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決如何肯認,溫涼網中只有寥寥幾只動物,顯然沒有他的多。
而建明帝給出的原因則是,溫涼網中的獵物皆是活生生的。
溫涼網中的動物皮毛干凈,只腿部有箭矢擦過的血痕。
那些動物雖有些惶恐畏懼,但活力十足,警惕的望著四周,伺機逃竄。
宋碧涵一看有活的獵物,立刻拉著顧婉璃幾人跑向了溫涼。
宋二夫人氣得咬牙,正想將宋碧涵喚回來,卻看到一身玄衣的溫陽英姿颯爽的站在溫涼身邊。
她眸光動了動,將斥責的話咽回了腹中。
平陽王府不是那等規矩森嚴的書香世家,若女兒能與溫陽多多相處也不是壞事。
溫涼的獵物數量不多,但種類不少,飛禽走獸無一不有。
“呀,這還有只小鹿!”
網中有一只剛剛長出角的小鹿,正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警惕的看著四周。
宋碧涵喜歡的緊,忙揚起嘴角討好的看著溫涼,“錦兒有孕,現在養不得小動物,不如把這小鹿放在我那先養些日子吧!”
宋碧涵的眼睛圓圓的,與那只小鹿一般模樣。
溫涼點頭,淡淡應了一聲。
玉華公主撅了撅嘴,暗暗瞪了宋碧涵一眼。
她也喜歡這只小鹿呢,倒是讓涵兒這家伙搶走了。
溫陽見了,從網中抱出一只黃黃胖胖的兔子,送到玉華公主面前,“這兔子也挺好玩的,你拿去玩吧。”
玉華公主嫌棄的撇了撇嘴,她不喜歡這種柔柔弱弱的小動物,那小鹿長大以后會長出漂亮的角,可比兔子威風多了。
再說,她才不要溫陽這個家伙給她的東西呢,“我不要,還是烤了吃吧!”
“別別,給我行嗎?”顧婉璃弱弱開口,用祈求的目光看著溫陽。
她自從養了小白,就對小兔子喜歡的不行,哪里忍心看人把它吃掉。
見玉華公主是真的不喜歡,溫陽便將兔子放在了顧婉璃懷中,提醒道:“它的腿擦傷了,你一會兒給它抹些藥膏。”
“嗯,好!謝謝溫二公子。”顧婉璃含笑點頭,溫柔的摸著兔子頭,安撫著被嚇壞了的小家伙。
傅冽的心里酸的像碰翻了一桶的陳醋,酸的他的上下牙齒不住的打顫。
就這么一只黃了吧唧的丑兔子哪里好了,小黑小白都是他特意尋來的名貴品種,皮毛長而柔順,手感哪里是這粗毛兔子能比的!
傅冽直勾勾的盯著顧婉璃懷里的胖兔子,大有吃掉以解心頭之恨的意思。
“打獵不難,可活捉獵物卻是不易。溫公子真是箭術卓絕,令人欽佩。”
傅凜聞聲望去,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
鄧嵐含笑走過來,眼中滿是欣賞。
她并未露出癡迷之色,態度不卑不亢,望著溫涼的目光也坦然大方。
溫涼掃了她一眼,見只是個他不認識的人,便收回了視線,全然無視。
鄧嵐也不覺尷尬,她見網中有一對被捆住了腳的大雁,便笑望著溫涼道:“這活雁甚是少見,不知小女可能請溫公子割愛,將這對大雁送給小女。”
大雁象征情愛,鄧嵐此舉可謂大膽。
鄧府之前一直隨潘家軍作戰,不久前才回京。
鄧嵐曾在壽宴上見識過溫涼的英姿,自此難忘,恰逢顧錦璃有孕在身,她便決心入王府做妾。
她雖是庶女,但以她的身份亦可嫁個像樣的人家做主母,可她卻覺得陪在這般好男兒身邊才算不辱沒此生,為了心愛之人,受些委屈也無妨。
玉華公主幾人抬起頭,皆用一種復雜的眼神望向鄧嵐。
居然能還能見到往槍口上撞的人,真是難得。
溫涼偏頭又望了她一眼,只此番的眸光要比剛才還要冷上許多。
“溫陽,大雁之死矢靡它,小心護好。”溫涼交代了溫陽一句,便拂袖走人。
鄧嵐站在原地,擰眉望著溫涼,不解其意。
溫陽也一臉茫然,玉華公主見他這樣子嫌棄的不行,沒好氣的道:“大雁對待伴侶最是忠貞,若失去伴侶寧愿孤獨終老。
你小心照顧著,可別做那破壞人家姻緣的惡人!”
說完,還不忘意味深長的看了鄧嵐一眼。
顧婉璃的聲音輕輕軟軟,就如懷中那兔兒一般,沒有一點攻擊力,“這對大雁一定是大姐夫給我大姐姐獵的,以物言志互訴忠貞。
涵姐姐,你們以后找夫君也一定要找如我大姐夫這般一心一意,忠于妻子的。”
姜悅聽得明白,笑著掐了掐顧婉璃小小的鼻尖,“說的好像你不找夫君似的,以后咱們都要以溫公子為準,萬不能找那些喜歡拈花惹擦的。
什么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都是謊話,要我說看見花叢就該繞著走,免得被纏人的藤蔓絆住了腳。”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笑,鄧嵐如何聽不出她們的話外之意,氣得漲紅了臉。
她不是沒聽說過溫涼性情疏離,可男人哪有不好色的,她對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卻沒想到她不但沒得到溫涼垂青,還被這幾個人狠狠嘲笑了一番。
看著鄧嵐落荒而逃的背影,幾人會心一笑。
顧承晏完全沒看懂幾個女子剛才的交鋒,他只挪動腳步走到幾人身邊,趁著她們逗弄小鹿的時候,偷偷給姜悅遞了點東西。
姜悅紅著臉悄悄接過,眉頭不禁一蹙,這手感……
她攤開手掌,赫然發現手中握著的竟然是兩枚小小的鳥蛋。
“這是……”
顧承晏忙解釋道:“這是鳥蛋,特別好吃。”
“……”姜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她的確愛吃,但也沒愛到宋老尚書那種地步,比起光溜溜的鳥蛋,她覺得毛茸茸的小動物才更好。
望著俏麗的少女,顧承晏欲言又止,他很想說一句“你放心,我以后定會潔身自好。”
可這句話他終究沒說出口,只半垂著頭去追溫涼,不想讓人看到他泛紅的臉。
他很喜歡這個愛吃愛笑的姑娘,他也知若真心喜歡人家,不能私下來往,要讓長輩去提親。
所以他不敢有違禮儀,只敢送這些吃吃喝喝,免得有私相授受之嫌。
他只是一個身份低微的庶子,可她卻是兵部尚書府的小姐,他想闖出些名堂再求大伯母二伯母幫他求親,那樣既能讓她父母安心,也可給她一個好的歸宿。
姜悅不知顧承晏心中所想,只小心的收好了鳥蛋,待回到席上便交給了婢女,吩咐道:“一會兒將這兩個蛋拿去烤了,稍稍撒些鹽便好。”
姜悅臉蛋微紅,這是他的一片心意,她不能辜負了,一定好好吃才行。
清點獵物時,眾人犯起了難。
獵物數量最多的是傅決,但傅凜獵到了鹿羊這樣的大家伙,而傅決網中多是些兔子山雞,一時倒是不好抉擇。
而建明帝卻覺得溫涼有好生之德,慈愛之心,理應溫涼獲勝。
可傅決傅凜兩派皆不同意,這是秋獵比試,選的是武將又不是和尚,要好生之德做甚。
建明帝掃視了一眼群臣,心里十分想念顧明哲。
若是他在此處,定能猜出他的心意,只可惜他家夫人剛生產不久,這人的心思全放在媳婦身上,早早就與他告了假。
深得顧二老爺真傳的大理寺卿鐘樹看出了皇帝的苦惱,起身拱手,對建明帝道:“陛下,微臣另有愚見。”
得了建明帝首肯,鐘樹開口道:“臣愚以為兩位殿下各有千秋,難分伯仲。”
建明帝以為這就是個出來和稀泥的,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卻聽鐘樹又道:“溫公子網中的獵物數量雖不及二位殿下,但飛禽走獸盡有,此乃網羅天下乾坤。
方才幾位大人說的也有道理,這是狩獵比試,看的便是誰的本領高強,而非仁愛。
可據微臣觀察,溫涼公子網中的獵物皆是左后腿中箭。
射殺獵物不難,但能掌控獵物死活,甚至能控制獵物中箭的位置,這難道不更能說明溫公子騎射之高超嗎?”
這一番話說的頗有顧二老爺的味道,引得建明帝都不由多看了他幾眼,欣慰頷首。
建明帝摸了摸下巴上蓄起的胡須,滿意笑道:“鐘愛卿所言有理。”
說完他又看了看傅凜傅決的獵物,有些嫌棄的道:“你們兩個網中的獵物著實太慘了些。”
一只兔子,身上有數個傷口,若非將其他箭矢拔了下去,只怕都會被人當成刺猬。
建明帝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想揭他們兩個作弊的短,但他們也別再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來找他分辯。
兩人如何聽不懂,就算心里窩火也只得眼睜睜看著建明帝宣布溫涼獲勝。
傅凜攥緊了拳,他的指甲平整,卻深深刺入了肉中,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減緩他內心的苦楚。
傅冽輸的心服口服,溫涼的身手他確實比不過。
不過對于另兩個人他卻不客氣的冷嘲熱諷起來,“這些獵物都是溫涼自己射的吧,你們兩個簡直毫無用處嘛!”
“誰說的!若沒我們幫他圈趕獵物,他能那么順利嗎?”宋達見傅冽敢小瞧自己,立刻不服氣的辯駁道。
溫陽斜睨傅冽,冷哼道:“你不也空手而歸嗎,說什么大話!
明日可自由打獵,咱們幾個不妨真刀真槍的干一場,看看究竟是誰厲害,免得有些人如井底之蛙,狂妄自大。”
察覺到顧婉璃在看他們幾個,傅冽挺直了脊背,張揚而笑,英姿颯颯,“比就比,明日便讓你們見識見識我外祖父親傳的箭術!”
“嘖嘖嘖,那你完了,我的箭術可是得我家祖母親傳!
論箭術,你外祖父是我祖母的手下敗將,你輸定了。”
傅冽上下打量了一番宋達,頗為嫌棄,“宋老夫人的確厲害,可我瞧你還是更像老尚書多一些。”
“你小子怎么罵人呢,當心我跟你絕交!”宋達氣鼓了臉,忿忿難平。
全然不想著,若他這話被宋老尚書聽到,怕是會挨上一頓捶。
“絕交就絕交,真當我稀罕你們呢!結交你們這樣的蠢貨,絕對是我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
溫陽冷笑,“咱們彼此彼此,與你們相交也非我本愿。”
年輕男子的談笑聲中有意氣風發的張揚,有磊磊落落的純粹,只他們不知,前方早已為他們的人生設了一條分叉路口。
一左一右,沒有第三條路可選,且這條路每走一步,后邊的路便盡數崩塌。
無法駐足,更無路可退,唯有繼續走下去,直至漸行漸遠……
建明帝給溫涼的賞賜十分耐人尋味。
他沒有賞賜財物,也沒有給溫涼加官進爵,而是給了溫涼一個承諾,許溫涼一個心愿。
日后溫涼有任何所求都可以提出,他都會滿足。
這個賞賜引起了不小的議論,眾人都覺得這個賞賜太重了。
若是平陽王府圖謀不軌,想要皇位呢?
可這話他們不敢說,誰若是說了,怕是會先挨一頓平陽王的鐵拳。
傅決只是氣又被溫涼占了便宜,可傅凜的身子卻隱隱顫了起來,父皇果然想將那個位置留給溫涼!
眾人回帳休息,顧錦璃一邊幫溫涼脫下外裳,一邊輕聲問道:“林中可還安全,沒出什么變故吧?”
顧錦璃知曉沿路有人設埋,所以她并不關注比試的輸贏,只盼他們都能平安歸京。
溫涼在她的額頭上印了一吻,柔聲道:“我們今日已巡視了林中,并無不妥,圍場有重兵把守,那些人無法進入圍場,無需擔心。”
他早已派兵駐扎圍場,他們沒機會在林中布置陷阱。
京中也已加派了人手前來護駕,那些人不會再有機會了。
見顧錦璃還是憂心忡忡,溫涼輕輕摸了摸她尚還平坦的小腹,“難得出來,別想這么多,這里景色不錯,明日我陪你四處走走。”
顧錦璃搖頭,“保護陛下要緊,我又不是涵兒那貪玩的性子,你不必顧慮我。”
“明日陛下打獵有父王和眾臣陪同,少我一個也無妨。”
顧錦璃笑著擁進溫涼懷中,兩人耳邊廝磨,愛意融融。
顧錦璃將頭倚在溫涼肩上,手指在溫涼胸口畫著圈,聲音輕柔婉轉,“阿涼,陛下給你的賞賜,你打算用來許什么心愿?”
溫涼捏住那只胡亂燃火的手,凝著冷眸望她,“許你能乖上一些,莫要這般淘氣。”
“我哪有。”顧錦璃笑意不減,輕輕在溫涼耳邊吹著溫軟香風,撩撥得某人的心弦不停的顫動。
“你真是……”無奈寵溺的語氣又帶著兩分咬牙切齒。
如今她有孕在身,倒是比往日更加大膽了。
“錦兒,篝火燃起來了,你快出來看呀!”營帳外傳來宋碧涵興奮的聲音,顧錦璃甚至可以猜到她那手舞足蹈的模樣。
好在蘇狀元此番未能來獵場,否則某人怕是就沒這般歡快了。
見溫涼緊繃薄唇,顧錦璃壞笑著在他唇上印了一吻,輕快的跑出了營帳。
溫涼雖氣,但聽她笑音如鈴,只能無奈的勾了勾嘴角。
自己選的媳婦,除了寵著還能怎么辦。
現在受的折磨痛苦都是暫時的,他早晚會再次將她拆吃入腹,重振“夫綱”。
篝火燃起,橘色的火光似乎點亮了天際。
火焰隨風而動,熱烈張揚,一如篝火下那些年輕人一般。
舞姬們身穿颯颯的騎馬裝,手挽著手在篝火下起舞。
以往舞姬們所彈跳的多為靡靡之音,可今日她們唱著嘹亮的山歌,在蒼穹夜幕之下,在橘色的火焰旁,這簡單的舞曲竟格外有感染力,讓人心中驀地生出振奮來。
“走,咱們也去跳!”宋碧涵眼中映著火焰,明亮如晝,拉著顧婉璃幾人的手躍躍欲試。
“這樣不好吧……”顧婉璃擔心不合規矩,小眼神不停的瞄著顧錦璃。
“有什么不好的,這里又不是京城,出來玩就要開懷肆意。”說完,也不管幾人的扭捏,徑自將她們推向了篝火旁。
就連沈嫵也沒能幸免,硬生生被拉入了人群中。
起初有些扭捏不自在的少女,在隨著節拍舞動起來后,漸漸忘卻了所有,什么規矩什么禮儀全都被拋在腦后,只記得天幕繁星璀璨,入耳的歌聲輕快暢然。
顧錦璃望著她們絢麗嬌美的笑顏,心中驀然生出一絲感動來。
天下最美的景致并非錦繡山河,而是人們嘴角洋溢的笑容。
若非腹中有個小家伙,她也定然要與她們一同瘋一同笑。
“咱們也去吧。”傅凝興趣十足。
“胡鬧,不許去!”傅冽沒好氣的叱道,那都是些姑娘家,他們哪能去牽她們的手。
雖說小白兔的手定然很軟很嫩,那也不成。
“咱們圍著篝火內圈跳,不與她們摻和。”
“好好好,這個好玩,咱們一起來!”宋達第一個附和,說完還握住了溫陽的手,笑得堪稱天真爛漫。
突然被一個大男人握住了手,溫陽整個人都是抗拒的,強壓著心頭的不適才沒將宋達一腳踹開。
“六哥,走!一起去!”
一些年輕公子見此也紛紛加入,少男少女們圍著篝火唱和起舞,歡笑的聲音遠遠飄蕩,與風聲交融,宛若天籟。
建明帝欣慰含笑,這種純粹的笑他許久沒看過了。
沈皇后也感觸頗深,見玉華公主笑得天真爛漫,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若規矩只能讓人活的束縛壓抑,那倒莫不如舍了,開心才是活著最重要的事。
少年不識愁滋味,他們笑得恣意無憂,有著年輕人方有的張揚純粹。
只他們全然不知,這一晚暢然后,等待他們的將是血雨腥風和艱難的抉擇。
次日。
秋獵比試結束,便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就算女子也可入林打獵,是眾人最喜歡的一日。
建明帝與各國使臣入林打獵,召溫涼相陪,炫耀之意顯而易見。
溫涼本打算今日陪顧錦璃四處走走,聽到建明帝的傳召,臉色瞬間冷若寒霜。
在建明帝含笑與各國使臣交談時,溫涼冷沉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就差在臉上些寫著“我不愿意”幾個字。
一眾人策馬駛入密林中,顧錦璃正打算找沈嫵幾人去說話,忽被人喚住了腳步。
來人是個十分明艷的少女,一身海棠紅色的勁瘦騎裝,將少女的身形勾勒的楚楚動人。
“靈毓縣主不準備騎馬去林中逛逛嗎?”鄧嵐雖在笑,但望著顧錦璃的目光噙著赤裸的打量。
武將家的女兒身上都有種率性的利落,只有些利落是如宋碧涵那般的純粹,而有些則是咄咄逼人的無禮。
鄧嵐,顯然便是后者。
“原是鄧姑娘。”敢與溫涼搭話的姑娘顧錦璃已經許久沒見過了,對鄧嵐印象深刻,她淺淺彎唇,“我身子不便騎馬。”
鄧嵐掃了一眼顧錦璃的小腹,心里對這些嬌弱的文臣女兒家十分不屑,“那還真是可惜。
溫公子騎射一絕,想來靈毓縣主也定然精通騎射了。”
顧錦璃輕笑出聲,“為何阿涼騎射過人,我便也要精通?我會醫術,卻也從未要求阿涼學醫。”
“這怎么能一樣!”鄧嵐皺起眉,“男兒學習騎射,是為了保家衛國,哪是岐黃之術能夠相提并論的!”
顧錦璃唇邊笑意不改,依舊從容淡然,“保衛家國是為了護佑地方百姓,大夫行醫也是是為了治病救人,在我眼中兩者并無區別。
況且軍隊征戰,若無軍醫隨行診治,那些生病受傷的士兵又該如何?”
鄧嵐早聞顧錦璃口舌過人,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便也不與她分辯無用之事,直言道:“溫公子那般俊杰,身邊的女子自要能與之匹配。”
這顧錦璃柔弱無骨,如何能與溫公子策馬馳騁。
“鄧小姐指的可是如你這般的女子?”既然鄧嵐說話越發不客氣,顧錦璃便也不打算再給她留顏面。
鄧嵐的俏臉微微紅了一瞬,卻也沒有否認,只道:“縣主不容溫公子納妾,難道就不怕外界笑溫公子懼內?
縣主若真的在乎溫公子,就該為溫公子的名聲考慮才是。”
“若我說不呢?”顧錦璃淺笑盈盈,芙蓉花般的絕色容貌甚是賞心悅目,只落在鄧嵐眼中便有些刺目了。
“那便是善妒。”這個女人最讓人討厭的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眸中的從容淡然。
無論她說什么做什么顧錦璃都不在意,就好像在顧錦璃眼里她脆弱的不堪一擊。
“我本就善妒,何懼人言?我為溫涼妻子一日,溫涼便不得納妾,就算通房也不成。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我們夫妻的事情就不勞鄧小姐操心了。
況且人生有無數種選擇,為何非要放著好好的嫡妻不做,去做他人的妾室?
鄧小姐這般通透,想來應與我一般作想。”
見鄧嵐臉色青青紫紫,顧錦璃輕輕彎唇,“我與人有約,先走一步,鄧小姐請自便。”
鄧嵐咬了咬嘴唇。
她闊步行到馬前,利落的翻身上馬,沖入林中。
既然無法在平陽王妃與顧錦璃這里下手,那她便要讓溫涼看到她的好。
說起騎射功夫,尋常女子絕對及不上她,她一定會讓他眼前一亮。
宋碧涵也想去打獵,奈何宋二夫人死活不讓,她便只能騎著馬無聊的轉圈遛彎。
顧錦璃和沈嫵漫步走在草地上,入目皆是靜謐。
倏然,一陣疾馳凌亂的馬蹄聲從林中傳來,噠噠的馬蹄聲讓人只覺心神不寧。
兩人相視一眼,挽著手朝營帳中走去,便見幾個隨行的御醫狂奔而出,御林軍統領厲聲喊道:“御醫,御醫,快來為陛下診治!”
幾人將建明帝小心的抬下馬背,沈嫵驚呼一聲,連忙捂上的自己的嘴,只眼中的驚恐如何都無法消散。
顧錦璃也神色驚變,心中泛起層層冷意。
一支利箭從建明帝的后背貫穿,那箭矢的位置正中心口,若傷到了心脈……
各國使臣皆在獵場,若建明帝真有意外,只怕屆時大梁內憂外患,再無寧日。
蔚藍晴朗的天際忽布密云,涼風驟起,似有雨意。
風雨欲來風滿樓,這天,終究還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