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殘留著冬季寒冷的孟春正月過后,就是春光明媚的仲春二月。二月初四,晏萩收到了邱家送來的請柬。邱家是邱惠妃的娘家,是京城的一個小世家,年前圣上大封后宮,邱妃母憑子貴由二品妃晉升為一品惠妃。
邱惠妃所生的七皇子,已年滿十七歲,被圣上封為了齊王,即將出宮建府。晏家和邱家素無來往,收到邱家的請柬,晏萩有點意外,也拿不定主意,如是去問南平郡主,“娘,我要去嗎?”
“為什么不想去?”南平郡主笑問道。
晏萩撇嘴,“都不熟。”
南平郡主淡笑道:“多應酬幾次就熟了。”邱家一向低調,不顯山不露水的,可隨著七皇子長大封王建府,怕也是生出一些野望來了。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所以邱家想助齊王爭那個位子是可以理解的。
理解歸理解,晏家是不會轉而支持齊王,不過晏家立場雖然堅定,支持正統嫡出,但是與這些王爺、皇子之間也不可能老死不想往來,正常的交際,還是得有的。
晏萩聽南平郡主的話,也知道了她的意思,“那我就去玩一天吧。”
“那天是花朝節,你帶件應景的禮物去就好了。”南平郡主叮囑她道。
晏萩眸光一轉,“娘給我一件吧。”
南平郡主輕擰了她臉頰一把,“你私庫里那么多東西,還要搜刮娘的。”
“娘,不要那么小氣嘛,誰讓我是你的寶貝女兒呢。”晏萩死皮賴臉地道。
“一個壞丫頭,那里寶貝了。”南平郡主佯裝嫌棄地道。
“就寶貝,就寶貝嘛。”晏萩滾進了南平郡主的懷里。
“好好好,寶貝寶貝,是娘的寶貝。”南平郡主摟著她笑,到底是如了她的意,讓琥珀開了庫房,讓她挑東西。
就在晏家母女說笑的時候,去廣濟寺上香的禮部尚書家的小姐乘坐的馬車,翻下了山崖。等救援的人下到山崖,找到的只是她和她兩個丫鬟的尸體,以及支離破碎的馬車。
“人生無常,命如紙薄。明天和意外,誰也不知道哪個先來。”晏萩覺得生命很脆弱,不過她和那位小姐只是點頭之交,并且她還記得這位小姐,在傅知行找到后,曾去安國公府拜訪過。因而也就沒有故作悲傷、假惺惺地去吊唁。
官衙調查了幾日后,斷定為意外。禮部尚書一家就是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這樣一個結果。
二月十二,花朝節,晏同安、晏同華和晏同燭進貢院,參加春闈的第二場考試;晏萩前往邱家作客,她本想帶晏葒一起去的,畢竟晏葒只比她小一歲,是時候出門與人結交了,可這丫頭貪吃,吃壞了肚子,沒法出門。
邱家是以邱大小姐邱熙的名義發的請柬,邱熙是齊王的表妹,折轉親算下來,晏萩要比邱熙矮一輩;但大家都是各算各的,晏萩絕不會叫邱熙表姨,邱熙也不會把晏萩當成外甥女兒。
邱家門前馬車成堆,合宜郡主下了馬車,看到掛著懷恩公府標識的馬車過來了,就沒急著進去,見余青青從馬車上下來,揚聲喚道:“青青。”
“郡主。”余青青走了過去,“不知道瀟瀟來了沒有?”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合宜郡主笑道。
兩人攜手正要進去,王府的婢女道:“郡主,晏家的馬車來了。”
“瀟瀟走到我們后面。”兩人停下了腳步。
晏萩從車上下來,就看到站在門邊的合宜郡主和余青青,“你們怎么不進去?站在這里做什么?”
“等你呀。”合宜郡主和余青青笑道。
三人一起進了邱家大門,立刻就有婢女過來請安引路,去廳里見邱熙;花廳內已坐著九位少女,都是平時在宴會上能遇到的人。坐在正中的少女,就是今天的主人邱熙,她穿著緋衣羅裙,皮膚白皙,相貌與邱惠妃有七八分相似。
邱惠妃雖不及麗妃那么美艷,但容貌也不俗。好吧,后宮眾嬪妃就沒有長得丑的,侄女肖姑,因而邱熙的相貌也同樣出眾。一番見禮之后,眾人坐下,婢女給晏萩三人上了茶水。
大家說著客套話,什么“許久不見,甚是掛念。”什么“你衣裳上繡的是什么花紋?好別致。”什么“你這簪子好漂亮,是翠珍樓出品的嗎?”諸如此類。
這些大家閨秀,整日待在內宅后院里,生活過的都差不多,不是讀書習字,就是繡花裁衣,再就是學些琴棋書畫消磨時光。
閑聊了一會,又來了幾位小姐,花廳就顯得有些擁擠了,邱熙笑道:“大家請移步到園子里去吧,那兒比較寬敞。”
于是大家就被婢女領去了園子,邱熙仍舊留在花廳,顯然還有一些賓客還沒到。合宜郡主忍不住小聲念叨,“她到底請了多少人呀?”
“她一看就是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人,請再多的人,也能招呼的過來。”余青青笑道。
合宜郡主不置可否地撇撇嘴。
在花團錦簇的亭子里坐下,這時有人問道:“郡主,您知道今兒邱小姐為什么要下帖子設宴嗎?”
合宜郡主搖頭,“不知道。”
晏萩眸光一閃,笑道:“陳小姐,你要是知道就跟我們說說吧。”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道:“說來聽聽呀,究竟是為什么?”
陳小姐成功的引起了大家的興趣和注意,覺得挺有成就感,壓低聲音道:“圣上和皇后娘娘要為齊王殿下選妃了。”
齊王有十七歲了,圣上和皇后娘娘為他選妃很正常,旁邊一個小姐,“這跟邱小姐有什么關系?”難不成邱家這是打算替圣上和皇后娘娘物色人選?
“哎呀,邱小姐是邱惠妃的親侄女,和齊王殿下是表兄妹,齊王殿下喜歡邱小姐,你們不會不知道吧?邱小姐對齊王殿下……”陳小陳擠眉弄眼的,“你們這下明白了吧?”
大家都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眉來眼去,一切盡在不言中。晏萩略想了想,大概也明白陳小姐的意思了,邱熙宴極有可能是想宣告她對齊王的所有權。
可是她、余青青和合宜郡主都是齊王的晚輩,不需要在她們面前來這一套吧?
閑話了幾句齊王和邱熙的緋聞,大家的話題轉上了首飾和衣料上去了,然后有人就提到了禮部尚書家小姐的事,“那天還看她中氣十足的跟溫和縣主斗嘴,沒想到轉眼就命喪黃泉了。”
“好好的人說沒了就沒了。”
“發生這種意外,誰也不想的。”
“是呀,誰會想馬車會翻下山崖。”
“聽說脖子和四肢都摔斷了,真是可憐喲。”
聊了沒一會,邱熙來園子里招呼客人了,和她一起過來的還有溫和縣主、丁香、孫冬梅等人。晏萩算了人數,包括邱熙在內,一共是二十人。
花朝節友朋蒔花之家,各邀客飲,文者賦詩。花朝節賞花賦詩是習俗,更何況有溫和縣主這個大才女在,賞花賦詩不可避免。合宜郡主托著腮,煩悶地道:“就不能安生點賞花嗎?為什么非要賦詩啊詞的?”
“隨便寫一首就好了嘛,左右我們不是才女,不用寫得太出彩。”余青青笑道。
晏萩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溫和縣主卻找上了她,“不知道這回晏小姐,能否寫出令人驚艷的牡丹詩來?”
時人把花朝節當成花王牡丹的誕生日,花朝節賞的主要是牡丹花。牡丹是入詩最多的花卉之一,要想寫出驚艷的牡丹詩來,不是件容易的事。
晏萩冷眼看著溫和縣主,“我寫不寫得出不要緊,到是縣主要是寫不出來,那可是有負京中第一才女的美譽了。”
“縣主可不要辜負我們的期望喲。”余青青笑盈盈地道。
“有縣主這位大才女在,我就不獻丑了。”合宜郡主總算找到不寫詩的借口了,樂呵呵的。
“縣主,趕緊去寫詩吧,我們可都等著呢。”晏萩故意催促她。
余青青也跟著笑道:“是呀,我們可都等著欣賞縣主的大作呢。”
“對呀,你趕緊去作詩吧,別妨礙我們賞花聊天。”合宜郡主揮揮手,就像在趕蒼蠅。
溫和縣主一張嘴,那里說得過晏萩三人三張嘴,她才說了一句,晏萩三人就一堆話等著她。可溫和縣不甘愿就這樣敗走,盯著晏萩,“你這么庸俗,根本就配不上他。”傅知行是光風霽月、才華橫溢之人,理所應當和她匹配,也只有她才能懂他情懷、他的胸襟、他的抱負。
“縣主這話去跟他說。”晏萩覺得這朵爛桃花是傅知行惹來的,就得由他去解決。
余青青冷笑道:“縣主該不會江郎才盡,寫不出詩來,故意胡攪蠻纏,想蒙混過去吧?”
“有才沒才還不一定呢,說不定才女名聲是吹捧出來的。”合宜郡主嘲諷地道。
這時邱熙發現這邊劍拔弩張,趕忙過來解圍,“縣主,筆墨都已備好,你過去寫詩吧。”沒聽說這四人不和呀,要早知道關系不好,她就分開請了。
溫和縣主有了臺階下,就跟著邱熙離開,走了幾步,她回頭看嘴角噙著淺笑的晏萩,目光陰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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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今天是我生日,會加更一章,好事成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