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事韓其初閉口未言,上頭尚無此軍令傳下。上位者自古不喜心意被猜度,此事若說出來傳開了,便是猜對了也有惑亂軍心之罪。
一群漢子一聽吃飯,頓時轉移了注意力,拿出各自的大碗盛了,也不管燙,便吸溜呼嚕地悶頭扒飯。
奈何章同是個偏激性子,韓其初一番心意白費了,他盛了飯后繼續找茬,“小爺就是瞧他不順眼!你以后別勸小爺!”
“咳!”韓其初一口泡餅嗆著,險些身亡。
“瞧不順眼就干一架!”一個漢子忽然接口。
一群人一愣,見那開口的漢子正是方才說葷故事被暮青較真的那個。
暮青頭也沒抬,兀自吃飯。
韓其初喘過氣來,道:“軍中不得私斗,此乃軍規!違者軍棍五十!”
“要是老子,老子就選挨軍棍,總比被人瞧不起強!軍中只認拳頭,誰拳頭硬,誰骨頭硬,誰就是好漢!”那漢子道,顯然暮青方才較真兒叫他心里不太舒坦。
軍規歸軍規,但此理也確實是眾人心中所認之理。
眾人瞧章同,章同端著熱氣騰騰的飯,挑釁地看著暮青,道:“小爺不怕挨軍棍,你敢不敢跟小爺比劃比劃?輸了的日后管贏了的叫爺爺!”
眾人又瞧暮青,暮青低著頭,繼續吃飯。
“干一架!”那漢子忽然高聲一喊,看暮青的眼神已像在看孬種。
這一聲引得四周幾灶的新兵都瞧了過來,見有人要干架,便都起了哄。雖知軍規命令不得私斗,但軍棍又不是挨在自己身上,誰不愿瞧個熱鬧?日日超負荷操練,一些情緒壓在眾人心里,急需一個發泄口。仟仟尛哾 “干一架!干一架!干一架!”很快,四周便傳來高聲,眾人齊喊,聲浪傳去老遠,一聲高過一聲,比白天操練喊口號還要嘹亮。
“不可!”韓其初的制止聲被掩在起哄聲里,他知道勸章同無用,便只好轉頭囑咐暮青,想叫她切不可應戰。新軍初建,軍規必嚴,若做那出頭鳥,定被上頭拿來殺雞儆猴,五十軍棍是輕的,說不定會重罰!
但他一轉頭,頓時有些愣。只見暮青低著頭,還在吃飯,一碗飯已經快見底兒。
這時,忽聽前頭一聲怒斥:“嚷什么!”
起哄聲頓弱,眾人抬眼,見天色已暗,灶下火光和灶中熱氣將林中映得模模糊糊,前方幾名將領走來,為首之人黑袍黑甲,絡腮胡須,目光如刀,竟是西北軍副將魯大!
“魯將軍!”
“魯將軍……”
眾新兵紛紛起身,有人面露膽怯,有人面露敬意。魯大乃西北軍主帥元修麾下的左膀右臂,元修的英雄傳聞有多少,新軍對他麾下副將的崇敬就有多少。
魯大身后跟著的是幾個都尉、小校、陌長,老熊正在其中。鬧事的都是他手下的兵,他的臉頓時黑得堪比那灶底,揪住一人問了幾句,腦殼忽疼,“怎么又是這倆小子?”
“哪倆?”魯大問。
“那個,章同!還有那個,周二蛋!”老熊指了指章同和暮青。
暮青吃完最后一口飯,放下碗,起身。她是最后起身的,百來人里就數她顯眼,魯大臉色也黑得堪比灶底,目光沉鐵似的。
這小子,搞啥事!屁股癢?
自他入了新軍營,他還是知道他的情況的。他體力不出眾,耐力也不出挑,但也不算最末,每日的操練都能堅持到最后,算是普普通通。普普通通還敢搞事,這小子是覺得這些日子操練得皮厚了,能挨住軍棍了?
老熊道:“這倆小子脾氣不對付,干架倒沒有,只是偶有口角。”
“又不是娘們!斗啥嘴!”魯大怒罵一聲,瞪住老熊,目光似那西北的風刀子,“斗嘴的,起哄的,這些都是你帶出來的兵!”
“末將帶兵不利,愿領軍棍!”
“陌長!”
“都給老子閉嘴!”魯大一瞧便知新兵們要求情,怒喝一聲堵了眾人的嘴,“軍中求情管用,要他娘的軍規當擺設?”
眾人不言,軍中私斗者處軍棍五十,群毆者鞭二百,將領軍棍一百,可沒說起哄要領軍棍,且也沒私斗得成不是?
韓其初閉眼輕嘆,這果真是做了出頭鳥,要開刀重罰以儆效尤。
林中漸靜,新兵們尋思著,軍棍未必有,但操練加罰是免不了的。
果聽魯大道:“青州山的地圖給老子拿來!”
“是!”親兵得令,從懷中取出張羊皮地圖來交給魯大。
魯大沉沉掃了眼暮青和章同,哼笑一聲,笑得猙獰,“你們倆想干架,老子就成全你們!此處五里之外有一湖,老子稍后派人在湖邊插上一旗,你們百人給老子分兩組,一組負責埋伏,一組負責突擊,誰先拿了旗子算誰贏!隊長就由這倆小子做!你們不是想起哄看他倆誰輸誰贏嗎?老子給你們個痛快!贏的那組老子免了他的罰,輸的那組今晚守夜,明天行軍負重加五石!”
新兵們一愣,老熊忽然抬頭,目露震驚。
新軍這些日子操練的是體力,日后要操練的還多著,弓射弩技、馬戰陣列,唯獨不用練的便是領兵。領兵乃為將之道,如遇戰事,都尉以上才有機會領兵。新軍這些時日操練甚重,眾人早有怨言,罰得重了容易引起嘩變。這罰法對新軍來說新鮮又能激起斗志,輸了認罰也不會心有怨言,本是極好的法子,但讓章同和周二蛋帶兵,也著實便宜了這倆小子!
對這倆小子來說,便是輸,今夜領兵的經驗也是千載難逢的!
章同眼中迸出喜色,灶火映紅了他的臉,興奮難抑。他乃武將之后,自幼熟讀兵書,從軍乃心中志向。原以為要到了邊關上陣殺敵之后才有機會立功,待升到都尉,有權帶兵,少說要摸爬滾打兩三年,未曾想才從軍一個多月便有了這等機會!
韓其初也愣住。
這時,魯大瞧了眼周圍的百來名新兵,道:“你們想跟著哪個,自己選!”
韓其初又一愣,臉上頓露憂色。
二十兩銀子少是少了點,但放到現代也是八千到一萬塊。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名百夫長每個月三兩銀子。
也許他會收吧。
另外,秦虎還準備給李孝坤畫一張大餅,畢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錢。
現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過今夜了。
“小侯爺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餓,手腳都凍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說道。
“小安子,小安子,堅持住,堅持住,你不能呆著,起來跑,只有這樣才能活。”
其實秦虎自己也夠嗆了,雖然他前生是特種戰士,可這副身體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堅韌不拔的精神。
“慢著!”
秦虎目光猶如寒星,突然低聲喊出來,剛剛距離營寨十幾米處出現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聲音,引起了他的警覺。
憑著一名特種偵察兵的職業嗅覺,他覺得那是敵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猶豫,萬一他要是看錯了怎么辦?要知道,他現在的身體狀況,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別。
萬一誤報引起了夜驚或者營嘯,給人抓住把柄,那就會被名正言順的殺掉。
“小安子,把弓箭遞給我。”
秦虎匍匐在車轅下面,低聲的說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話,嚇的他差點跳起來。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這個時代居然沒有弓箭?
秦虎左右環顧,發現車輪下面放著一根頂端削尖了的木棍,兩米長,手柄處很粗,越往上越細。
越看越像是一種武器。
木槍,這可是炮灰兵的標志性建筑啊。
“靠近點,再靠近點……”幾個呼吸之后,秦虎已經確定了自己沒有看錯。
對方可能是敵人的偵察兵,放在這年代叫做斥候,他們正試圖進入營寨,進行偵查。
當然如果條件允許,也可以順便投個毒,放個火,或者執行個斬首行動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直到此時,他突然跳起來,把木槍當做標槍投擲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鎧甲的,因為行動不便,所以這一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著秦虎提起屬于秦安的木槍,跳出車轅,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為了情報的可靠性,斥候之間要求相互監視,不允許單獨行動,所以最少是兩名。
沒有幾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撲倒在地上。
而后拿著木槍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聲脆響,那人的腦袋低垂了下來。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點虛脫,躺在地上大口喘氣,這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
就說剛剛扭斷敵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雙手就行,可剛才他還要借助木槍的力量。
“秦安,過來,幫我搜身。”
秦虎熟悉戰場規則,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把這兩個家伙身上所有的戰利品收起來。
“兩把匕首,兩把橫刀,水準儀,七八兩碎銀子,兩個糧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壺,兩套棉衣,兩個鍋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東西,你有救了……”
秦虎顫抖著從糧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進秦安的嘴里,而后給他灌水,又把繳獲的棉衣給他穿上。
天還沒亮,秦虎趕在換班的哨兵沒來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腦袋,拎著走進了什長的營寨,把昨天的事情稟報了一遍。
這樣做是為了防止別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種環境。
“一顆人頭三十兩銀子,你小子發財了。”
什長名叫高達,是個身高馬大,體型健壯,長著絡腮胡子的壯漢。
剛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繳獲的戰利品,以及兩具尸體。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滿了羨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發財,是大家發財,這是咱們十個人一起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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