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一身楚國戎裝,腰圓膀粗,走及笨馬,卻步伐甚速,眨眼間便穿堂入室,直邸中堂。
他摸約三十好幾年歲,他膚白而肥,長得細眼長眉,一雙瞇起的細眼于四周掃蕩一圈,眼角細紋帶著一種精明與老練漣漪成波。
他身量并不高,身長約五尺,頭上稀疏發髻扎成一揪兒朝天沖,半臂穿山甲鎧,這般挎腰昂立,倒有幾分虎背熊腰的錯覺。
他這般肆無忌憚地突然出現打斷及笄儀式現場,陳父當即漲紅了臉,左右環顧吼喊著仆伇,怒色拍案而起。
凡是今日跑來攪局的人,一律仇敵視之!
姬韞卻窺出不同尋常來,他閃擋于陳白起與陳父身前,直面冷顏對視此人,他將其周如切如磨觀察了一遍,一時卻難以辨別究竟是何方人馬派人搗亂。
此時其它賓客亦紛紛不滿情緒起身,婦孺嬌女們便掩面驚訝嘀咕,學士儒生們則板下一張臉,對這突如其來闖入之人甚至唐突嫌棄聲斥,然卻無一人敢親自與其對峙,因著誰都不是瞎子,都能夠看得出來這矮胖子周身精氣充沛浩然,不似好惹之人物。
姒姜見眾人給被那矮胖子吸引了注意力,便扯了一下陳白起的衣角,小聲貼于其耳后道:“陳三,你瞧一瞧他腰上那個小銀壺?”
陳白起起先正在分析眼前之人,聽了姒姜飽含深意的話后,便順勢朝矮胖子探去,但下一秒卻怔愣住了。
那有一個制作十分精巧的銀壺,說是器皿倒亦不盡然,不過嬰兒巴掌大小,無論是制作工藝與線條紋路都不一不流暢如觴,而令陳白起感到神色異常的是,那個裝飾性小銀壺上……有一個令她感覺十分熟悉的圖樣。
那是“九黎”。
這時候,巨突然從側門得到消息沖打了進來,以他的身份與性別今日不該在廳堂中出現,然聽聞有人于女郎儀式上搗亂,他當即便失了理智,怒火充斥著雙目通紅,雙臂大張準備動手,卻見那胖矮子斜后眼,笑嘻嘻一聲,一個揉身切地而挪卻不見其動作,他一揮左臂,巨不曾被他打中,卻像是受震了一般,臉色遽變成灰,腳底打結慌亂地連退幾步。
“區區一無知小兒也敢跟小可動上手來!”
那矮胖漢子面露輕蔑,當即手如揉面一般打著旋兒花,看似放慢了的手部動作,卻卷動著一股被撕裂了的冽暴空氣朝著巨兜面刮去。
巨喘著粗氣,雙目放大,他想躲,但手腳動僵直釘地,有一種無處可躲的感覺。
這便是實力差距,于巨而言,眼前的矮胖漢子就跟一頭巨猛張嘴,噴嘯的氣息便能夠令山林中的動物跟著顫悚。
“啊——”
廟堂的人都是一些文人雅士跟婦道人家,一瞧兩人動起手來,便驚詫抽氣,連連退壁而立,生怕被禍及。
這時,姬韞讓陳父避開些,看情況不動勁便亦準備出手,卻突聞后方傳來一聲清麗而柔亮之女聲:“雖不請自來,倒亦為客,遠客既為要事而來,何以又故生事端?”
這名女聲雖冷靜淡沉,卻尤帶著少女的稚嫩細脆,赫然乃今日及笄主角——陳白起。
“白起”之字剛從正賓口中讀出,室內賓眾其實都暗暗默念此字何解。
事實上,會叫“白起”只不過是陳白起想讓自己牢牢銘記,原來的自己究竟是誰罷了。
今日起,她便是能夠重新成為陳白起了。
那矮胖漢子動作一滯,終于停下手來,他將高大的巨像一塊小石一樣輕松地推攘開去,然后拍拍手掌,轉過身來對著陳白起方向便是“呵呵”一笑,他笑起來的時候,完全不像方才那般兇神惡煞,反而和善得令人覺得軟弱可欺,他腆著圓滾滾的肚子摸了一把,然后似憶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額頭:“嘿嘿,小可確是為正事而來,險些壞了要事,壞了要事啊……”
他來時背部背著一個用黑布包裹的四方盒子,他解開了黑布將四方盒子取下捧在手上,然后笑瞇瞇地滿堂環顧了一遍,只將所有人都嚇得避開了他的眼神后,最后才停留在陳白起身上。
陳白起面色漠然地忽視了他那一雙帶著審視打量的目光,先是看了一眼摔地不起的巨,便于姬韞道:“姐夫。”
姬韞知道陳白起的意思,他立即前去將巨攙扶起來,替他檢查一遍,然后于陳白起搖了搖頭,示意人并無大礙。
陳白起這才臉色好看一點。
另一頭,矮胖漢子斜瞇著一雙眼睛,好奇地將陳白起上下打量一遍,起先他還帶著一種令人無法輕易察覺的藐視與掂量,但漸漸地落在她那一張今日經妝扮而芙蓉嬌俏的面容上,卻逐漸變成一種古怪而別有深意的笑意。
“這位姑子,今日……及笄?”他嘴角翹起的笑意弧度加深,這的話問得略帶著幾份尋常的傲慢,但又透著一股子稀疏正常的隨意意味,或許他生來便不習慣與你尋常談話,于是便亦不會令人感到冒犯。
“爾是何人?無帖闖入,還無故傷人,爾這是將吾陳家堡不放在眼里?!”陳父這人雖一身弱氣,但此刻亦被氣得不輕,若非他不懂武,恐怕早就沖上去跟他戰上八百回合了。
“呵呵呵,陳家堡于楚國屬于哪一門名門世閥?如此大口氣,小可還真是得好好地聆聽聆聽了!”胖子垮下臉,笑瞇瞇的細縫眼冷戾成刀鋒,他冷冷一笑,當即一陣令人窒息的煞氣擴散開來,令所有人只覺寒刃刮面,都感到寒毛豎立,冷汗直冒。
姬韞瞳仁一縮,面色徒然一變,而陳白起身后的姒姜亦僵住了臉。
高手!
這是一名超脫凡俗之士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