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新軍已到西北,人人心中都知,到達邊關之日,便是論功行賞之時。
邊關尚有戰事,元修在后方不可多待,大軍在攻破馬寨次日便啟程了。
暮青等六人在上俞村前等著大軍,歸營時萬軍歡騰,如同迎接英雄歸來。
元修率西北軍精騎軍與五萬新軍將解救的百姓送入葛州城,在百姓的歡迎歡呼聲中過葛州城,經上陵、西陵、洛北重城,沿經鞍陽、承嘉等九縣,歷時半個月,入嘉蘭關。
大軍到達嘉蘭關那日,十數封密報經暗樁加急千里,入汴河行宮。
九月江南,淡煙細雨,不見明霞。
傍晚,玉殿窗前,香絲濃,花爛漫,遮半張瓊顏,隱約見紅袍窣地,華毯如金。
大殿明闊,華毯上置一龍案,蘭膏明燭照案上信報如雪。
密奏、軍報,雪箋墨跡,密密麻麻,唯一張粗黃紙靜躺其上,字疏言簡,只五個字——我很好,勿念。
晚風吹打花枝,煙雨飄灑窗欞,玉蘭輕落碎了窗臺一灘積雨,有人輕輕拈起,雨水濕了指尖,微涼。
很好?
行軍操練是好,自薦當餌是好,還是呼查草原孤坐五日夜,淋那一夜雨,夜半染了重風寒是好?亦或者,孤守上俞村,苦戰一日夜,殺敵八百,負傷兩刀,割肉療傷是好?
繁花后,男子垂眸,玉顏覆雪,薄唇緊抿,噙一抹寒涼的笑,指尖捏那玉蘭,似捏著某人脖子。
勿念!
這沒良心的女人!
念了兩個月,念來了她的勿念,他就知道千里傳書訴衷腸這等女兒情,她不會有。
放了手中那玉蘭,隨風雨送出窗臺,步惜歡拂袖行去那案前,望那信上簡字,那字跡清卓,落筆堅定有力,寫這信時,她身子當無大礙,只是這字收勢處鳳舞龍飛,略顯潦草,她那時很急?亦或者很為難,所以匆匆便作罷?
他拿起那信來,目光卻落在信下,那些雪片般的密奏,密密麻麻寫滿她的一路。
軍營遍地兒郎,若有一人身比兒郎嬌,志比兒郎高,那一定是她,堅執驕傲,永不被世事所磨。自她離去,他便知她定有一日能披那戰甲,奏凱旋戰歌,執劍還朝,替父報仇。可他沒想到,她竟這么快,這么快……
自薦追兇,草原對峙,村中苦戰,還真是她的作風!
耳畔似回響起那夜山中,她的一句“不懼千難萬險”,她何止不懼,簡直是拼命!她可還記得那夜他與她說的話?
步惜歡自嘲一笑,想必她是不記得了,若記得,何至于不惜性命,何至于……叫他勿念?
目光匆匆從那二字上掠過,他又負手走回窗邊,天如霾,煙雨如絲,洗盡紅墻翠瓦。這江南顏色,一年復一年,年年望不出這宮宇深深,嗅不見那西北黃風。
整整十八載,終有一人可念,卻叫他勿念!
深吸一口氣,本想嗅那煙雨清涼,壓下這一腔胸悶,卻嗅進滿腔的蘭香薰香明燭膏香,這殿中何時香氣如此濃郁了?步惜歡蹙眉,瞥那香爐,爐中香絲裊裊,纏纏繞繞,擾人煩憂。
男子紅袖忽然一拂!
殿外廊下立著的宮人個個垂首,身子躬得低了些。
范通執著拂塵,耷著眼皮,一動不動立在殿門外,仿佛死人。
直到聽殿中人道:“來人”,死人才動了,推門進殿,見殿中香爐倒在地上,香灰灑在華毯上,未燃盡的香將那金絲絨繡染編織的華毯燙出個洞來。
范通耷著眼皮又退出了大殿,來到廊下,拂塵一甩,即刻有幾名宮人魚貫而入,見殿中之景,人人步子極輕,扶起香爐,撤去華毯,打掃撲灑在地磚上的香灰,麻利有序,不敢怠慢,不敢混亂,亦不敢發出聲兒來。
一名跪在地上擦抹香灰的宮娥身子伏得尤其低,極力不叫宮袖在地板上留下聲音,卻忍不住肩頭微顫。
范通瞧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今兒侍香的宮女彩娥,拖出去,杖斃!”
那宮娥身子忽然一抖,手中抹布掉落在地,驚恐地抬起眼來,旁邊兩名太監上前來,拖著她便往殿外去。
彩娥面露死灰之色,卻未開口求饒,只望那負手而立風華無雙的男子背影,眸底有一絲掙扎的生機。
她本不在乾方殿中侍候,是跟著周美人搬來的,周美人失蹤后,陛下意外地沒有杖殺他們,也未將他們撤出乾方殿,而是就此留了下來。其余人都不準進乾方殿,只負責灑掃西配殿,唯她可在殿中侍候。西配殿里的宮人都恭喜她,因這汴河行宮,陛下身邊從不留女子侍候,這些年,她是唯一叫陛下破了此例的宮女。
她不敢竊喜,因心中清楚,陛下破了此例許不是因她,而是因周美人。陛下心中念著周美人,不然不會叫人留著西配殿的原樣擺設,殿中一花一瓶都不得改動,只需日日灑掃。陛下將她留在乾方殿侍候,許是愛屋及烏。這宮中諸位公子常以凌虐宮女為樂,她曾侍奉過周美人,周美人得陛下寵愛,宮中公子們多有不忿,若放了她出去,再侍奉別的公子,只怕不出幾日便不明不白地死了。
陛下將她留下,于她有活命之恩,這兩個月她在殿中侍奉是盡了心的。因記得周美人不喜熏香,她在大殿那幾日,陛下便命殿中撤了香,周美人失蹤后,大總管命宮人重新點上,她擔心陛下幾日不聞香,忽熏濃香會聞著不適,便挑著那氣味頗淡的香絲燃了。
一連兩個月,日日如此,陛下未曾說過不好,今日也同以往,不知為何就惹了陛下不快。
她猜許是陛下心情不好,既如此,想活命便不可求饒,若哭哭啼啼吵擾了圣心,才真會堵了自己的活路。Χqx八.còΜ
彩娥由著太監將她拖出內殿,只眼底含著掙扎,狠心一賭!
賭那殿中男子會愛屋及烏,饒她一命。
許是上天聽見了她的祈禱,在她被拖到外殿門口之時,聽見殿中一聲微涼之音,“罷了。”
那聲音微涼,似一聲嘆,“日后,殿中不必再焚香。”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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