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偷襲不成,但南月立即“重整旗鼓”,他捏著拳頭重重道:“那智取,我們智取!”
陳白起眨了一下眼睛,沉默了那么一會兒,便敷衍道:“好,智取。全本不過不急,我們先看一會兒情況。”
可南月急啊:“可萬一被墨俠那方先下手為強了呢?”
陳白起頗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且安心吧,敢跟整個墨家上下叫板的人,總不至于這么二三下便被人拿下了吧。”
陳白起的話總有一種能令人莫名安心的功能,南月想了想深以為然,便暫按捺住緊張又激昂的情緒,將腳底板釘在地面牢牢地,與陳白起一同看向前方。
前方如足球場般大小的石盤之上,一對二對立而站,雙方像兩股顏色不一的能量團,掃蕩著風與雪鞭笞著天與地,蓄戰著勢不可擋的氛圍。
妙月一把揭開頭上的斗笠拋擲于地,然后從腰帶中扯出一根發帶咬于嘴中,然后將一頭如霧如瀑的長發用雙手高高束于頂,再用口中的發帶扎緊。
這樣一來,那張猶如三月杏花巷中的水秀身影頓時一下變得英姿颯爽。
她穿著一身軟皮甲肩,然后至抹胸處直垂而下的薔薇色長裙于腳裸處,雙臂光潔而纖長,眉目因氣質驟變令整個裝束是柔媚中帶著堅硬。
而姬韞也取下了頭上的竹編斗笠,他墨發垂腰,冷漠的臉在風中如色澤潔凈的藏玉,一襲青衣寬袍,令他似松巖旁曬翅似白雪的丹鶴,羽翼光明欺積雪。
妙月的性子較為沖動,于是她率先沖上去,而姬韞則緊隨其后,從遠處看便只見一道紅影與一道青影前后相繼沖近了莫成。
莫成一襲黑衣落拓,冷風撫面,薄而軟的皂紗泛起漣漪,他一手負后,一手慢慢地比了一個半圓抵于胸前,頭頸微偏,注視著那一道紅影與青影,姿態閑逸。
疾沖至中途卻腳不落地的紅影帶起了一路的細雪狂風,那沉溢于峰頂的白霧被撕成了棉絮般,一縷一縷,四散扭曲不成樣。
紅影終于離莫成不過幾寸時施出一掌,那白皙的掌風剛揚起一截莫成的帷帽皂紗,便突地又嘎然而止,像忽然被隔絕了一般恢復了平靜,而相對的則是妙月那本該妙曼自若的身影卻一個后突。
她臉色一下遽然變白,然后落地疾速地點退,腳尖似止不住,最終被后來趕上的姬韞一把接住了。
妙月此時額頭的發有些散亂了,她撫住腹部,氣息不穩,痛苦道:“姬大哥,他”
“我知道。”姬韞目視莫成,淡淡道。
妙月完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完全沒看清楚莫成出手,她卻被擊中了。
妙月此刻的內心既驚懼又憤怒,但她卻看清楚了一件事情:“姬大哥,他身前的罡氣堅不可破,我、我們很難接近啊。”
誰能相信,一個不過二十來歲的人竟然修出了佛家的純元罡氣,據她所知這一般都是七老八十的佛老才辦得到的事情不是嗎?!
姬韞深吸一口氣,緊了緊聲道:“純元罡氣難破,既然正面不行,那便試試其它位置。”
妙月猶豫了一下,便咬牙道:“好!”
妙月冷瞇起眼,她穩住內心因為與莫成差距太大而產生的恐懼,她疾步幾步后直躍而起,她想起之前莫成曾說過,無論他們對他施用什么手段都可。
那既然如此,既然他們之間的差距如此之大,那她用上武器也算不得什么不正當手段了。
于是,她取出她的武器七花火云扇。
這柄扇子殺傷性并不算大,但它的主技能卻是迷惑與干擾,她需要為姬大哥創造機會跟時間。
妙月與姬韞也算一起并肩作戰過好幾次,因此彼此之間多少都有了一些不用言明的默契,她一個空躍、身體一縱,生生翻了好幾個跟頭,腰肢柔軟得不可思議,猛然向后傾倒至莫成的頭頂,便倒立而下,用七花火云扇發動了第一次技能火云。
她將扇柄一搓開,然后雙手一交叉便朝下一扇,扇中倏地“呼嘯”出一片紅色的火焰來,這扇中裝有機關,而火下則是扇中隱藏的尖器。
上路被截道,莫成身上自然沒有能夠御火的裝備,他挑了一下眉,這時姬韞已掌拂其后背,一個上撩便剛觸至其帽櫞邊角,只是還來不及抓實,便被莫成握劍的手一揮給擋開。
明明是很輕的動作,但姬韞卻感受到萬鈞之力加身,整只手都震痛得幾近麻痹。
妙月一看情況不妙,便趕緊下一式技能七花,她又是狂舞一扇,這時扇中飄出來許多似紙的榍花瓣,經他們打斗產生的寒氣風流而旋轉得飄忽不定。
莫成直接在原地一個扭轉,然后平生如陀螺一般急速旋轉而上,妙月一驚,忙閃身落地而退后。
而莫成在落地后,他退后了一步,然后半蹲了下來,他高高舉起一拳,再重重地砸入了地面。
姬韞與妙月同時閃退了開來,雖然站的位置不在一塊兒,但他們眼中的驚疑如出一轍。
只見,石般那堅硬的地面驀地驚起了暴冽的狂風,風像咆哮的野獸將所有的一切席卷吞噬了干凈。
與莫成的大手筆相比,方才妙月與姬韞的一切動作就像是一出小兒科的游戲。
“若你們拿這種小技倆與玩,我怕到最后你們卻是連碰都碰不到我”莫成起身,他失望的聲音剛起,卻在一下秒,他整個人氣煞大變。
他如風,卻比風更快,眨眼間便如一道黑鞭襲上一臉懵呆的妙月身前,妙月驚瞠圓的眼睛,甚至抽噎了一聲,姬韞一看,手腕一抖,便擲出一枚手里劍。
莫成感受到了后背的異樣,他稍微一側便避了開來,只是他并沒有放過妙月,只見他隨手一掃,卻將妙月整個給砸飛了出去。
姬韞飛快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放棄繼續地攻擊莫成,他將風中的雪揉成了一團擲向他他,等到靠近時,他便又擲出一枚手里劍擊碎了雪團,那炸開的雪團像一團白霧遮擋住了莫成。
這時姬韞便快速地切入進去,想探手再摸上莫成的帽帷。
只是他沒有想到,手中卻只抓到了一把空氣。
他一怔忡,只覺一股凌厲之極的勁風正向自己后心撲來,這時他明白了他連莫成的行動軌跡都琢磨不透,更何況是變招回刀,向后擋架。
嘭姬韞剛一轉身,便重重地失重整個人砸向了地面,然后還滑行了好幾米堪堪才停下。
他猛地劇烈咳嗽了好幾下,這將胸腔那被剛才那一擊擠空的空氣重新裝回。
莫成對男人下手可比對女子下手重上許多。
上方的梁公看到姬韞與妙月輸得如此不堪一擊,臉上既是難看又是擔憂,同時亦有對莫成此人的深深忌諱。
而墨辨那方可想而知那臉色就更難看了,連墨俠那幫弟子都被人這樣吊起來打,若他們的弟子下場只怕下場會更慘。
“要、要不,咱、咱們還是認輸了吧”顫巍巍的老者聲音。
“我也覺得,我瞧南月與陳煥仙好像比不得那墨俠弟子經打,一會兒若是鬧出個好歹”老夫怕怕的聲音。
“我覺得還是再等等吧,他們兩個好像還一直穩得住,若我們現在就替他們喊輸,終究不太好”再堅持一會兒或許還有神跡的遲疑聲音。
不知道上方那群老學問已經被莫成小小露的一手給嚇著了的陳白起,她看到場上暫歇一回合,便提步走向了姬韞,姒四因為不是參賽弟子,因此在比試開始時便得退場,場上只剩她與南月。
而一見陳白起不再在圍場邊觀望而是要入石盤時,南月快趕上去扶著點她。
她這一身的燙燒傷沒好,隨便磕著碰著那都是遭罪啊。
“姬大哥,你沒事吧。”陳白起彎下腰,想將他扶起來。
這個時候的她表情并沒有多少擔憂的神色,她知道莫成下手還是有分寸的,雖說看著就很痛,但卻不會造成什么損害性內傷。
姬韞搖了搖頭,憑陳白起的力氣是拖不起他的,而他暫時還需要緩一緩。
陳白起見此,便準備站起來,但姬韞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別去。”
陳白起聞言一愣。
姬韞喘著粗氣,再道:“他他對上我們,根本就沒有真正地動過手。”
陳白起點頭,她眸色清亮,溫聲道:“我看到了。”
姬韞抬眸,見她神色平靜,哪怕見過方才他們的狼狽落敗之態也沒有半分動搖,他顰著眉,認為她根本不懂厲害,他道:“你如此這種情況對上他,哪怕他不下狠手,你也是受不住的!”
陳白起見他真心地關心著她,心里還挺受用的,只是她將他的手拍了拍,然后輕輕地拉開。
“我會掂量著來的。”她讓南月搭把手,他們一塊將人扶起來。
南月本不愿幫對手的,可又怕“煥仙”逞強傷了自己,便忍著脾氣將姬韞一塊兒扶站了起來。
陳白起見姬韞情況好些了,便轉頭看向前方的莫成。
莫成好似挺有興趣地觀賞著墨辨與墨俠弟子間的相互幫助,他掃了一眼沒有人理會的妙月,又看向被墨辨弟子扶起的姬韞,最后才將視線放在了陳白起與南月兩人身上。
“墨俠的弟子好像已經站不起來了,墨辨呢,你們可敢來試一試?”
莫成這一句話,幾乎讓整個峰頂的墨者臉色都一并變得難看了起來,他這話不光挑釁了在場的弟子,更包括墨俠與墨辨雙方的領統墨者。
沒有人的心情會是好的,除了陳白起。
畢竟她只是一個半路被人拉來湊數的,所以對于墨家的歸屬感也就那樣。
“合作嗎?”陳白起轉過頭,臉上甚至還帶著幾分溫和的笑意,她對著姬韞與妙月道。
“什么?”按著傷處慢慢走過來的妙月頓時一臉懵然,而姬韞也錯愕地看著她。
陳白起慢吞吞地解釋道:“我見你們好像真的打不贏他”妙月一聽便怒目而視,當然姬韞也黑了一下臉,頗有些尷尬她如此耿直的說辭。
陳白起忙接道:“當然,我與南月便更不用說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有必要合作嗎?”妙月不滿道。
陳白起搖了搖頭,一臉認真道:“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合作啊。”
姬韞道:“什么意思?”
陳白起道:“比武,你們想想,我猜在場的所有人,估計都沒有信心能夠打贏他吧。”
她環視他們的眼睛,只見所有人都沒能與她對視,很明顯他們也是這樣認為。
陳白起又道:“只是,我曾聽過一則小故事,是講一名一戰成名的戰神,他只用一場戰役,僅僅是這一次,便打的匈奴幾乎十年不敢南下,這樣的一個人物,你們覺得他是否值得人敬畏?”
南月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妙月抿了抿唇,亦點了一下頭,姬韞:“值得。”
陳白起笑道:“但這樣的人物,并最后死不得其所,甚至是窩囊的,為什么呢?因為他在事先知道了他所在國的王想要殺他,便單騎出逃,結果逃到半路仍是被王派來的追兵追上并殺掉了。那么從這個故事中,你們覺得這能說明一個什么問題?”
姬韞沉下眉眼若有所思,而被這結局反轉的故事弄得有些回不過神來的妙月卻是半解半懂,而南月則雙掌一合,恍然地看向陳白起。
陳白起笑了笑,眸灑精光,然后她說出了結論:“梟雄之勇,不過逞匹夫之勇,終難敵群而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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