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春樓里的人膽汁都快吐出來了,那班主兩腿虛軟,站不起也說不出話。
暮青好心地替他選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那就先聽好消息吧,興許聽后能高興些。好消息是,解剖了尸體的胃部之后,死者死亡時間的推斷可以更加精確了。肉類比米蔬類難消化,死者的胃里有少量的蔬菜梗和種類較多的肉類,說明三個時辰前,也就是昨夜丑時,死者還活著。而壞消息是,你和你的人說死者昨夜是子時進的餐,吃的是紅棗米糕,那誰來解釋一下死者胃里怎么會有肉的?”
那班主一句也答不出來。
暮青伸手又去女尸肚子里摸腸子,“死者子時吃的米糕應該已經在腸道里了,需要我拿出來送你面前瞧瞧嗎?”
那班主一聽說腸子里的東西,俯身吐了幾口黃水,連忙擺手,其意明顯——別!別!
早知道不說實話的代價是這般,他一定說實話!
但還沒等他說話,暮青便收了解剖刀,摘了手套起身,寒聲道:“我昨夜是子時前走的,一個時辰后,春娘吃過酒菜!她愛惜身段兒,子時才用過餐,丑時萬萬沒有再用之理,更別提這桌子酒菜里雞鴨魚肉都有了!她必是在陪貴客,陪那人吃過酒菜后,還行過房事,那人能邀得動你杏春園的紅牌,又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必是盛京城里的貴族子弟!還不說此人是誰?!”
“說!說!”那班主連聲道,他服了,也怕了,聽聞英睿都督驗尸如神斷案更神,以為傳言有虛,沒想到她治人的手段如此……讓人承受不住!
“昨夜春娘出過園子,去的是司馬公子府中。”
“哪個司馬公子?”
“外城守尉司馬大人的嫡長子,司馬敬公子!”
盛京有內外城的守尉,專司城門布防之務,正四品武職。此職官品不高,職責卻重,歷朝都是由皇家的心腹之臣擔任。大興相權為大,司馬家是元黨,怪不得杏春園的班主不敢供出他來。
都督府昨夜包了杏春園,即便沒有夜宿園中,這一夜杏春園也該不接客,畢竟他們收了都督府的銀兩。可水師的人一走,班主就把春娘送了出去,他不敢說,恐怕一是怕都督府降罪,二是怕得罪元黨。ωw.Ε.℃ΟΜ
然而,暮青并不關心此事,她在聽到司馬家是外城守尉時,輕輕挑了挑眉頭。
“我去傳那孫子來問話!”季延主動請纓,這回不要銀子了,只求速去!這地兒不是人待的,再待下去,人還沒吐死前就被熏死了,他可不想英年早逝。但要走總要尋個理由,不然顯得他很怕這驗尸的場面似的,有損他國公府小公爺的一世英名。
不幸的是,暮青拒絕了,“不急,我還有話要問。”
季延:“……”
“司馬敬和春娘常來往嗎?”暮青問杏春園的班主。
“常來往!”杏春園的班主不敢再說謊話,一五一十的道,“春娘是班子里的紅牌,二八妙齡,貌美如花,戲曲兒唱得好,舞也跳得妙,深得司馬公子的歡心。半年前,司馬公子花了一千兩銀子將春娘給包了,夜里常點春娘到府里伺候。昨兒下了開春兒頭一場雨,園子里的景兒正是美時,公子本想來聽戲,卻沒想到都督府提早包了杏春園的場子。小的看司馬公子掃興而歸,怕他心里不痛快,夜里就派春娘去他府上了。”
“你真為顧客著想。”暮青面色疏淡,心如明鏡。這班主怕司馬敬掃興是假,怕失了金主才是真,說白了就是貪財。但這不重要,重要的另有其事,“你送春娘去服侍司馬敬,那時已過三更,司馬府應已落鎖,春娘想進便能進得去?”
士族門第家規甚嚴,嫡長子在外養戲子已是丑事,夜里府門落鎖后還能讓這戲子隨心所欲的進出府邸?
“司馬府在外城有間宅子,公子與春娘以往都是在那宅子里相會。”
“那你怎知他昨夜也在?”
“這……因為約莫十日前,司馬公子請府里的老夫人做主,想為春娘贖身,納春娘為妾,老夫人未允,司馬大人盛怒之下將公子打了頓家法,攆到了城外的莊子上。昨日傍晚,公子偷偷回城想見春娘,卻未見成,那時天色已晚城門已關,小的猜公子夜里定是住在了那間宅子里。”
暮青聞言,眸光微動,深思之態有些耐人尋味。
“這事兒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季延從旁插嘴,他得說話轉移注意力,不然管不住自己的眼,總往那女尸身上瞄,一瞄就想吐。
暮青看向季延,季延得意一笑,盛京城里的紈绔子弟大多唯他馬首是瞻,他的消息可靈通著,“司馬敬挨了家法不假,可那頓家法挨得不重,就他那病怏怏的身子,一頓家法還不得打死了?他這身病得的不光彩,司馬家借著此事把他攆到城外的莊子上,要他自省是假,請了江湖上擅治臟病的郎中給他醫治身子才是真。”
季延所言屬實,暮青看得出來,但她有些疑問,故而問巫瑾道:“司馬家為何不請王爺出診?”
巫瑾有神醫之名,司馬家放著神醫不請,為何要請江湖郎中?
季延聞言詫異地看向暮青,巫瑾的忌諱,這小子不知道?巫瑾待人疏離得很,盛京城里除了宮中和相府,其他府上的人想請他出診,千求萬求也不一定求得去。
巫瑾給王侯公卿醫病,那規矩大得很,瑾王府的烏竹林外常年掛著只木牌子,上頭寫著巫瑾想要之物,那些東西多是藥材,有的生于關外,有的生于海島,有的是生于他國深山遠島的奇蟲猛獸。這些藥材珍貴難尋,千金難得,拿得來的,巫瑾才會出診,沒有的,他是絕不登門的。
季延搖頭無語,這世上興許也就這小子把巫瑾當個普通郎中用!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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