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刻出發,戌時初刻才到達順景縣近郊的溫泉莊子,莊頭早領著家人把房間收拾好,通了炕,燒起了炭盆,屋內溫暖如春。
莊里共有六個院落,分別是帶東西跨院的四進的大院一個,東西跨院有泉眼,不能住人,方便主人家泡溫泉的。三進院子有兩個,兩進院子兩個,一進院子一個。
一進院子是廚房,離四進大院很近就在西跨院的旁邊;兩進院子中的一個是莊頭一家住著。晏大太太讓莊頭們收拾的是四進大院,一進廳里,晏葒就嚷道:“祖母,讓他們快送吃的進來,葒葒餓癟了。”
“十三姐姐說謊,你在馬車上吃了好多糕點,都堵到嗓子眼了。”晏菁拆穿她。
晏葒呆愣了片刻,“小十四你越來越不可愛了!”
“十二姐姐說過,講實話的小孩子才是最可愛的。”晏菁不服地道。
晏葒還要說什么,被她母親晏五太太一把拽了過去,“你給我少說兩句,你除了吃,你還能干什么呀?”
“還能拉啊!”晏葒很認真地回答道。
晏五太太一口氣堵上來,差點沒厥過,她怎么生了這么個憨吃貨?要不是晏老夫人坐在上面,她非得好好教訓這臭丫頭不可。
晏老夫人把住的地方分配了一下,她住二進的正房,晏二太太住在東廂房,晏芬和晏菁住西廂房。南平郡主住三進的正房,晏萩住東廂房,長房的晏苗住西廂房。四進的正房是晏三太太和晏五太太住,晏薌和晏芮住東廂房,晏鶯和晏葒住西廂房。
安排好處所,主子們在一進的正廳里吃飯,婢女們就去房間里擺放東西。飯罷,晏老夫人笑道:“休息一會,咱們就去泡溫泉。”
東跨院是給男人泡的,西跨院是女眷的地盤。晏老夫人和四個兒媳在東廂房的湯池里泡,女孩兒們則去了西廂房。青磚池湯長約五米,寬約三米,就跟一個小型游泳池似的。
晏萩一時興起,在池里游來游去,宛若一條美人魚;晏薌目光微閃,問道:“十二妹妹,你什么時候學會鳧水的?”
“學會好幾年了,怎么有什么問題嗎?”晏萩趴在池邊回頭問道。
“沒有,我只是沒想你會鳧水。”晏薌眉尖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抹失望。推晏萩下水,讓男人救她壞她的名聲,或者讓她被水溺死這一招,行不通了。
“十二姐姐,你怎么會想學鳧水?”晏葒好奇地問道。
“這樣就不怕被人推下水了。”晏萩笑道。
晏薌眼皮一跳,晏萩這話是什么意思?
“什么人這么壞,推別人下水?”晏葒噘嘴道。
“居心不良的人啰。”晏萩只是隨口說,作賊心虛的晏薌一陣慌亂,悄悄的遠離了晏萩。
晏萩無意展露會鳧水,雖然讓她免除了一場災難,但是晏薌絕不會放過這難得一起出門的機會;三天后,晏薌打聽到在莊子附近幾個村落逢五會有集市,十分的熱鬧。
晏薌清楚知道自己和晏萩的關系不好,若是她去跟晏萩說逛集市,晏萩百分之一百會拒絕,晏薌打起了晏菁的主意,“小十四,你沒逛過集市吧?”
晏菁搖頭,她年紀小,本來這次來溫泉沒她份的,是她硬賴上晏萩才蹭上馬車的,別說逛集市,她回到京城后,就沒出過門。
“這里的集市和城里的不一樣,可好玩了,賣的吃食也和京里有區別,聽說有烤地瓜、炒栗子、煎夾子、炸麻團,還能吃到特有的糍糕、鹽鼓湯。”晏薌拿各種吃食誘惑晏菁,“小十四,想不想去集市呀?”
“想啊想啊,我要去集市買吃的,六姐姐,你帶小十四去集市。”晏菁急切地道。
晏薌見她上鉤,笑容滿面地道:“我們倆去有什么意思,把大家叫上,明兒一起去。”
晏菁年幼,想不到那么多,只要能上集市就行,“好啊好啊,明天一起去。”
“你記得叫上你十二姐姐喲。”晏薌圖窮匕現。
“我這就去跟十二姐姐說。”晏菁拔腳就跑,晏薌看著她圓潤的背影,唇角上勾,得意的笑了。
晏菁跑到晏萩的房里,“十二姐姐,十二姐姐。”
晏萩把手上的話本子擱一邊,“小十四,做什么?”
“十二姐姐。”晏菁撲到晏萩面前,“明天去集市玩,買吃的。”
看著直咽口水的晏菁,晏萩笑問道:“你怎么知道明天有集市呢?”
“六姐姐告訴我的,六姐姐讓我叫上大家一起去。”晏菁一下就把晏薌給供出來了。
晏萩眸光流轉,知道晏薌這是對她賊心不死,想要對她出手,笑笑,道:“好呀,一起去。”
“我去找十三姐姐。”晏菁又跑走了。
晏萩慢悠悠地下炕,穿上鞋,穿上大紅羽緞斗篷往正房去了,南平郡主見她又過來,“你這進進出出的,仔細受寒。”
“不會的。”晏萩脫下斗篷,在南平郡主身邊坐下,“娘,我是來找你借人的。”
“借什么人?”南平郡主不解地問道。
晏萩把晏薌叫晏菁來拐她去集市的事說了一遍,“我覺得晏薌是不懷好意,所以借人保護我。”
“你這孩子,做什么要以身涉險?”南平郡主嗔怪地問道。
“娘,我這不叫以身涉險,我這叫引蛇出洞。祖母希望看到我們姐妹和睦相處,可晏薌總愛搞這些小動作,很讓人心煩,這一次要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就可以狠狠地懲處她,讓她再不敢生出害我的心思。”晏萩用力地握緊拳頭道。
南平郡主想了想,道:“這事就依你。”
“謝謝娘。”晏萩歡喜地道。
次日,晏家的九位小姐,各帶一個婢女,在莊頭的小兒子帶領下,坐著馬車往那個集市去了;一路上,太太平平的,半個時辰后,就到了,那里有兩排木頭搭建的簡陋房子,但大多數是村民擔了一些東西直接擺在路過叫賣,叫賣的東西大多是村民自家做的。不僅有竹片編的籮筐、籃子、斗笠、有稻草編的草鞋,還有染的土布。
來賣東西的是附近的村民,來買東西的亦是,有的干脆就以物換物。這個集市的確跟京城里那個井然有序的市集不同,雜而不亂。
“六小姐,人越來越多,馬車過不去了。”車夫拉開些許車門向里稟報道。
隨著前面五位小姐出嫁,現在晏薌最為年長,她答話道:“馬車就停在這里,我們走過去。”
晏萩等人就隨晏薌一起下了馬車,在一群穿著土布衣裳的人中,她們一行人顯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晏薌邊走邊左顧右盼,似乎在尋找什么人。晏萩淡定地跟在她后面,唇邊噙著淺笑,神情自若。
“冰糖葫蘆,好吃的冰糖葫蘆,兩文錢一串。”一個賣冰糖葫蘆的人吆喝著。
“冰糖葫蘆,我要吃冰糖葫蘆。”晏菁嚷道。
賣冰糖葫蘆的小販聽到了,扛著稻草桿子就過來了,“小姐,一串兩個銅板。”
“十二姐姐,我也要吃。”晏葒咽著口水道。
“買四根。”晏萩大方地讓兩人一人拿兩根。
有了冰糖葫蘆,晏葒和晏菁卻也沒有放棄繼續尋找美食,很多她們又買了烤地瓜、瓜子仁糖、山楂餅。這里的東西都便宜得很,兩個大大的烤地瓜才三個銅板,一大捆菜干,也就五個銅板。
她們吃得心滿意足,晏薌卻是越著越心焦,都逛這么久了,那些人怎么還不出手呢?晏薌回頭瞧見晏萩就跟在她身后,似乎明白了,是沒有機會出手,她得為那些人創造機會。晏薌抬眼看見前面圍了一堆人,機會來了,“前面好熱鬧,我們過去看看。”
晏萩挑眉,這是想趁人多把她擠散好動手了嗎?輕咳了一聲,示意跟來保護她的人,注意保護她以及抓人。
“十二妹妹,快過來。”晏薌特意喊道,向人通風報信點明目標人物。
晏萩了然一笑,“來了。”
可是擠進去,看了一會雜耍,大家又擠出來,什么事都沒發生。
晏萩茫然了,為什么不動手?
晏薌同樣茫然,為什么不動手?
兩人的身量不夠,擠在人群里,也就沒有瞧見不遠處有幾個一看就像好人的男子正盯著她們。
一個長相猥瑣的男子正問大冷天都袒著胸口,露出黑色胸毛的壯漢,“老大,不動手嗎?”
壯漢抬手拍了他腦袋一下,道:“動你娘的跩跩,動個屁啊動。沒看到那小妞有人保護,她身邊的那幾個全是練家子,一個就能干倒我們五六個,你是不是想死?你要找死,就自己去,老子不會攔著你。”
猥瑣男往后縮,他不想死,“可是老大,我們收了錢的。”
“收了錢怎么了?我們是混混,又不是蠻漢,獨眼先生不是說過,什么為呀為的,那是蠢貨。老子不蠢,為那點小錢,把命給丟了,不值的。”壯漢一抹下巴,“走了,喝酒去。”
幾個人去一家小店喝酒去了,完全沒有體會過焦急等他們出手的晏薌的心情。
晏家小姐們在集市里各有所獲,高高興興坐上馬車回去了。晏萩去見南平郡主,“娘,似乎是我想多了。”這事,晏萩真是想不通,晏薌怎么可能哄了她出去不動手呢?
“你和六丫頭只是一些小爭執,你們畢竟是堂姐妹,你別把她想得太壞。”南平郡主笑著捏捏晏萩的鼻子,昨兒她并沒有相信晏萩所言,只是縱容她罷了。
“不是我把她想得太壞,她本來就很壞。”晏萩沒精打彩地倒進她的懷里,“我還想引蛇出洞,誰知道根本就沒蛇,我該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吧。”
“你什么時候被蛇咬了?”南平郡主摟著她笑問道。
晏萩抿了下唇,有些事還是要告訴母親才行,“娘,晏薌她曾經收買過我的婢女,拿一百兩銀票收買花椒,想偷我寫的字出去。”
南平郡主一驚,抬手就用力地拍打了晏萩幾下,又氣又急地責問道:“你這個不知輕重的丫頭,這種事怎么瞞著不說呢?”
“哎喲,娘,痛啊!痛啊!”晏萩從她懷里滾了出去,“我不是不說,而處置好了,就沒有說得必要了嘛。”
南平郡主輕哼一聲,“對了,晏薌哪來得一百兩銀子?”晏三太太一向摳門,絕對舍不得給那么多銀子給女兒花費。
“她當了赤金頭面,我讓人把當票偷出來,悄悄的送去給大伯母了。”晏萩笑道。
這事,南平郡主隱約聽過那么一耳朵,卻沒想到這里面還有晏萩的事,“原來是你這丫頭搞得鬼呀。”
晏萩嘻嘻笑,“娘,這事我處置的還不錯吧。”
“還行吧,娘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但是以后有事,還是要記得跟娘說,萬事以自己的安危為重。”南平郡主慎重地道。
“我知道,娘,您放心。”晏萩笑道。
南平郡主笑著摸摸晏萩的頭,她不能永遠將女兒庇護在羽翼之下,那就讓晏薌做女兒的磨刀石吧,不過她也會找人盯著晏薌的,絕不會讓晏薌真正傷到女兒。
“對了,晏薌她為什么要對付你?”南平郡主想不通,隔房又差著年紀,沒有利益沖突呀。
“因為如果你沒有女兒的話,就能提攜侄女兒了呀。”晏萩沒法說晏薌是重生的,只是隨口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借口。
南平郡主嗤笑,“我就算沒女兒,我要提攜的也是長房的蓉丫頭和芹丫頭,也輪不到她呀。再說就算我要提攜三房的,還有芝丫頭呢。”
晏萩眼珠一轉,“那您就當她是腦子有問題吧。”
“你這孩子,跟娘都不肯說實話呀。”南平郡主伸手指戳她腦門。
“娘呀,我是真不知道呀。”晏萩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
“罷罷罷,娘不問了。”南平郡主不再糾結晏薌為何要對付晏萩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晏薌在審問去找人的丫鬟墨菊,“你究竟有沒有找人?”晏薌心情惡劣,她好不容易才想出這個法子來,卻沒成功。要知道那么簡陋的集市去過一回了,想要哄騙晏萩再去一回,根本就不可能。
“小姐明鑒,奴婢確實找了人,只是奴婢也不知道他們為何沒有動手。”墨菊是從牙婆手上買進府的,就是這順景縣周邊村落的人,父母雙亡,被舅舅賣掉的。
晏薌覺得墨菊沒膽子敢在這事上騙她,“你去找你那個表哥,問清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拿了銀子不辦事?”
天色漸暗,墨菊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就悄聲溜出去找她表哥去了。她是步行,一來一回,花費了大半天的功夫,午后才匆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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