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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明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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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春三月,山花爛漫,百鳥爭鳴。

  這個時節是游玩娛樂的佳期,可以泛舟湖上,烹一壺清茶,悠然品茗。可邀上閨閣好友,去郊外踏青,插花戴柳。三月的節令主要的就是上巳節、寒食節和清明節。

  清明節的頭一天,晏老夫人就吩咐道:“明兒是正日子,去掛掃的人多,得早點出門,免得被堵在城里出不去。”

  晏家的祖墳就京城西北角的西山上,當然京中大部分世家和勛貴家的墳都在西山;祖祖輩輩都葬這兒,西山說白了就是一座大墳山。

  次日,天色蒙蒙亮,晏萩就被甘草給叫醒了,因是去上墳,晏萩不能穿紅色的衣裳,“就穿那件丁香色的小襖和水綠色繡白梅的裙子。”

  等晏萩洗漱好,艾葉進來幫她梳頭發,挽了個平丫髻,左邊是三朵淺藍色的絹花,右邊插著翠玉雕花簪,簪子下邊垂著三股翠玉珠子串成的流蘇,走起路來,一步三搖。

  淡雅又別致,晏萩滿意地放下了把鏡,帶著耳草和雀麥出門去四房的正院,在門口遇上了三個哥哥,“四哥哥,六哥哥,九哥哥早上好。”

  “小妹早上好。”三兄弟齊聲笑道。

  兄妹四人進了院子,晏四爺和南平郡主都已經起來了,亦是素凈打扮;南平郡主趕緊招呼兒女道:“快過來坐下吃早餐,一會就要出門了。”

  “又是青團。”晏同明嫌棄地撇嘴,清明節前三天是寒食節,已經吃了三天寒食了,即便廚娘把青團做成了小動物的形狀,但也改變不了青團的本質。

  “寒食節寒食節,就是要吃寒食,才叫過節,少啰嗦,趕緊吃。”晏四爺催促道。

  一家六口一人吃了個青團,喝了半盞溫茶,就往二門去了。闔府出動,浩浩蕩蕩,光馬車就有七輛之多,坐的全是女眷,男子除了晏太傅年事已高,就是小胖墩晏同豐都上了馬。當然他是跟他父親騎在同一匹馬上,他雖想單獨騎,奈何腿太短,踩不到馬蹬,只能委屈的坐在晏五爺的身前。

  從西城門出了城,半個時辰后到了西山腳下,下車的下車,下馬的下馬,接下來的路,就要大家步行爬上去了。好在都是緩坡,并不難爬。

  “小妹,六哥背你。”晏同亮主動請纓。

  晏萩搖頭,“不要,我走得動。”

  “走不動就說,不要逞強。”晏同燭摸摸她的頭道。

  “曉得啦。”晏萩笑瞇瞇地道。

  晏葒哀怨地看著晏同豐,“你為什么是弟弟不是哥哥呢?”

  “我就算是哥哥,我也背不動你,你這么肥。”晏同豐毫不留情地往親姐身上扎刀。

  “你好意思說我嗎?你一個小胖墩。”晏葒惱火地道。

  “你肥婆。”

  “你胖墩。”

  “你大肥婆。”

  “你矮胖墩。”

  姐弟倆互相傷害,一路斗嘴往上爬。

  一刻鐘后,就看到了三間四柱的沖天式石牌坊,從石板甬道過去,就是一大片的空地,就看見一大片的空地,正中是三座規格相對高的墓。小廝們都不等主子吩咐,就規規矩矩地拎著祭品過去了。

  晏太傅親自把供品放在中間的大墓前,晏大爺和晏同書把供品擺在左右兩座墓前。晏萩是四房的,站的比較靠后,看不清墓碑上的字,不過晏四爺早就告訴過她,那是晏家始祖,左邊的是始祖的夫人,右邊是他們的兒子,晏家的第二代先祖。

  晏大爺接過晏太傅遞來的長卷,誦讀祭文:“維……”

  眾人跪下,垂首。

  “承祭孝男晏氏后代,謹以牲禮柔毛清酒……合供時饈……致祭于晏氏先祖墳塋之前……人丁興旺發達,枝系紛繁茂盛……家族子孫,謹跪墳前,微備酒漿,敬獻堂前,祖先有靈,來格來享。伏維尚饗。(節選自祭先祖文)”

  終于念完了,晏太傅將供在墓前的酒杯端起,恭敬地灑在地上,眾人這才起來。硬生生跪在青石板上,跪的嬌生慣養的女眷們,起身時都有些不穩。

  婢女將拎來的銅盆放在每個墓前,晏老夫人分派紙錢和金箔元寶。晏同明提著紙錢和金箔元寶,領著晏萩往里走一段路,到了晏家第六代先祖夫人的墓前,蹲下開始焚燒紙錢和元寶。

  邊燒,晏萩邊念叨,“太祖母啊,我是小十二,那是我九哥哥,請您保佑二哥哥、三哥哥、四哥哥秋闈高中……”今年又到了大比之年,晏同安、晏同華和晏同燭都要下場。

  給祖先們焚燒了紙錢和元寶后,晏老夫人又讓婢女拿了少量的紙錢拿到牌坊外燒掉,那是給無主孤魂的。

  祭祀完畢,大家往山下走,到了空地上,晏太傅就道:“難得一家人這么齊全的出來,就在這里歇歇,玩一會。”

  “每年都這么說,你好歹也換點新詞。”晏老夫人忍不住笑話他。主要是今年人不齊全,晏三爺缺了伴。

  “意思到了就行了,換啥新詞,沒那必要。”晏太傅笑道。

  婢女在樹下鋪好了大毯子,把帶來的矮椅、小幾擺好,請主子們去坐下,送上茶水和水果點心。晏太傅剛坐下,從山上又下兩波人,一波是安國公府的人,一波是保清侯府的人。

  安國公府和保清侯府來往不多,但兩家都和晏家有關系,如是都過來和晏太傅打招呼。正和晏葒一起放風箏的晏萩瞧見傅知行,立刻跑了過來;兩人自上元節那天后,就沒見過面。

  晏萩過來后,先給兩府的長輩們行禮請安,然后才甜甜蜜蜜地道:“傅表哥,我們去放風箏。”

  “放風箏,我也去,我放風箏可厲害。”田熙寧本就是個愛玩的人。

  晏萩撇撇嘴道:“牛皮大王。”

  “啥意思?”田熙寧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晏葒是緊追著晏萩一起過來的,只是受身上肥肉拖累,她慢了點,“牛皮大王就跟吹牛皮是一樣的,就是說大話。”

  “哎,我田四少從不說大話,怎么樣,你敢不敢和我比?”田熙寧追上晏萩道。

  晏萩斜了他一眼問道:“比什么?”

  “比誰把風箏放得高。”田熙寧上下打量了晏萩一下,“你比我小,我也不欺負你,你可以找一個幫手。”

  “這可是你說的喲。”晏萩眸光一轉,“傅表哥,你幫我。”

  “好。”傅知行看了眼田熙寧。

  晏萩把她的鯉魚風箏給了傅知行。

  田熙寧跟晏同明熟,可晏同明的風箏已經放上去了,總不能讓他再拽下來吧?

  “葒葒,把你的風箏給他放。”晏萩直接征用小堂妹的風箏。

  晏葒雖舍不得,但她習慣聽晏萩的話,不過還是叮囑了一句,“你別弄壞我的風箏。”

  “放心,放心。”田熙寧抬手要拍晏葒的肩膀。

  晏葒退開,瞪了他一眼。

  不遠處的保清侯夫人一直注意著這邊呢,她聽不到對話,只看到了兒子的動作,眉頭微皺了下,這小子太不莊重了,怎么當著這么多人面動手動腳的?晏家的長輩見了,會不高興的。想到這,保清侯夫人趕緊去看晏太傅等人的臉色,發現他們都在閑聊,沒有注意到那邊,暗松了口氣。

  傅知行輕輕松松就順著風向把風箏飄上了空中,田熙寧亦不甘示弱,蜻蜓風箏也升上天。

  “傅表哥好厲害!”晏萩拍著巴掌道。

  “喂喂喂,你看看我,我也很厲害。”田熙寧扭頭喊道。

  “你的風箏沒有傅表哥飛的高。”晏萩抽空看了他的風箏一眼。

  “明明我放的比他高,你什么眼神?”田熙寧不滿意地道。

  晏萩鼓起腮,叫喊道:“傅表哥,放高些,超過他,超過他。”

  傅知行對她笑了笑,慢跑起來,風箏漸漸升高;眼瞧著就比田熙寧的風箏高了,晏萩給了田熙寧一個挑釁的目光。

  田熙寧不服輸,立刻放線。

  這時起風了,兩人的風箏又靠的太近,在高空中纏繞在一起;田熙寧用力扯,“喂,姓傅,你走過去一點。”

  傅知行沒出聲,一直在拽線,想將兩個風箏分開,可是風箏反而越繞越緊。晏萩先跑到晏同亮身邊,問他要來了護身的小刀,再跑到傅知行身邊,“傅表哥別拽了,會把手弄傷了,用小刀把線割了。”

  “那樣風箏不知道會掉落到什么地方去,會撿不回來的。”傅知行盯著天上的風箏道。

  “撿不回來就不要了,反正這個風箏是在街市買來的。”晏萩狡黠一笑,“若是傅表哥覺得虧欠,那就親手做個風箏,做兩個風箏還給我吧。”

  聽這話,傅知行接過了她遞來的小刀,割斷了風箏線。風更大了,田熙寧收線不及時,線斷了,兩只風箏搖搖晃晃的被風吹走了。晏葒沖到田熙寧面前,“你賠我風箏。”

  “行,我明兒就去街市上買十只風箏賠你。”田熙寧大方地道。

  “我又不是蜈蚣,要那么多只風箏做什么?我就兩只手,就要一只風箏,要蜻蜓式樣的。”晏葒并不貪心。

  “行行行,我會買只蜻蜓風箏賠給你的。”田熙寧應付完晏葒,又對拿著晏萩帕子擦汗的傅知行嚷嚷,“姓傅的,這次不分輸贏,我們下次再來比過。”

  傅知行淡淡地掃了他一眼,送給他兩字,“蚍蜉。”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田熙寧還是知道的,正要和傅知行理論一番,長輩們歇夠了,喚他們過去,要回城了。田熙寧沖傅知行捏了捏拳頭,“姓傅的,你給我等著。”

  傅知行和晏萩都沒把他的威脅放在心里,各自隨長輩回家。

  第二天下午,晏萩正和晏四爺在下棋,晏萩的棋藝不佳,棋品就……“我放錯了,我不是放這里的。”

  “瀟瀟,落棋不悔真君子也。”晏四爺提醒女兒道。

  “我是淑女,不是君子,所以可以悔棋。”晏萩把白子拿起,想了想,落下。

  “確定放這?”晏四爺問道。

  晏萩點點頭,“就這了。”

  晏四爺笑,落下一子,“這一大片可就沒了。”

  晏萩噘嘴,“壞爹爹。”

  “那讓你把子拿回去,重新下。”晏四爺笑道。

  晏萩嘻嘻笑,還真把那枚白子又拿回去了。可是即便她悔棋、耍賴,還是輸了;父女倆正要下第二局,琥珀進來稟報道:“小姐,安國公府的洗婆子來了。”

  “快請洗嬤嬤進來。”晏萩趕忙道。

  洗婆子這一回是來送風箏的,傅知行應晏萩的要求,做了兩個風箏,一個是鯉魚風箏,還有一個喜鵲風箏。拿著風箏,晏萩笑得眉眼彎彎,“替我謝謝傅表哥,告訴他,風箏我很喜歡,下回讓他陪我一塊放風箏。”

  洗婆子記下了,告辭而去。

  晏四爺不是太高興地道:“瀟瀟,你想要風箏,跟爹爹說,爹爹會做風箏,做得比傅無咎好。”

  “爹爹,我先把風箏送回院子去,一會再來陪你下棋。”晏萩說著拿著風箏走了。

  “瀟瀟,瀟瀟……”晏四爺喊了兩聲,見女兒一去不回頭,只得把棋盤上的棋子撿進棋盒里去。

  過了兩日,余青青打發婆子送了張帖子來給晏萩,上寫著:“春日靜好,明日特在耦園備薄酒,盼友前往,泛舟湖上,賞花品酒,樂哉快哉。”

  “真是酸死了。”晏萩吐槽了一句,提筆寫了回帖,“謝友相邀,明日必至。”

  次日晏萩要出門,南平郡主讓晏同亮陪同前往。晏萩想著這次作東的人是包榮家,讓晏同亮陪著去挺好的。到了耦園,晏萩才發現,包榮家還請了兩個陪客,喬握瑜和喬懷慬兄妹倆。

  “包二哥,讓你破費了。”晏萩客氣地道。

  “這點破費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大家玩得開心,吃得滿意。”包榮家笑道。

  耦園以耦池為中心,園中所有建筑環繞在池周圍,如建在浮水之上,各個建筑皆有拱橋相連接。在建筑周圍點綴著峰石、花木,構成了一幅又一幅極佳的景色。

  吃飯了,才能游玩賞景,大家進了包廂,坐下后,晏萩深深感到這群人帶給她的滿滿惡意,她往左看是喬懷慬和晏同亮在竊竊私語,往右看是合宜郡主和喬握瑜在交頭接耳,抬頭一看是余青青和包榮家在含情脈脈。合著他們都成雙成對的,就她一個孤家寡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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