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惜歡的手頓住,“嗯?”
“我有事,要出去。”
“三更半夜的,去何處?”ωw.Ε.℃ΟΜ
“玉春樓。”
玉春樓乃盛京城里官字號的青樓,所謂官字號,即收押調教罪臣女眷的青樓。
朝臣獲罪,家中女眷有送入青樓歌坊的,有賣入官家為奴的,落在奴籍,一生卑賤,比身在賤籍的百姓還要悲苦。
夜深風寒,雪大如梅,梆聲蕭瑟,暮青在街角抬眼,見長街上麗樓座座,紅燈串串,風里搖著,別樣旖旎。
暮青一踏進玉春樓,便有龜奴迎了出來,見她面生先是一愣,待暮青脫了風帽,露出整張面容來,那龜奴又是一驚,隨即滿臉堆笑道:“喲!這不是江北水師周都督嗎?”
暮青淡淡頷首,她剛到盛京不足半月,這玉春樓里的龜奴竟能將她認出來,果然是官字號的青樓,對京城里的豪貴新貴都是下了工夫的。
她解了大氅在門口抖了抖雪,那龜奴忙要接著,暮青卻轉手給了身后的人。
那龜奴也不尷尬,笑道:“今夜都督大駕,咱們樓里的姑娘們怕是要高興得搶人了!”
“奉承話!本都督一無相貌,二無家財,你們樓里姑娘哪瞧得上本都督?”
“瞧都督說的,誰不知道圣上在鷺島湖賞了您座美宅,還賞了不少金銀?”龜奴笑道,他迎來送往的貴胄子弟多了,什么脾氣的都見過,自不會因暮青說話直就接不上,反倒跟她似真似假的開起了玩笑。
“三進小宅罷了。”暮青淡道。
“那也是美宅,足夠藏嬌了!”龜奴笑道,“咱們樓里的姑娘可是全京城里最嬌美的,都督瞧瞧想藏哪個?”
“不急,一路過來,先歇歇。可還有雅間?”暮青掃了眼樓上,只見屋里都點著燈,怕不是沒地兒了吧?
“有有有!都督來了,怎敢沒有?沒有小的也給您打出去一個,把您給請進去!”龜奴慣會哄人,說話間便笑著將暮青給請上了二樓一間雅間。
一會兒,茶點送了來,那龜奴走時笑道:“都督何時要姑娘相陪,您只需喚小的一聲兒,小的將人領進屋來給您挑!”
暮青淡淡應了聲,那龜奴便下去了。
門一關,屋里便靜了,暮青回頭,見身旁坐著的人一張貌不驚人的臉,端起茶盞的風姿卻雍容優雅,瞧他要喝茶,暮青抬手便往茶碗上覆,皺眉道:“別喝,這種地方有病的不少,誰知道這茶具干不干凈。”
那人將茶盞往旁邊一讓,淡淡看了暮青一眼,懶聲道:“茶燙!手伸來做什么?也不怕燙著!”
男子斂眸,話里含著斥意,眉頭都皺了起來。暮青瞧著,有些郁悶,誰讓他跟來的!
她本是想帶著月殺來,哪知步惜歡一聽,宮也不回了,要月殺找了張面具回來,穿了她親兵的衣袍便跟來了玉春樓。她剛到盛京,府里的人深入簡出,除了月殺,很少帶別人出來,還好玉春樓里的龜奴不認得她身邊的人。
“嫌臟還來。”步惜歡見暮青面色沉郁,說話時語氣已和緩了些,他將茶盞放去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也一并丟去了桌上,抬眼時見她臉色還難看著,不由笑了笑,問,“你那宅子是小了些,要不趕明兒換座大的,給你拿來藏嬌?”
他可還記得她要娶五百個媳婦的話。
“不必,宅子小,美人少,我自己掙,自己養!”暮青說話間起身來到窗邊,臨窗望進大堂。
步惜歡笑了聲,瞪了暮青一眼,隨手抓了把盤子里的果子,剛抓到手里就想起她說不干凈的話,隨手又扔了進去,問道:“來玉春樓做什么?”
她是不會因好奇而來這等地方的,既然來了,必有所圖。
“掙銀子!”暮青轉身便出了房間,下了樓去。
玉春樓大堂里設著賭桌,卻與賭坊不同,官字號的青樓尋常百姓的腿邁不進來,能來的都是士族貴胄子弟,圍著賭桌的都是紈绔公子,穿的是錦袍,作陪的是美姬,賭的是大額銀票。
荷官搖著骰子,一群公子賭著大小,輸紅了眼時,風度不比市井痞子好到哪里去。
一人一把將桌上銀票掃去地上,怒道:“晦氣!”
旁邊有人幸災樂禍,笑道:“我說曹公子,人逢禍事運氣總是衰些,我看你還是別賭了,免得輸狠了,回去還得挨家法。”
這位曹公子正是戶曹尚書家中的庶子曹子安,那日相府別院詩會,他觸怒元修被趕出了府,回去后便挨了父親一頓家法,忍著一身傷被抬去相府給元修賠禮請罪,元修不見他,他又被抬了回去。此事不僅讓他在家中兄弟面前抬不起頭來,還讓他在京中士族子弟間丟盡了臉面。
他雖是尚書府里的庶子,但生母是大興富商南魏北謝的謝家女,金銀不缺,他又擅詩畫,精于琴道,在府中一干兄弟里屬頗有才氣的,因此向來得爹的寵,自小沒受過多大委屈。別院詩會的事一出,他頭一回挨了家法,在府中養了幾日,如今傷雖沒好,但行動無礙,因在家里待著煩悶,又有幾日沒見蕭姑娘,心中甚念,夜里便偷偷跑來了玉春樓。
他本是想來見見蕭姑娘,在他眼里,世間都是俗人,唯獨蕭姑娘高潔,懂他的詩畫琴音。但人逢禍事還真是運氣衰,蕭姑娘今夜撤了紅牌不見客,他郁悶之下只好來賭桌上解氣,哪知越賭越輸,竟是一回也沒贏過!
“本公子就賭到天亮了!不信贏不了!”曹公子被人揭了痛處,面上掛不住,自不肯走,從懷里掏出張千兩銀票來便往賭桌上一拍,啪的一聲,聲音響亮。
旁邊一眾公子們瞧了眼那銀票,笑容刻在臉上,心里大多不是滋味。
盛京城里沒哪個庶子有曹子安這么會投胎,姨娘是謝家女,爹又是戶曹尚書,手里的銀子花不盡,一些府上的嫡公子都沒那財力夜擲千金只為求見蕭芳一面,他卻眼都不眨一下。
“本公子不缺銀子,有本事的就看看能贏多少去!”曹子安看著身邊一眾公子的臉色,心生快意。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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