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尖。”元修一笑,隨即便斂了笑意,蹙眉將那錦布攤開,遞給了她,“發現此物的丫鬟嚇暈了,沒問清來路,恐怕是從……”
“水里的。”元修話未說完,暮青便道。
這時,亭子里的公子們瞧清元修手里竟拿著只人手,也驚得紛紛后退,只有巫瑾和趙良義等西北軍將領沒動。
趙良義摸著下巴便笑了,打趣暮青道:“嘿!真邪了,我說你小子怎么走到哪兒都能遇上這些?好像這些死人知道你在,扎堆兒來尋你似的。”
“閉嘴吧你!”元修不大愛聽這話,問暮青道,“你怎知是水里的?”
那丫鬟只指了下胡婉就暈過去了,而胡婉只可能是落水時將這手給帶上來的,此事他還想得通,只是想聽聽她還有何看法。
“這層黃白之物是尸蠟,尸體長期浸泡在水中,脂肪皂化而形成的。”暮青用錦布包著那手,細細瞧了瞧,“湖底藏了具尸體,死了至少半年了。”
這手是成年人的,成年人的肢體形成尸蠟少說要半年時日。
這話對暮青來說沒什么,亭中一眾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卻聽得打了個寒噤。
湖底藏尸?
“我下去瞧瞧!”元修道。
“湖水頗寒,等開春冰融水暖了再去尋也行。”暮青道,雖然為死者伸冤很重要,但活著的人更重要。
元修聞言心里生出喜意,她關心他?
“放心吧!這冰湖的寒氣一時半刻還傷不到我!”元修傲然一笑,他所練的是至陽之功,此言可不虛!
說罷,他一個猛子便扎進了湖里。
對面亭中,元鈺吩咐嚇得手腳發軟的丫頭們將胡婉主仆抬去暖閣,寧昭柔聲安撫著其余的小姐們,回頭間見元修又躍入了冰湖里,不由面色又白了一層。
但元修沒下水太久,一會兒工夫便上來了,手里提著個臟兮兮的布袋,那布袋開了個口子,里面有水嘩啦啦流出,一截白森森的臂骨從里面伸了出來。
公子們臉色頓白,趙良義等人將亭子正中的圓桌搬開,清出塊兒空地來,元修將那布袋放去地上,布袋攤開,里面淌出的水帶著些湖泥,臟污好似尸水,有些公子受不住,還沒瞧見尸身便轉身嘔了起來。
暮青道:“給我準備件外衣、口罩和手套,府里沒有便去衙門里找仵作要。”ωωw.qqχsΠéω.℃ò
元修招來個親兵,囑咐那親兵出別院去尋暮青所要之物,親兵走后,他問道:“這尸體可能搬去暖閣驗?”
眼看過了晌午了,湖面上起風了,這尸體剛從水里撈出來,寒得冰似的,她若驗尸必定凍手。
“好。”暮青沒意見,這尸體已經蠟化了,驗尸之所的氣溫高低對其已無影響。
元修又招來兩名親兵將布袋抬了,送去暮青上午歇息的暖閣。
亭中公子們見了不由愕然,哪家府上都有些見不得人的事,家丑不可外揚,別院湖底藏了具尸體,顯然是自家人所為,遇上這等事遮掩都還來不及,元修怎還讓人驗尸?再說,年剛過就碰見具尸體,這等晦氣事若是別家遇上,定將尸體丟去亂葬崗,再去大寒寺請高僧來府上作法七日以除晦氣,元修可倒好,尸體不扔,反往家里搬,這是嫌晦氣不夠重?
元修確實不嫌晦氣,戰場殺敵之人,尸山都見過,還怕這一具尸體?他也知道此事許與自家人有關,但他想知道此人是誰,因何事而死,又是誰殺的。他離家多年,家里許多事都不知道,他得先將誰是何面目,這些年都干了些什么事摸清楚。
再說,她喜歡驗尸,既然發現了一具,給她驗就好了。比起這無聊的詩會,他寧愿看她驗尸。
但今日的詩會是母親請了這些公子小姐來,出了這等敗興之事,元修自不好下逐客令,只好跟亭中的公子們賠了禮,請眾人移去暖閣喝茶壓驚,并命廚子重新準備飯菜。
一聽飯菜,眾公子險些又要吐,比起吃飯來,眾人倒對驗尸頗感興趣。盛京繁華,家門富貴,這些貴族公子最擅玩樂,這么多年下來,該玩兒的花樣都玩過了,也都有些膩了,聽見要驗尸,雖覺得晦氣,卻也覺得刺激,于是紛紛表示不需準備飯菜,見元修和暮青要去暖閣,便跟在后頭一起去了。
到了暖閣,那裝尸的布袋已放在地上了。
元修見貴公子們都跟了來,不由眉頭深鎖,出門道:“今日諸位來別院,卻出了這等事,實乃我招待不周,但人命關天,死者為大,不得不即刻驗尸。只是不想沖撞諸位,是而還請諸位移步東暖閣,廚子準備了飯菜茶水,諸位且先壓壓驚,我隨后再去賠罪。”
話雖客氣,元修語氣卻有些疏淡。
這沉尸湖底之人八成與相國府有關,事關府中秘聞,外人理應回避,但一眾士族公子閑來想尋刺激,便腆著臉皮道:“侯爺不必客氣,廚子準備飯菜想來還需些時辰,我等閑來無事,聽聞英睿都督頗有驗尸之能,想留下來瞧瞧,望侯爺允準。”
這話說得很清楚,廚子備好飯菜他們就回東暖閣,絕不在此多呆。英睿除了驗尸,還頗有斷案之能,元修未將此案報給盛京府,而是讓舊部驗尸,應是既想知道此案的原委,又不想對外張揚。既如此,他們只看驗尸,不聽斷案,相府秘事就是讓他們聽,他們也不敢聽。
這些貴公子雖嬌慣任性些,到底也是知道輕重的。
元修心中卻還是生出些不快,總覺得這些人太礙眼。
暮青在暖閣里瞧著尸袋,這些事她一概無心過問,她只管驗尸。
“開著門,通風!”她道。
元修回身,暮青的要求他自不會拒絕,只是院中不想留著礙眼的人,他剛想讓人將公子們都帶去東暖閣,前頭親兵便進了院兒。
那親兵騎著馬去了義莊,來去頗快,不僅帶回了暮青要的東西,連仵作驗尸的工具箱都背回來了。
暮青不管院中人,她穿了外衣,戴了口罩和手套,便從工具箱中拿了把剪刀出來,順著那尸袋破損處剪了開。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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