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來就行了,還送什么禮。”他把錦盒給了身后的長子裴子懷,目光落在徐檀靈身上:“這是檀靈吧?”
也是奇了怪了,徐家有實權的那位千金沒來,來的居然是這位私生女。
徐檀靈早幾年見過裴秉德:“裴爺爺好。”
她身上穿的、戴的都是高定,禮儀和氣度很得體,看得出來徐家把這個私生女富養得很好,徐伯臨夫婦也經常帶她出席各種上流晚宴,反倒是那位正主千金低調得無人知曉。
裴秉德表面功夫做足,連說了三個好:“檀靈越長越漂亮了,不知道以后要便宜誰家的臭小子。”
徐檀靈見慣了這種場面,應付得游刃有余。
“裴爺爺你就會取笑我,我哪有君琪姐姐漂亮。我聽說君琪姐姐交男朋友了,不知道是便宜了誰家的臭小子。”
提到這事,裴秉德直嘆氣,很是頭疼的樣子:“別提了,家里給她相好了不樂意,非要自己找。”
聽語氣似乎不大滿意。
徐家三口也都有眼力見兒,沒有再提這茬。
又寒暄了幾句之后,裴秉德隨口問道:“檀兮怎么沒來?”
溫照芳穿著旗袍,肩披白色皮草,妝容精致,溫婉貴氣,她回道:“她醫院有事,走不開。”
裴秉德還想再問幾句,長子裴子懷到他耳邊來說:“爸,溫先生來了。”
裴秉德看了一眼門口,對徐伯臨說:“我過去招待一下,先失陪了。”
“請便。”
徐伯臨也望向門口。
裴秉德上前去招待,他笑臉迎人、客客氣氣:“溫先生。”
不是溫總,是溫先生。
溫家常被稱作先生的,只有一位。
“您好,裴老先生。”
是溫時遇來了。
溫照芳觀望了一會兒:“我帶檀靈去認認人。”
徐伯臨點頭,囑咐說:“注意點,別失禮了。”
“我有分寸。”
客廳里都是賓客,沒有擺酒桌,只放了幾把柱形的擺臺,擺臺用香檳玫瑰裝飾,上面放了各種洋酒。大廳靠墻的位置另外放了四張長形的餐桌,桌上擺放著許多餐品,中餐西餐都有,量不多,但道道擺盤精致。
外面天還沒黑,大廳里的水晶吊燈已經亮了,門窗都開著,風吹進來,燈上的紫水晶偶爾晃動。
溫照芳領著徐檀靈穿過一眾賓客,走到最里邊。徐檀靈四下張望,神色有些緊張,卻 很迫不及待。
“姐姐她不會來吧?”
溫照芳篤定地說:“不會,她沒看到請帖。”
請帖送到了徐家,是分開送的,徐檀兮單獨一份,然后大房二房各一份。
母女二人上了三樓,等了片刻,有人過來了。
“徐太太,徐小姐。”
是裴家的下人。
溫照芳看了看樓梯下面,又看了看三樓走廊,見沒人這才問:“都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
徐檀靈嘴角往上,蠢蠢欲動。
樓下。
蕭既從門外進來了,和他的經紀人王邱生一道。
“他怎么來了?”張歸寧今兒個穿得很貴婦,吃酒都是小口小口的,說話是小聲小聲的,“不是來勾引檀兮的吧?”
徐仲清不跟人應酬,陪在老婆身邊。
“昨天還說不干了,今天就趕著送上來了。”張歸寧傲嬌地哼了一聲,“口是心非。”
徐仲清立馬附議:“老婆說得對。”
張歸寧四下看了看,沒找到徐檀兮,看見了她自個兒閨女,那貨正靠在南邊那把長桌上,左一口右一口地往嘴里放,吃得挺歡。
張歸寧沖過去,一把掐在她腰上:“徐贏贏!”
徐贏贏擦了擦嘴:“干嘛?”
來裴家之前,張歸寧先帶她去了美容院,光妝容和造型就做了一個多小時,進來沒十分鐘,她就把口紅吃沒了。
張歸寧要被她氣死!閨女在名流宴會上吃東西居然吃了三口以上這件事,要是被貴婦圈的闊太們看到了,肯定又要大肆嘲笑她。
徐贏贏還沒吃飽,伸手去拿櫻桃。
張歸寧一巴掌給她拍掉:“你還吃!你看看別的名媛,誰像你這樣就知道吃,這種場合下的東西是擺來吃的嗎?你還吃那么多口!”
誰家名媛在宴會上吃東西會超過三口?!
徐贏贏穿著粉色的公主裙,不開口就是小天仙:“不是擺來吃的,難道是擺來看的?”
張歸寧在她腰上擰了一把:“八點鐘方向,鐘家二公子,六點鐘方向,席家大公子,不聊滿十分鐘不準回來。”
徐贏贏根本不認識鐘家二公子,也不認識席家大公子。
“好的,太后大人。”
她提起裙擺,行了個淑女禮,先去八點鐘方向,吃了一塊蛋糕,接著去六點鐘方向,吃了一碟水果拼盤。
當然了,她吃得非常 非常淑女哦。
張歸寧:“……”
她生的孽畜!
裴秉德七十大壽,除了商圈的人,還來了不少政界名流,整個南城金字塔上面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也有一些娛樂圈的熟面孔,多數是女士,作為別人的女伴出席。
蕭既出現在裴家壽宴上,并不出奇。
“為什么非要在家里?”
王邱生遞給他一杯酒:“你不覺得這樣更刺激嗎?”
這樣更禽獸。
蕭既沒有接話,自顧自飲,酒有點烈,辣得嗆喉。賓客們推杯換盞,各自戴著假面你來我往。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腳步停下。
門口,穿著華麗的婦人對他搖了搖頭。
不要過來。
婦人沒有說一句,用眼神傳達出了這個信號:不要過來。
是他的養母,陳微箐。
她年輕時是影星,生得一副好樣貌,嫁給丈夫蕭鎮南之后就息影了,兩人結婚沒多久,蕭家破產了,可即便是不在輝煌的蕭家,依舊還是看不起作為演員的陳微箐,她性子又溫吞軟弱,這些年來過得不盡人意。
她挽著丈夫蕭鎮南,兒子蕭齊站在右手邊,一家三口,外表看上去體面大方。
“裴爺爺。”蕭齊相貌隨了父親蕭鎮南,五官周正,文質彬彬,他雙手把賀禮送上,“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蕭齊和裴家孫輩的二小姐裴君琪交往已經滿一個月了。
蕭家早就沒落了,空有一副世家豪門的架子,裴秉德自然瞧不上蕭家,也沒有送請帖,是孫女自作主張地把人請來了,他雖沒有直接拉下臉,但也沒給好臉色,半晌都沒接賀禮。
裴君琪心疼男友:“爺爺!”
裴秉德這才接過禮物:“有心了。”
裴君琪見縫插針地替男友說好話:“阿齊知道爺爺你喜歡字畫,挑了好久呢。”
裴秉德態度不冷不熱:“我還有客人,君琪你幫我好好招待蕭先生和蕭太太。”
他說了聲失陪,去應酬別的客人了。
被冷落的蕭鎮南夫婦臉色都十分不好,裴君琪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叔叔阿姨,要不我帶你們逛逛?”
蕭家父子沒說什么,陳微箐點了點頭,轉身時不動聲色地回頭看了一眼,像剛才那樣,對蕭既搖了搖頭。
鮮少有人知道,蕭家還有個養子。
幾分鐘過后,蕭既收到了陳微箐發來的微信:阿既,很多人在,阿姨不能跟你打招呼 蕭既看完后喝了一杯酒,烈酒穿腸,有一絲后知后覺的苦。
“裴二爺來了。”
王邱生上前:“二爺。”
這位二爺名號裴子峰,是裴秉德的次子,剛過不惑之年,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老紈绔,畜生的事兒沒少干,但因為命好,生在了有錢有勢的裴家,還能衣冠楚楚地活在人堆里。
裴子峰有點特殊癖好,最喜歡女童和漂亮的男人。
他的目光幾乎要黏在蕭既身上:“總算見到真人了。”
王邱生一臉壞笑地說:“我們家藝人過幾天還要拍海報,二爺您可要悠著點。”
裴子峰笑而不語。
冬天夜長晝短,天黑得早,路燈把暮色燙了個洞,發出光來。別墅里觥籌交錯,熱鬧不已。
秦昭里背靠著放酒的擺臺,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溫時遇聊著。
“杳杳怎么沒來?”
溫時遇穿著正裝,身上沒有半點生意人的銅臭,像戲文里清雅溫潤的小生。
“我來時問過她,她說未收到請帖。”
“南城的商圈都知道徐家誰才是真正當家做主的人,裴家不可能不給她發請帖。”秦昭里不用腦子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八成是有人不想讓她來。”
畢竟這壽宴是人脈網和生意場。
柱形擺臺上的酒被拿空了,裴家的傭人這時端著托盤過來補上,并詢問溫時遇是否需要添酒。
他的酒杯已經空了,便讓傭人再添了些。
“不來也好,杳杳不愛熱鬧。”
秦昭里換了個話題:“你怎么沒帶青瓷來?”
溫時遇把酒杯放在了手邊的位置:“為何要帶她來?”
“她可是你的緋聞女友。”
說實話,秦昭里看不懂溫時遇和周青瓷的關系,說他們沒關系吧,這些年來,溫時遇身邊除了周青瓷也沒出現過其他女人,她是唯一一個被溫時遇帶去過公眾場合的女伴,說他們有關系吧,溫時遇對周青瓷又過于見外了,至少,他不在周青瓷面前唱戲。
外面傳言,溫時遇愛屋及烏,為周青瓷種了一園君子蘭,秦昭里都不知道這到底是真還是假。
溫時遇這樣回答:“三人言而成虎。”
一句話,潎得干干凈凈。
周青瓷都摘不下這朵君子蘭,不知道誰能入了他的眼。
“小舅舅,你也該交個女朋友了。”秦昭里瞥了徐檀靈一眼,
“省得老有人惦記你。”
溫時遇垂眸,說了句:“長輩的事,少管。”
秦昭里也就小了他兩歲,但隔了一輩。行吧,她不管,轉頭接了個電話。是公司打來的,說醫療器材出了問題。
秦昭里把酒喝完:“公司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了。”
溫時遇嗯了聲。
秦昭里剛一走,立馬有人端著酒過來與溫時遇寒暄。幾輪應酬下來,他喝得并不多,卻有三四分醉意,覺得頭暈乏力。
“抱歉,我失陪了。”
他放下酒杯,走出歡樂場,燈光和耳邊的喧鬧聲漸漸變得模糊。
“你好。”他叫住了傭人,“請問休息室在哪?”
“先生您請隨我來。”
傭人領他去了三樓最南邊的那間房。
他剛坐下,有人來敲門,他去開門。
“有事嗎?”
是溫照芳帶了徐檀靈過來。
“外面人來人往不方便,進去說吧。”
溫時遇也恰巧有事要詢問,讓二人進了門。他喝了酒,有些發熱,西裝的扣子解了幾顆,比平時看上去要隨意些,眼里有幾分微醺的迷離。
徐檀靈很少見他這樣,一時看得癡了。
他先開口:“杳杳的請帖你沒給她?”
溫照芳面上詫異:“她沒收到嗎?我讓司機去送了。”
“哪位司機?”
溫照芳面不改色:“我讓錢叔去的。”
溫時遇按了按太陽穴,眉頭緊蹙。
溫照芳見狀詢問:“你身體不舒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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