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璃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筆直,目光雖凌人,嘴角笑意卻是輕緩,不卑不亢姿容絕麗。
“我不反對審問丫鬟,可既是要審問,那便要兩個一同審問。
若是只審如意一個人,豈不等同于在逼她認罪。
還是說,三嬸已經相信了吉祥的話,覺得那香爐就是我打碎的?”
顧三夫人被問的一愣一愣的,心里罵這丫頭狡猾,嘴上卻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
顧三老爺在一旁幫腔道:“錦丫頭說的對,依我看,定是這丫鬟圖謀不軌,冤枉錦丫頭!”
顧三夫人心里憋悶,她覺得自己有一天遲早會被這個蠢貨氣死!
“我好心幫你,卻平白惹得一身腥,我不管了總行了吧!
不審問丫鬟,你就等著搜院子吧,此事涉及御賜之物,你以為能輕輕放下嗎?”顧三夫人作惱怒樣,其實卻是在暗示顧老夫人搜院子。
她當然不能讓人連著吉祥一起打,不然吉祥沒忍住說露餡,豈不全完了?
顧老夫人不悅的盯著顧錦璃,犯了錯不敢承認,事兒還不少,便板著臉對身邊的丫鬟雪梅道:“你去錦華院一趟,看看梧桐樹下到底有沒有香爐的碎片,動作輕點,別聲張。”
顧老夫人雖不在意顧錦璃的臉面,可此事事關重大,不能鬧得沸沸揚揚被他人知曉。
雪梅領命,趕緊挑開簾子走了出去。
吉祥又露出了可憐兮兮的表情,低低啜泣起來,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不一會兒雪梅就回來了,手里還捧著一個全是泥土破破爛爛的布包,雪梅把布包放在地上,打開布包露出了里面裝的碎瓷片。
瓷片色彩鮮艷,紋理細膩,顧老夫人看的直上頭,隨手操起一個杯盞就砸在了顧錦璃的腳下,“逆女,還不給我跪下!”
顧錦璃的裙邊被打濕了一角,顧二夫人慌忙去看,見她沒傷到才松了口氣,抬眸用一雙慍怒的眸子死死盯著顧老夫人。
若是錦兒傷了,她今天定要捶這死老太太一頓!
“你那是什么眼神!還敢瞪我,真是無法無天了!”顧老夫人被氣得心肝直顫,轉頭便對顧二老爺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看看你媳婦和你女兒,真是無法無天沒規沒矩!
你是怎么管教她們的?外面的事你不行,家里的事你也管不了,你還能干點什么,沒用的東西!”
顧大老爺和顧三老爺都聽得難受了,覺得母親說的有些太過了,忙開口相勸。
可他們不勸還好,這一勸顧老夫人心中的不滿就好像開了閘的洪水一瀉千里。
“我真是后悔啊,我當初就不該同意娶你這個女人過門!
沒有嫁妝也就算了,這么些年,連個兒子都沒生出來,倒是給我們顧府生出個晦氣鬼來!
我們顧府的好運氣一定就是被你們娘兩敗光的,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顧老夫人一邊抹淚一邊咒罵,絲毫不顧及自己的話有多么傷人。
顧三夫人聽得心里舒爽極了,若不是時機不對,真想為老太太鼓掌叫好。
“夠了!”
顧二老爺站起身,儒雅清俊的面容上此時一片沉郁。
“既是母親覺得我們一家礙眼,我們走便是,以后我們一家便是餓死凍死,也與顧府無關!”
顧二老爺一甩袖子,大步一邁就走到了顧二夫人母女身邊,將妻女牢牢護在身后。
“二弟!”
“二哥!”
顧大老爺和顧三老爺起身去攔,顧承晏也走到顧錦璃身邊,他沒有說話,只拍了拍她的頭,無聲的支持著她。
顧老夫人被氣了個倒仰,居然又用這招威脅她,頓時也來了脾氣,拔高嗓門道:“你們別攔著他們,讓他們走,走得越遠越好,我權當沒生過這個兒子!”
顧三夫人心里樂開了花,卻不想就這么放過顧錦璃,便尖著嗓子,陰陽怪氣的道:“二哥倒是用的好一招釜底抽薪。
可錦丫頭打壞了御賜之物,你們就這么走了,難道要讓我們擔這個責任不成?”
“趙素娥,你給我閉嘴!”顧三老爺雙目瞪圓,怒聲呵斥,顧三夫人卻是斜睨他一眼,毫不在意。
顧老夫人聽得眉頭一皺,顧三夫人繼續煽風點火,“母親,損壞御賜之物可是死罪,她一個人犯的錯難道要讓我們全家來承擔不成?
一人做事一人當,這個責任就該由錦丫頭來背。”
顧三老爺一雙眼睛都氣紅了,他瞪著眼睛看著顧三夫人,咬牙切齒道:“怎么,你還要讓錦丫頭以死謝罪嗎?”
那感情好!
顧三夫人心里是這么想的,可她不敢說,便甩了甩帕子道:“我可是錦丫頭的三嬸,哪里會舍得讓她這么做。
可咱們顧府也不能不做表示,萬一哪日東窗事發,咱們也得對陛下有個交代不是?
這京城錦丫頭是不能再留了,要么找個尼姑庵潛心修身養性,要么便只能遠遠嫁出去,終身不得回京。
陛下若是問起,咱們就說府上大小姐沒了,陛下也就不會再責罰顧府了,母親覺得怎么樣?”
顧老夫人覺得這樣很好,她本來也不想看見顧錦璃在她眼前晃。
可她還沒等說話,顧三老爺就呸了一聲,“你可閉嘴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東西,你以為母親會和你一樣自私歹毒嗎?”
顧老夫人:“……”
顧三老爺冷哼一聲,又道:“陛下賞賜給臣子的東西多了,如今咱們顧府都沒落到別人不愿意踩上一腳的地步了,誰還會記著八百年以前的御賜之物?
沒人提醒,陛下才不會記得。
反正顧府中人定是不會往外傳,你只要管好自己娘家別傳閑話就行!”
趙文漪被說的滿臉通紅,顧三夫人氣得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顧明賢,你說的這是人話嗎?”
“我說的自然是人話,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明白了!”
眼看兩人這架要往偏了的節奏上吵,顧錦璃緩緩起身,眾人瞬間禁聲,視線都不約而同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走上前,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語氣輕而淡,吐出的字卻甚是清晰,“祖母,恕孫女蠢笨,孫女聽了許久,也聽不大明白您和三嬸在說什么。
這不過就是一個普通花瓶的碎片,怎么就和御賜香爐扯上關系了?”
眾人一愕,花瓶?不是香爐嗎?
吉祥更是一臉懵,可待看到顧錦璃眼中的嘲諷,她頓時只覺如墜冰窟,一顆心漸漸沉入谷底。
事情,怎么好像偏離了她們的預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