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面容籠罩著一層黫陰之色的后卿聽到從身后傳來一道柔清而冷艷的聲音,輕睫一掀,踅身,旋眸回視。
只見一名身著胡服短衣、皮靴盤發的高挑女子自后方健步而來,她于樹暗之中,雖五官含糊不清,卻隱約可辨長著一張美人瓜子臉,雙眉修長,膚色較后卿之玉質雪膚,微黑,卻仍舊掩不了其姿形秀麗,五官容光照人。
后卿神色難辨,這般直直地盯著她,那一雙瑰麗而幽長的雙眸似某種能夠吸附人靈魂的漆黑深淵。
女子腳步一滯,只覺他的眼神透著某種詭翳而飄忽,不似尋常般清明仰視,她被盯得左右不自在,袖下纖指禁不住一顫,紅暈染于靨,覆下密黑長睫掩目,羞懦不敢與其對視。
“先生,你怎么了?”她扯動了一下嘴角,輕聲問道。
女子千千萬,貌美者更不甚枚舉,眼前婭之容貌便可受諸侯君追逐仰慕,然于他而言不過尋常之物,但方才之人卻為何僅堪堪一眼,便令他心神動搖至此,莫非……她當真是什么山鬼雜異中所說的精于魅惑世人的山精鬼魅不成?
后卿終于收回了令人局促的視線,他撩袍半蹲于地面,取出懷中的一顆雞卵大小的夜明珠,湊于樹下那一片被澆上鮮血的草叢,翠綠的葉片之上血珠垂垂欲墜,他隨手捻了一顆撐于指尖,再含入了唇舌之中,細細品嘗,唇染血珠,桃花灼灼。
腥甜之中帶著某種難以喻的清香味道,他意猶未盡,將其味道細細咂入味蕾全部含盡之后,再盡數吞入腹中。
婭不敢靠近,只隔著一小段距離,夜色昏暗,她只瞧著某些熟悉的動作,便疑眸探首:“先生……你在食何物?”
“食一美味之物,可惜最終不知何方令其逃脫了……總覺心癢難耐,定然將她整個吞入腹中方可解饞啊。”后卿輕笑,他站了起來,外罩一件墨紫綢衫隨風微微顫動,他笑轉過頭,一對眸子瑩然有光,神彩飛揚。……這一雙眼瞳仿佛乃以黑寶石雕成,只覺越看越深,眼內隱隱有光彩流轉,似水上桃花紅欲然。
婭聞言,心底揪痛了一下,倏地攥緊手心,她瞥了一眼只余血跡的樹桿,先前受透兩箭卻安虞逃脫之黑影,她一時亦難辨真偽,卻見先生為其費解勞神,卻心中不愿,她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道:“先生一向智謀無雙,連魏趙亦可力定乾坤,所念之事,定然皆能夠有得嘗所愿的……一日。”
后卿但笑不語。
“先生……婭,中箭之物黑影呢,人呢?不對,怪物呢?鬼怪呢?山精呢?算了,不管什么是什么玩意兒了。”
此時,背著一柄幾近人高紅色斑紋弓箭的一名少年興奮地沖了過來,他繞過婭撐目四望,卻只見先生身前的一棵樹干上遺留下一攤血跡,然而,那個于夜間出沒的古怪黑影卻不見了。
少年透:“咦,怎么只剩下血,雖然太黑我瞧不清射中哪里,可我分明射中的,這血就是證明啊,怎么不見了,難不成真是鬼魅不成?!”
他瞠大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張可愛古銅色的少年面容像貓一樣驚炸了起來。
婭一見透這咋咋呼呼的模樣,便不待見,她冷冷地掃向他:“閉嘴,透。這血分明乃是人。”
“是嗎?婭你又是如何得知?或許它只是精怪變成的人呢?”透大眼透露失望的脆弱,巴嘰著嘴反駁道。
婭聞言,頓時沒好氣地環臂撇臉,懶得再理他。
而后卿聽了透那一番胡攪蠻纏的話,卻摩挲了一下光潔的下頜,若有所思:“或許透之言亦無不對……”
畢竟方才分明乃他親眼所見射中一人,那一身完全不同于當下任何一個國家的性感妖嬈服飾,令其仿佛非凡塵中人,她分明有影子,有呼吸,有心跳,甚至有著某種危險而誘惑的迷人氣息,她是如此實實在在地存在,然而,卻在他探手那一刻,于一瞬抓空,似乎先前的一切旖旎畫面,化為烏有……
那一刻他有一種無論他用盡什么辦法都無法再捉到她的感覺,這般無力而荒誕的感覺,曾一度令他以為她當真為精怪所變幻出來的人。
婭一驚:“先生,透之古怪言談萬不可當真啊。”
“噫?先生,你也這般認為啊。”透撮著嘴,頓時笑開了顏。
婭氣卻悶聲不語。
這時,稍后趙軍將領伍德、胡萊、莫裘等人領兵前來,這支隊伍約上百人,三名領將,一名副將,上百名趙軍之中挑選的虎賁狼手。
“先生,黎叟那一支劍客隊伍半個時辰前便再無發出任何訊號了。”伍德隨時掃視了一下四周,便朝后卿拱手匯報道。
后卿攏了攏袖擺,眉眼慧光流轉:“看來應當是出了意外了,另三批呢?”
此事由胡萊負責,他上前道:“另外三批沒有任何問題,王太、司定與卜安的隊伍按照約定半個時辰便發送一次狼煙訊號,如今看方位又穩駐石林、峽谷等地。”
“黎叟那一批實力尤勝王太、司定、卜字,按理而言不該最先出意外,且先去瞧瞧黎叟那邊發生了什么事情再行定論吧。”后卿面朝涂染血跡的那一棵樹,長發披向背心,僅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眾人望著他的背影,只覺當世絕艷兒郎皆不比得他此時周身煙霞輕籠,無光而華疑似仙人……
一言定好行程,于是,后卿所率領的虎賁狼手便朝著黎叟所預定的槐樹林前行。
話說回來,從后卿眼中消失的陳白起又去了哪里呢?
好吧,她其實一直都在原處,當她將釘在樹上的手臂拔出后,血量一下飆射低于20???突然她被智能系統給拽進了系統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