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俺去備馬!都督別騎戰馬出去了,這幾日又是罷官又是抄家的,京中不太平,夜里宵禁,俺去給都督備馬車,車轱轆拿棉布包起來,保準跑起來沒聲兒……”石大海邊絮叨邊往里頭走,一刻的工夫便將馬車趕了出來,可府門開著,暮青已不見了。
外城北,烏竹林。
夜風被竹林的枝梢割成細刀,暮青一身素衣立在竹林里,望著前方三進小院兒里透出的燈火,眸中清寒生了恍惚。
近鄉情怯,近人情更怯,她竟也有怕的時候,更可笑的是怕進這院子,卻不知何時已走到了院門口。
還沒敲門,門便開了,開門那人黑衫蒙面,暮青卻識得他的眼睛,這人以前在汴州刺史府時曾跟在步惜歡身邊,應該是月部的首領——月影。
烏竹林里十丈一哨,到處是隱衛,暮青踏進竹林時月影就知道了。
“你來見主子?”月影盯著暮青問。
“他……還好嗎?”暮青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問道。
還好?
還好沒死!
月影看著暮青,他不是月殺,快人快語,他不愛妄議主子的事,主子好不好,她自己去看吧!
“跟我來吧。”月影轉身,頭前引路。
瑾王府只有三進,進了正堂繞過二堂便是后園,后園里一棵老檀樹,月影在園子外頭低聲道:“主子調息了三日,一個時辰前剛睡下。你……”
月影話沒說完,暮青已進了園子,她行事作風還是那般雷厲,進園時腳步卻放得極輕,推門時怕那門響吵了屋里人,只推開半扇便側身進了屋。屋里一股清苦的松木香,香爐就擺在榻前,白香裊裊,帳簾未放,門口便可瞧見榻上臥著一人。
那人俯臥在榻,一幅雪袖瀉落榻前,籠著裊裊白香,袖下一手白如落霜。
步惜歡正睡著,衣衫盡濕,似剛沐浴過,卻不見往日的雍容散漫,濕發遮了半張如畫容顏,額間細汗如雨。
暮青立在門口,忽覺屋里的熏香太苦,從喉嚨到心口,吸著讓人喘不上氣。她盯著榻上男子,腿腳如灌了鐵石,不知看了多久,忽然一閉眼,生生拔開沉如鐵石的腿腳,轉身便退出了房門。
她走得干脆,轉眼便出了園子,月影在外頭瞧見,心頭忍不住燒起一團火。
“你這樣便走?”月影一直覺得身為隱衛,他比月殺更恪守本分,絕不管主子的私事,但見暮青進了屋只站了站,連榻前都沒去便要走,還是忍不住生了怒意,“你知不知道,主子這副模樣都是為了你!他所練的是祖洲仙島上的無上神功,未臻化境不可輕動,否則輕則身受內傷,重則反噬入魔,功力盡毀!那司徒春……”
“閉嘴!”暮青低聲喝止,回身時身子明顯有些僵,卻道,“你主子的功力你比我清楚,他剛睡,你想吵醒他就繼續說。”
月影頓時閉嘴。
“月殺說他缺藥方,可有此事?”暮青問。
月影一愣,道:“有。”
“是何藥方?”
“鎮痛的方子。”
“他在巫瑾的王府里,此方很難得嗎?”
“瑾王爺怪主子擅動神功不顧大局,因此沒開此方,這三日主子是生受著蠱蟲療傷之苦的。”
暮青問,月影答,一來一去事兒便問清了,少年臉色頓沉,眉宇間似生了霜色。
“等著!”暮青轉身就走,月影直到她的身影看不見了才回過神來。
莫非,她方才沒去主子榻前長探是因為聽說主子沒有藥方,想要先去找藥方?
他與她在汴州刺史府里打過交道,那時她將他騙進了湖里,并用那石灰粉暗器逃出了刺史府。那時他便覺得這般聰慧的女子世間難見,只可惜性情冷硬了些,后來見主子對她動了情,他便知道主子難免要吃些苦頭,后來果不其然。這回見主子吃的苦頭太險,他還在想為一不解風情的女子到底值不值,如今看來……也許值得。
今夜月殺發急信兒說她會來,他還以為她到了屋里看見主子,會到榻前徹夜守著不離一步,沒想到她會轉頭便出來,開口便問藥方,轉身便去尋藥。
世間不缺那些嬌柔可人,得郎君一護便服侍榻前以身相許,從此安居后宅相夫教子的女子,缺的是這種時候還能保持清醒,看得清什么對主子最重要,并為主子找來的人。
方才她直奔園子外頭,沒有在屋外就問藥方的事恐怕是不想吵醒主子,他誤解之下語出責難,她到了園外也沒解釋,問明了藥方之事便走了。
主子這些日子背地里為她籌謀不少,卻從不許誰告訴她,而她今夜也不理會誤解,一心為主子尋藥方,這兩人……還真是有些像。
只不過,主子已被世事磨圓了棱角,而她刀鋒尚在。
月影望著暮青的身影消失的方向,忽然想起最近盛京城里入夜宵禁,她進烏竹林時是獨自一人,顯然沒乘馬車出來。瑾王府在城北,甚是偏僻,盛京城大,她從內城來此走上一回已是腳力不錯了,要是回去再回來,豈不是要把腿跑斷?
暮青到外城走的是密道,上元那夜去大寒寺時,步惜歡曾帶她走過那條觀音廟到榮記古董鋪的密道,觀音廟離城門近,瑾王府在城北偏僻處,而內城都督府到榮記古董鋪需從城南走到城北,路途甚遠。ωωw.qqχsΠéω.℃ò
盛京城里宵禁,哪怕馬蹄和車轱轆都包了棉布,馬在路上也難保不會有嘶鳴之聲,因此暮青只能步行,從都督府到榮記古董鋪,經密道出觀音廟,再到外城城北,她整整走了一個半時辰。出府時剛剛二更天,到了瑾王府都已過三更了,待再回到都督府時都已是四更末了。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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