她阻止不了,二來他明顯比她對死地的情況更了解,帶上他也算是帶上一個向導。

  “這叫流沙地,一種可以流動的沙地,簡而言之,它就是越重越沉得快,如那塊石頭,倘若是一片樹葉,或者一根羽毛,它就可以飄在上面,如同水流一樣。”

  “若身法輕巧,便可通過?”謝郢衣道。

  陳白起道:“再厲害的輕功,也無法一掠數里,這其間倘若落地使力,便容易被沙流拽入,它是越掙扎越難脫身,是以若不知其特性,很容易便會沉入沙海之中。”

  聽她這樣一說,謝郢衣也明白了這片流沙地的危險性。

  “所以我來帶你們過去。”

  “你要怎么做?你不是說越輕越好,若再帶上一個人,重量自然增加。”謝郢衣顰眉疑惑。

  她道:“流沙地只要動作迅速,方向判斷準確,便可以逃脫,我有一套功法能改變自身重量,再托上你們,倒是可勉力通過。”

  聽她這樣說,謝郢衣倒是相信她的能力,只是怕累著她。

  “無其它方法?”

  讓她一個小女子負重兩個大男人來回,想也知道這對體力是一種極大的損耗。

  “沒時間想其它辦法了,你們誰先?”她一言定論道。

  謝郢衣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楚滄月。

  “我……”

  他方開口一個字,便被楚滄月打斷。

  “我先吧。”

  低啞如沙粒摩擦的聲音,如這片干涸的沙漠。

  謝郢衣一頓,表情立即有些不好。

  他如此爭先恐后為甚?

  莫不是怕他們倆過去了,便會拋下他?

  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謝郢衣卻覺得楚滄月如此輕易地接受與別人的未婚妻肢體接觸,著實有些“為老不尊”。

  他便不會推脫兩句,據聞中原人不是都挺懂禮儀廉恥的。

  “那好,我殿后。”他語氣不太舒爽道。

  陳白起倒無所謂誰先誰后,她對他道:“這來回不知要用多少時間,你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等我回來帶你。”

  謝郢衣頷首,他小心叮囑:“你自己要小心,若麻煩我們便再尋時機,切不可冒險。”

  陳白起心中自然不認可他的這番話,但嘴上卻應道:“嗯,我會注意的。”

  說完,她便蹲下來,偏頭對一旁的楚滄月道:“白大哥,上來。”

  楚滄月視線劃上她身,他平淡的目光落在她纖瘦挺直的背脊,她今夜換了一套衣服,不再是那臃腫的死地袍服,而是勾勒出腰身的長衣胡服,她雙臂如竹,腰身盈盈一握,骨架嬌小纖弱,他對她而言顯得如此高大,仿佛這一趴上便會將她壓倒。

  他終是起了幾分心思。

  “不必。”

  陳白起聽他拒絕,她見他打算硬撐著身體動用真氣,只因為不想被一個小姑子背著傷了他自尊,她干脆直接動手,起身、轉身,再動作如行云流水地將他一個彎腰抱了起來。

  她力氣足夠大,雖然這樣抱著一個高大的男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這畢竟也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做了,以往她好像也這樣抱過其它男人,倒也習以為常了。

  她板著臉,卻善解人意道:“白大哥既然不喜歡背,那就抱吧。”

  謝郢衣在旁看著陳白起用她那副纖弱不堪的身軀抱起一個比她高大一個頭還多的男人時,完全是目瞪口呆。

  楚滄月失重而起時,身體本能地僵硬,所幸他還記得對方不是敵人,控制住想要反擊擺脫的沖動,只是一臉驚異地看向她。

  不等他反應過來開腔講些什么,陳白起已不耐煩耽擱時辰,技能一發動,兩人便化作一陣輕煙離了地面。

  輕煙籠罩不住楚滄月,他如同被一團縹緲無蹤的云浮于半空,像仙人踏云一般,快速地劃過天幕,流沙地延綿而生,她過一段時間也需要借力施力,而每落一點,她會事先在沙地上拋下一片布巾,擴展了觸地面積,再用腳尖借力躍起,不讓沙地的吸力拖拽住她。

  在她的幾番騷操作下,最終安然順利地抵達了彼岸。

  她也有些累了,喘著氣放下楚滄月后,順手擦了一下頭上的汗,抬眼間便看到前方一片黃石山壁,一座沙石山矗立在眼前,烏云散去,月光灑落,眼前的景象如撥云見日般現出,令人不禁有些震撼。

  那樣高的山壁上竟被人雕刻出一幅古戰場石畫圖,看得出來,畫上的時代還比較原始,人物大多都雄壯如猿,上半身裸著,下半身拿一塊布遮擋著,手上舉著茅,幾撥人混亂戰斗著……畫面隨著時代變遷延展著,他們的衣服變了,兵器變了,直到戰亂平息,有一個人被一群人簇擁著走向高座,底下的人皆匍匐跪拜。

  可再之后卻不是什么歌舞升平的時光,而是高座之人在宴會之上,死在了一個人的手中,那人刺殺用的是一柄十分細長的劍。

  “這上面是什么?”

  陳白起能看懂壁畫上表達的粗淺意思,但更深層的東西卻是不明了,比如這是壁畫是誰刻的,上面的故事究竟是真實的,還是虛構的。

  “這上面刻的是西周王朝,最后一幕是死地祖先刺殺王侯的一幕。”

  一道疲倦如秋日枯葉凋零般低沉的聲音響起。

  陳白起驀地轉過頭,有些怔怔地看向楚滄月。

  “你、你的聲音……”

  直到這時,她才真正聽清楚,他的聲音已完全不像是一個二十幾歲青壯年發出的,而是一種老態龍鐘的老人,粗嘎低沉,像被歲月的沙礫摩擦得難以入耳的嗓音。

  他那張黑色面具依舊戴著,她看清他的臉,甚至眼。

  他已經……變成什么樣了?

  “聲音?”楚滄月笑了一聲,卻是自嘲的的冷漠之意:“可是難聽?”

  陳白起回過神來,頓時有些心煩:“你身體既已衰敗成這樣,為何還要勉強跟來!”

  他沒有給她答案,他揭下帽檐,一頭銀發披散而下,如同月光流瀉如水,他對她道:“孤的身體支撐不了多久,趁現在還有余力,我們一道進入禁地一探究竟吧。”

  陳白起冷下顏:“不行,楠衣還在等我。”

  她越過他身側準備走,卻被他一把抓住。

  雖然知道她在外表現的柔懦只是一種假象,但見她是完全不怵他,她對他的態度時常令他覺得自己是否在她面前表現得太過平易近人。

  他的手很冷,聲音沉靜冷酷道:“他在禁地內幫不上任何忙,你帶著他,一心二用,反而更危險。”

  陳白起想掙開他,可又想到他那不堪一擊的身體,強耐著性子道:“他在等我,我不能留他一人在外面。”

  他乜她:“他不會有事的,他很聽你的話,定會找處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或者即便他被人發現,依禾真上人對他的態度,亦會保他一條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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