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面色陰沉,盯住暮青,難以相信自己會栽在一個剛從軍不久的毛頭小子手中。
暮青也不言語,只等著聽吳正如何辯解。
吳正卻笑了出來,神色一松,道:“沒錯,毒是本將軍下的,英睿將軍果真睿智,不過本將軍以為,此事你還是不要多深究得好。大好的前程,毀在此事上不值得。”
暮青問:“以你之能,不該是主謀,身后之人是誰?”
既以她的前程威脅她,想必那人身份極貴。
“你!”吳正被諷,面色漲紅,怒笑一聲道,“區區五品中郎將,也敢問主謀?”
暮青聞言面色不變,只道聲果然——果然那主謀身份極貴,不然吳正在西北行兇,害的還是元修的兄長,為何敢如此有恃無恐?
這時,房門忽然從外被推開,元修立在門口,晌午秋日當頭,照不化男子面上寒霜。
“她不敢問主謀,那本將軍可問主謀否?”元修進門,身后有勁風一拂,門砰地關了上。
“大、大將軍?”吳正驚住,他來此時,元修分明沒跟來。
“吳將軍好膽色,在西北地界蔑視我西北將領?”屋中光線昏沉,遮了男子眸底細碎星河,那眉宇似聚一場風雪,煞人。
吳正驚詫難言,早聽聞元修待麾下將領親如兄弟,兄長之事他不問,竟先問他譏諷英睿之事?
“午膳時辰到了,我去用午膳。”這時,暮青忽然開口,不待元修和吳正反應過來便出了門。
元修回身看著她的背影,見她竟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
暮青回了自己院中,用了午膳也未再回后廳,元修和吳正談了何事,她不問也不打聽。
午后小憩,下午暮青讓月殺尋了幾本醫書來瞧,傍晚用過晚膳便早早沐浴梳洗,入帳歇著了。
帳里,少女披著青絲,側身臥著,眸中全無睡意。幕后主謀是誰,她已心中有數,這案子……無法結了。
這世間她斷得清的案子多,卻并非都能結案,在古水縣時,城中富戶使了銀錢買通知縣輕判或不判之案年年有。權貴當道,公理難存,這一身五品中郎將之職終究是輕了些。
暮青闔眸,眸中那抹明光初露便被眼睫遮了,她剛要睡,忽聽身后帳子微動,回頭間只見一袖梨花白,一人進了帳來,坐在榻邊,笑問她:“未能結案,可是心緒不佳?”
“你來做什么?”暮青瞪著步惜歡,他以為大將軍府是他的行宮,來去自如?
步惜歡挑起她一縷發絲,繞在指尖把玩,笑道:“來安慰你。”
暮青拍開步惜歡的手,道:“我不需要安慰。”
步惜歡笑道:“我想安慰你。”
“……”又是這樣,她不需要,他想!
強盜理論!
暮青懶得辯,翻身朝里,閉眼,睡覺。
帳中燭影搖紅,少女的肩柔弱一弧,望之如見那江南月,落在那竹林梢頭,清冷如玉鉤。步惜歡撥弄了下那肩頭的發絲,依舊繞起把玩,輕輕嘆道:“那要殺元睿的人……”wwω.Χqχs8.℃òm
“太皇太后。”暮青閉著眼道。
毒殺元睿,事情敗露還有恃無恐,吳正所仗之人只可能是元家人。唯有仗著元家人的勢,他才可能不忌憚元修,在西北的地界毒殺他庶兄。那人在元家定然位比元修高,不是他父親便是他姑姑。
元睿是元相國的骨血,計殺親子之意定難決,但在太皇太后眼里,元睿只是庶子,因此此事乃太皇太后懿旨的可能性更大。只是元相國應當知情,默認罷了。
世有虎毒不食子,亦有高門無親情,士族門閥的悲哀。
“倒聰明。”步惜歡笑一聲,語氣波瀾不興。
“你的處境是否更險了?”暮青淡問,高門雖無親情,但不到萬不得已,一個家族是不會處置家中子弟的。既然開始清理家中子弟,總覺得是要為一些事做準備了。
“嗯?”步惜歡未答,只笑一聲,韻味悠長,似含歡喜,“你在擔憂我?”
暮青沉默,唇抿成刀子,早知道就不問了,還不如睡覺!
這人,沒個正經。
于是她再不開口,當真要睡了。
這時,忽聽外頭院門吱呀一聲,暮青睜眼,步惜歡瞥了眼帳外,眸光淡了下來。
只聽院中月殺的聲音傳來,頗冷,“大將軍夜里來此,何事?”
“她睡了?”元修問。
“睡了。”月殺答得干脆。
元修看了眼屋里還點著燈燭,見月殺面無表情,便知他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他手里拎著罐酒,望那西窗燭影,沉默了片刻,苦澀一笑,轉身便走了。
屋里,暮青起身下了榻便往外走,走了兩步回身,見步惜歡還關在帳子里,人看不見,靴子卻能瞧見。暮青皺皺眉頭又走了回去。帳子一撩,將人往榻上一推,被子拉過來一蓋,轉身走人。
房門打開時,元修正走到院門口,暮青問:“何事?”
元修和月殺同時轉身,月殺速瞄一眼屋里,卻見暮青出來時便把門帶上了。
暮青望了眼元修懷里抱著的酒壇子,道:“我寒癥初愈,不陪人飲酒。”
話雖如此說,她卻走到樹下石桌前坐下了。
元修一笑,抱著酒壇子走了過來,將那壇子往桌上一放,拔了壇封,道:“沒帶碗,想喝也不給你。”
“不想喝,喝多了起夜。”大晚上的,抱著一壇子水灌自己,夜里還要起來解手,她覺得這種行為是自找罪受。
元修正抱著壇子喝,一口水灌下險些嗆著自己,氣也不是笑也不是地望著暮青,她可真不像女子!哪有女子當著男子的面兒,起夜說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暮青坐著不動也不說話,只看著元修喝酒,元修抱著壇子又灌了兩口,月殺看不下去了,遠遠道:“大將軍喝的是西北燒刀子?大晚上的找女人喝酒不合適,不如我陪你喝!”
“你想喝?”元修笑一聲,痛快應了,“好!接著!”
他把酒壇一揚,作勢要擲出去,暮青抬手按了下來,“不給。”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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