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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我是宋元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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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誰?我不知道!

  我站在教司坊后院中,腳很冷,嬤嬤給我的那雙鞋太大了,昨天被狗子追的時候掉了,但嬤嬤死了,沒有人再給我鞋子了。

  吃午飯了,我得早點的跑過去,不然他們就把所有的饅頭都拿走。

  他們說我小吃的少,半個饅頭就夠吃一天,不會餓,可是我餓的,特別特別餓,我說我餓了他們不相信,我就不說了,每次都去早點,但有的時候還是搶不到,那些人會踢我,我昨天就被踢到桌子底下了。

  他們還說我沒有把兒,我看到過別人的,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說我是罪人的后人,能活著就很好了。

  我知道罪人,罪人是有罪的人。

  我跑去拿饅頭,那位年紀大的哥哥又搶我的饅頭,我今天手指里夾著一根竹絲,他踢過來的時候我扎了他的腿,他疼的縮回腿時我跑走了。

  要是嬤嬤在就好了,可嬤嬤死了,就像我爹娘一樣吧?

  “好餓啊!”我蒙在被子里,被子太薄了,本來嬤嬤留給我的被子是厚的,但被人拿走了。廚房應該很暖和吧?我去廚房,有火星子的應該不冷的。

  我蹲在灶膛邊上,看著推門進來的男人,我其實不害怕的,我告訴他我就是冷,烘火后我就回去,求求他不要打我。

  那個男人抱著我,告訴我他是我叔祖父,他叫康青都,他說我叫康元,是我祖父親自給我取的名字。

  叔祖父說他要帶我離開這里,讓我不要聲張。

  叔祖父抱著我,將白天欺負我的幾個哥哥都捂死了,我其實有點害怕的,但不敢喊,我怕叔祖父把我也捂死了。

  叔祖父帶我騎馬,夜里我靠在叔祖父的懷里,睡的特別好。

  醒來以后我們住在一個院子里,有一個嬤嬤和一位先生照顧我。嬤嬤對我很好,每天都給我做肉吃,先生對我卻很兇,每天逼我背書。

  背書好難啊,可是背不住先生會罰我跪在石頭上,那石頭特別硬,跪一會兒我就走不了路了,先生不相信我喊疼,說下次再背不好就讓我跪一天,我不敢跪一天,所以我就拼命背熟,白天背不完我就晚上背。

  先生就夸我聰明了。

  先生一直跟著我們,我們經常搬家,好像在一個地方住一個夏天或者半個冬天,我們就換地方了。

  叔祖父不怎么回來,我知道他在殺人,因為他說了他要殺很多很多人,他要報仇。

  他說我長大了也要殺人,但不要用刀殺人,要用筆殺人。我有點害怕,可我不能讓叔祖父知道!

  今天我六歲了,叔祖父說的,我是過年生的,在新年的頭一天,所以叫“元”,今天嬤嬤給我煮了餃子,我喜歡吃餃子,但叔祖父沒有回來。

  春天的時候,我們又搬家了,我進了學堂,學堂里先生很喜歡我,說我聰明,小小年紀所有書都會背,字、畫都很好,我暗暗松了口氣,那先生們肯定不會罰我跪石板了。

  同窗說我很有名,保定人人都知道,說我是神童,但同窗都不喜歡和我玩,因為他們的娘總說他們不如我。我很羨慕他們有娘……娘是什么樣子的,我不知道,于是我偷偷跟著一位同窗去他家院子外偷看,看到他玩的一身泥進門的時候,他娘拿著掃把追著他打,我還挺樂的,覺得娘不怎么樣,和叔祖父還有先生們一樣,可是他娘打完以后又幫他洗臉換衣服,還捏著他的臉往他嘴里塞了顆糖,同窗哭著哭著又笑了。

  他笑,是因為那顆糖很甜吧?

  我也想吃糖,回家以后嬤嬤給了我一顆,我覺得沒那么甜,反正我沒笑。

  我十一歲了,叔祖父回來了,他說會有一個姓宋的男人來,讓我跟著那個男人走,他說只有找機會走到人前,才有機會報仇。

  那個男人過來了,他叫宋延徐,是一位侍郎,他有一個兒子,讓我去陪他讀書,他會把我當親生兒子一樣養育成人,但條件是我要在宋府待三十年。

  叔祖父說無所謂三十年還是六十年,等機會來了殺了他全家,于是我答應了。

  宋延徐的兒子叫宋世安,他比我小四歲,是真的很頑劣,這世上沒有他不敢做的事,不敢罵的人,可他打別人又打不過。

  幾乎每次和他一起出去都要打架。

  但其實他人不壞的,心很善良也很機靈,可不得不說他不聰明,讀書的時候,那么簡單的問題,怎么講解他都記不住,可他卻能把四個青樓五百多個人的名字和臉對號。他也會察言觀色,但觀色了也沒有用,他不在乎,今天被魏慶打了明天接著去找魏慶麻煩。

  今天叔祖父又弄了一份科舉的試題給我,讓我寫好了給宋世安背。

  我不知道叔祖父怎么弄到的,反正前面所有考試的題目他都能弄到。我像以前一樣寫好了讓宋世安背誦,他非常乖巧的背好了。

  宋世安被點了狀元,他成了全程的笑柄說他作弊,但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到他怎么作弊的。

  宋世安不在乎,狀元不過是讓他入官場的梯子。想做高官靠的也絕不是讀書好,這些都是虛的,開國首輔幾十個,哪個是狀元出身?

  當官七分靠運三分靠腦子,機靈才是最重要。

  別說,宋世安很得圣上和太子的喜歡。尤其是太子,經常喊宋世安去垂釣、談風月、吟詩……

  我不喜太子,他看人時的目光,夾雜著別的情緒。

  后來有一天宋世安也不去了,他說太子有病。不但脖子歪,腦子也歪。

  我深問,他只說惡心,要去青樓洗洗腦。

  我隱隱有一點感覺可又覺得不會,我暗中觀察了很久,還讓叔祖父去查,叔祖父那時候已經受傷了,他只能寫著回答我,他說我多想了,太子不是我想的那樣的人。

  太子仁厚,有見地,將來一定是明君。

  我沒多想。

  宋世安要求去和談,圣上和太子都捧他,讓他去了。我有時候很佩服宋世安,他心里沒底,甚至都不知道和談是什么,居然也敢接這個官職。

  宋世安說他再不離開京城,就小命不保。

  和談失敗了,但宋世安也跑了。我知道他跑了,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跑。

  他給我留信,說他要保命,不能以后連逛青樓的機會都沒有。

  我特別生氣,以往大小事都和我商量,這一次卻悶口不言,什么都不說。

  這么大的事,又是在邊境一旦傳出去,宋府怎么辦?

  我要自保,于是我把自己腿摔斷了,果然,第二天宋世安失蹤的消息傳了出去,眾人都紛紛自保……也只能自保。

  如果和談成功也就罷了,只當他貪玩出去玩了,可和談失敗了,他一走事情的責任必然都推給他。

  說他笨,他是真的笨。

  我回到京城住在楊莊養傷,圣上駕崩了,我聽到了喪鐘,叔祖父一定很難過,因為他還沒有報仇……我也很絕望,忽然沒有了方向。

  因為叔祖父說我們最大的仇人是圣上,因為圣上聽信了讒言才殺得我們全家。

  現在圣上死了。

  這一天來了一些土匪,將我綁架了,讓我躺在一間幽暗屋子的床上,沒有吃喝。我其實還好……我早就該死了,在兩歲那年就應該死。

  但她來了,站在門口,看著我目光打量著……她的臉和宋世安一模一樣,我想起來,宋府的下人說過,宋世安有一位胞生妹妹。

  這就是了吧,宋世寧?

  她很有氣勢,看著我的時候沒有女兒家的羞怯,她問我是不是要喊我哥哥,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冷冰冰的一點溫度都沒有,我絲毫不認為她真心實意認為我是哥哥。

  她救了我。

  她和宋世安完全不同,她橫沖直撞像一頭渾身都是刺的小牛,她不怕輸也沒有輸過,她當上了推官,讓我做她的文書。

  我又找到了目標,我把她當成我的將軍,她說:“宋元時,這些文書你負責看完總結含義給我聽,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不適合看文書,而你也要體現自己的價值。”

  我欣然應允了,我有什么理由不答應呢?

  她去解剖,拿肩膀擠我:“你讓一讓,一邊站著維持紀律,這里不需要你!”

  她覺得我文弱,怕我覺得惡心。

  和她比起來我確實太文弱了,她站在那里發著光,我沒辦法將眼睛從她身上移開,即便有王爺擋著,我也不能……

  我能控制自己很多事,不吃不喝不疼不說話也不哭,可我不能控制住自己去看她,想念她。

  我應該控制住,我不配擁有她,不配喜歡她。

  王爺更合適她,他們很般配。

  她今天說不再喊我宋元時,她要喊我元先生,她在濟南府理刑館的房間里,拍了一沓銀票給我:“這些錢給元先生保管,以后咱家要用錢的地兒,都得元先生同意。”

  她說話的時候我看著她,她沖著我挑眉逗我笑,像敲魯苗苗的頭一樣的意思,但我不愿意去那樣想,我認為她對我是不一樣的!

  我笑了,沖著她笑了許久,晚上在夢里我也是在笑的。

  有她在的時候特別好,她在房間里,房間里滿的,她在院子里,院子里是滿的,她在公堂上,公堂上是滿的,她從門前過,那花香都跟著她一路,她推開門,昏暗的房間里,一瞬間就亮堂了,那么的亮……

  坐在爐子邊,我給她烤地瓜烤栗子,給她剝好遞給她,她又反手塞一顆在我嘴里,我一咬那顆是壞的,她拍著桌子哈哈大笑,說我笨死了!

  我把那顆栗子嚼著吞了,她讓我吐掉,說我果然笨的很。

  她不知道,那顆沒有壞,特別特別的甜,是我吃過最甜最甜的栗子了。

  我想永遠跟在她身邊,但我知道,只要我在,王爺會難過,王爺那么善良,他知道我的事,他對我在她身邊的包容……王爺是內疚的,他不該內疚,我的悲劇不是他的錯。

  叔祖父忽然查到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叔祖父說要報仇,找當今圣上報仇。

  他說他要將趙熾的人頭割下來埋在康家人的墳前。

  我創了永生教,慢慢的壯大。

  但王爺決定為了她反,這是很好的機會,比我們自己殺趙熾要簡單多了。而且,我們擋在前面,王爺就不用背負弒君的罪名。

  一切的所謂的罪惡由我們來背負,我們不在乎。

  王爺能夠好好的,干干凈凈去做皇帝,他值得也有能力做好皇帝。

  今天是他們的大婚,我站在路邊,看見王爺和她的轎子路過,十里紅妝喜慶又熱鬧,王爺笑的像個孩子。

  她掀開轎簾望著王爺,眼睛里是滿滿的幸福。

  我想起來,有一次下雨我去給她送傘,我去的遲了一些,她和王爺合用一把傘吵吵鬧鬧地走在前面……我當時在想,愛,一定不是只有占有,還有祝福和成全。

  她的幸福無論是誰給她的,只要她有,就足夠了!

  我走了,這一生我或許是悲苦的,像那顆壞掉的栗子,但其實我不苦,只有我知道,它有多甜。

  這樣的甜,足以支撐我的余生,每每惆悵是都會被它留在唇齒間的余味消融。

  我到了閬中,住在了魯苗苗的家中,我辦了一間私塾,他們都喊我元先生。

  就像她喊我一樣。

  “元先生,回家,回家了!”

  “元先生這錢你存著以后娶媳婦兒!”

  “你們要愛戴我啊,我可是宋大人,為國為民大公無私的青天宋大人,必須愛我。”

  我笑著在心里說:“愛的,會一直愛,直到我死去……”

  要幸福啊,你,以及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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