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問吃的什么?
吃的什么和殺人有關系嗎?
林從彪也覺得奇怪,宋寧問這些干什么。
能對她確認兇手有什么幫助。
“先點了四個菜,九轉大腸,爆雙脆還有一道干燒鯽魚,酒上來后我們喝酒聊天,又加了花生米還有……”肖凌想不起來,蘇強補充道,“辣子爆雞丁,還有一道藕合。”
“對對,就沒有吃饅頭,一直在喝酒。”
宋寧看向宋元時:“記錄了嗎?”
宋元時頷首。
“幾時散席?他幾時回家的?你再說一遍。”
肖凌回道:“亥時出頭我們散了,還是四刻我送他到家門口,他有點醉,我不放心還在門口與他多說了幾句。”
“蘇媽媽怎么說的?”宋寧問沈聞余。
“卷宗上說,蘇媽媽在丑時左右聽到傳來剁肉的聲音。”
這些問完,所有人都是云里霧里,不懂宋寧這么問的目的什么。
就在這時,宋寧道:“此案繼續查,決不能定案,疑點太多了。”
“什么疑點?”有人問道。
宋寧給大家解釋:“食物在進入人體后,消化分解,通過時間的演變,還有幾種遞進。”
“倘若,人在吃過東西就死了,那么他死后食物就會在他的胃里保持原樣,直到隨著尸體一起腐爛消失。”
“假設,蘇媽媽沒有聽錯,在丑時左右,她聽到了正院傳來剁肉的聲音,那么死者的死亡時間,就是在丑時以前。”
“死者到家亥時四刻,在這兩個半時辰內,死者被人殺死。”宋寧道,“那么,按胃部消化的速度,他晚上所吃的藕、大腸這些食物應該還在胃部,如果消化能力好一些的年輕人,則應該是食物轉向十二指腸的這個過程。”
“可明白本官的意思?他如果真的在這個時間死去,他的胃里一定留下今晚吃的食物。”
就算稍微遲一點被殺,以死者和處理要花用的時間,也不會太靠后,至少是丑時到寅時之間。
那么,死者的胃部也不會干凈到這個程度。
“聽懂了。”有人道,“那大人您查出來什么了嗎?”
宋寧搖頭,聲音極沉地道:“關鍵的就在于,什么都沒有查出來。”
“死者的胃部以及十二指腸沒有任何食物,甚至連糞便都只有極少一些。”
“這……這什么意思?”有人驚呼出聲,完全不明白,“他在酒樓沒吃東西?”
“他消化太好了?”
肖凌也變了臉色,道:“他吃了,我作證。”
蘇強證實:“確實,吃過東西了。”
“那為什么?”
沈聞余問道:“這樣的情況,一般有什么原因?”
宋寧看著他,道:“在這個案子里,我認為有兩個可能,一是……”她看向站在她面前的肖凌和蘇強,道,“他們合伙捏造了一個騙局,營造了吳啟坤和他們一起吃飯的情景,而其實他們卻是將吳啟坤關押了。”
“并在亥時四刻,借送他回家的名義,殺了吳啟坤嫁禍張氏。”
她這么一分析,大家頓時理解了,似乎有點道理。
“不是,大人,我們沒有殺他。”肖凌著急地道,“我沒有理由啊,和他無冤無仇。”
“還有一種可能。”宋寧的視線落在死者的臉上,“死者不是吳啟坤!”
“本官更偏向于后面這種假設。”她補充道。
因為肖凌和蘇強如果撒謊編過程,完全可以說請吳啟坤在家里吃飯,可他們說在酒樓。
這樣說完,倒顯得坦蕩,只要去查問一番也就好了。
肖凌松了口氣。
別的人大呼出聲,張氏問道:“不是我夫君?”
“大人,不可能,這、這分明就是我姐夫啊。”張良才道。
剛松了一口氣的肖凌也跟著點頭“確實是吳啟坤,我和他認識,不會認錯。”
“臉一模一樣嗎?”宋寧問道。
肖凌點頭,又想起來指著他吳一山:“吳老伯還在這里,您問吳老伯。”
大家都看向吳一山,詢問他。
吳一山看著尸體,蒼白著臉道:“大人,死的人確實是草民的兒子。”
“是嗎。”宋寧盯著尸體,不知道在想什么。
議論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來。
只因為,宋寧的兩個假設都非常的不可思議。
“你為什么覺得是后者?”宋元時見她眉頭深鎖,似乎在某個解不開的問題里打轉,不由出聲問她。
想要給用自己的方式,給她擴展一些思路。
宋寧看向他,笑了:“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案子,我們再次遇到了鬼打墻。”
在她覺得案子有可疑的時候,梳理了案情脈路,尋到除了張氏外的嫌疑人,可是在細細問查后,對方的嫌疑立刻排除了。
在她依舊耿耿于懷,想要通過驗尸尋找突破口,并真的得到了突破口后,又被人別人給她的線索給打破了。
肖凌和蘇強的嫌疑似乎很小,死者也確確實實是吳啟坤。
也就是說,他們在一個個疑似突破疑點的門口轉了一圈,以為能出去,卻發現撞在了墻上。
“我就說是騙人吧。”有人嘀咕一聲,那人說完,趙熠頭也不回對伏雨道,“打他。”
伏雨上前,摁著廢話多的人一通捶。
“本王坐著這里,你也敢廢話啰嗦的,是覺得自己說話好聽,給本王表演?”趙熠嫌棄的很,“不想看的就滾。”
大家實在想知道后續,就繼續跪著。
宋寧看向趙熠,眼中劃過笑意。
宋元時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就看到趙熠翹著腿斜倚在椅子上,半瞇著眼睛,看著是隨性自然的,但若細看卻能發現,他周身都繃緊的。
這里的一切都讓他難以忍受。
可他還是沒有走,這讓宋元時很驚訝。
“收拾了吧。”宋寧從趙熠緊繃的腳上收回視線,“回去再詳細查驗。”
她動作麻利的將尸體內臟歸位,縫合好,也不讓別人沾手了,和沈聞余一起抬近棺材放好,麻六幾個人雖是老捕快,可沒有見過這樣解剖的場面,也是難熬的。
幾個人感激地上前,幫忙將四肢放在棺材,王慶同要重新釘棺材,宋寧忽然想到什么,道:“等一下!”
周圍又是一靜。
麻六和老童抬著棺材的蓋子,站在一邊不敢動。
“張氏,你過來。”宋寧喊她過來。
張氏應是上前來,宋寧在她耳邊低聲問了一句。
“大人怎么知道的?”張氏低聲道,“確實是這樣沒有錯。”
宋寧半瞇著眼睛,沉臉道:“原來如此。”
“蓋上,埋回去。”宋寧收拾自己的東西,吳林氏扯著嗓門問宋寧,“宋大人吶,您查清楚了嗎?”
宋寧看向吳林氏,不由失笑,道:“還需要確認一些事,你來看熱鬧?”
“是啊,大人。”吳林氏道,“大人,這次是不是又是狗雜碎周江錯了?”
對面跪著的周江:“……”
“還沒有定案,如果錯了的話本官定當會懲治。”宋寧道。
“罵人交給民婦。”吳林氏盯著對面的周江,“民婦非要把他十八代的祖宗都從土里罵出來。”
周圍的人瑟瑟發抖,吳林氏罵街,濟南城中一絕。
宋寧豎起個大拇指。
吳林氏第一次因為罵人厲害得到了鼓勵,特高興。
對面周江幾個人,想走。
“都散了吧。”宋寧對大家道,“本官還有幾個疑惑處,待查明了,再去衙堂觀看。”
敬著宋寧的,自然是笑盈盈應是,鼓勵她不著急,慢慢查。
不想敬著宋寧的,這個時候只能閉著嘴巴,當著齊王的面,不敢多說廢話。
“大人,草民也告退了。”吳一山很疲憊,有氣無力地告辭。
宋寧頷首:“辛苦吳老伯了。”
吳一山叉了叉手,佝僂著腰要走,張氏喊了一聲:“公爹。”
吳一山沒聽,揮了揮手道:“不要再和我說話了,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媳。”
“公爹我、我沒有殺夫君。”
吳一山頭也不回,傷心地道:“等大人找到了兇手證明清楚,你再來和我說你不是兇手吧。”
說著走遠了。
張氏掩面哭著。
“帶回去吧。”宋寧吩咐喬四幾個人,又對肖凌和蘇強道,“和我們一起去一趟衙門,有事要問你們。”
蘇強猛然抬頭看著宋寧:“大人,怎么還有草民的事?”
“去吧,你有義務幫本官查明案情。”宋寧和氣道。
蘇強緊張地攥著拳。
“去吧,去吧!”悶著的烏憲終于活過來了,請蘇強走,“大人現在請你,等會兒就揍你。”
蘇強動了動嘴,不得不跟著走了。
肖凌覺得奇怪,小聲問帶著她的麻六:“看大人的意思,他是懷疑蘇強嗎?”
麻六搖頭:“大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不曉得。”
“可是就算殺吳啟坤也不該嫁禍張氏啊,他喜歡張氏這么久,就算因愛生恨,也不至于繞這么一大圈吧。”肖凌咕噥著。
麻六也覺得肖凌說的有道理:“你能想得到,大人肯定也想到了。這不是咱們要考慮的,不管了。”
肖凌覺得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