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梅搖頭,她也不知道。
錢禮巷覺得不對:“可、可是我今天早上明明看到任師兄和于師兄了啊。”
“任廣亮和于虎?”宋寧問他。
錢禮巷點頭:“我從鏢局搬出來,就住同福客棧里,我睡不著早上早早就醒了,就起來練工,就看到兩位師兄從街上過去,我還喊他們了。”
“他們應你了?”
錢禮巷點頭:“應了啊,要不然我怎么會這么驚訝。”
“他們從哪里出來的?”宋寧問道。
錢禮巷指了指北面:“從北面,那邊都是大戶官家的宅子,我以為接大活了,前段時間他不還接了一趟川地的活嗎?”
“他們路過,我以為他們回鏢局呢。”
此事她要和宋延徐在確認一番。宋寧將此事放在一邊,接著說康青都。
“幾年前康青都為什么受傷?他受傷回來后,就解散了一批人?”
蘇唐氏點頭:“是的。師父受了重傷,醒來后就留了二十多個人,其他人都給了遣散金,讓他們走了。”
“那就是挑選,康青都開始做見不得人的事了。”宋寧道,“而蘇巖和錢禮巷都不合適。”
王梅點頭:“巷子單純,我夫君脾氣倔,如果是惡事他們都不會做的。”
宋寧微微頷首:“你們多注意安全,他們在暗處,謹防他們回來報復。”
王梅道:“我們和他們無冤無仇,應該不會吧。”
宋寧也覺得,但防著總比不妨好。
“此事也不歸我管,我報上去后,會有人去追查。”他們殺王良,多半也是滅口。
至于為什么,她不想多管。
“大人辛苦了。”王梅道。
“王良的尸體你們可以領回來,過三日后去衙門登記。”宋寧道。
蘇唐氏和錢禮巷都看王梅。
王梅搖頭:“隨衙門處理吧,丟了還是草席裹著埋了,我都不管。”
宋寧頷首,道:“成,往后有事就去衙門找我。”
他們三個人抱著蘇子勻送他。
宋寧背著手上街,徑直去了文淵閣。
宋延徐接到回稟,一臉驚訝地出來,望著她面色古怪地道:“何以來這里找我?”
宋寧語氣很不好,開門見山地質問:“是你吩咐谷幾殺我的?”
宋延徐怔了一下,搖了搖頭道:“沒有啊,我找的人還沒答復我。”
“你找的誰?”
宋延徐怔了怔,低聲道:“這你不用管。”
他其實想找雷松,畢竟整個衙門里,雷松武藝最高。
但雷松沒有松口。
宋延徐一臉狐疑:“有人殺你了?”
“沒事了。”宋寧沖著宋延徐行禮,道,“多謝父親還沒來得及殺的恩情。”
宋延徐尷尬。
“不過,勸您不要想讓我死在任上。”宋寧道,“我下了三個月的賭注,拿到錢就行了。”
宋延徐眉頭直抖,望著她:“你自己押注?”
“有錢當然要賺。”宋寧說著微頓,“父親可解決任廣亮和于虎的事情了?”
宋延徐回道:“我遣人去找他們,但他們看見我的人就逃走了,至今沒有找到。”
“如今鏢局里也空了。”
宋寧很嫌棄地看著宋延徐:“父親,您確實不太適合做江湖的事!”
廢話,哪個文官會江湖的事?
“兵來將擋,水來土屯吧。”宋寧用一種您倒霉就倒霉,和我沒什么關系的眼神看了一眼宋延徐,接著道,“父親可有空,陪同孩兒去宮里哭一哭?”
宋延徐一臉驚愕:“有、你準備怎么哭?”
父子二人進宮,宣入了御書房。
宋延徐目瞪口呆地看著宋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
哭的人也不煩躁,還感同身受,她在被蛇差一點咬到時的孤苦、凄涼、絕望、以及彷徨和害怕。
情緒豐富,層次分明。
“真是可惡至極。”趙熾也大怒不止,呵斥道,“計春,此事你親自盯著,查明了來龍去脈,就立刻把那仵作砍了。”
“區區一個仵作,就敢動手殺朝廷命官。”
計春應是。
趙熾又安慰宋寧:“你莫要害怕,此事朕記著了。”
想了想,又吩咐計春:“朕記得庫房里有幾幅西域進宮的羊皮手套,你去取來給小宋大人。”
又道:“子慕,此手套不同于尋常的手套,貼在手上不耽誤做事。朕知曉你辦案會驗尸,這個羊皮手套你一定用得到。”
她來哭就是為了賞賜,但手套還真的是沒想到,她忙謝恩:“謝圣上賞。”
計春把手套取來,一共是四副。
都是薄薄的一層經過鍛打的羊皮,戴在手上,比一次性的塑膠手套手感還要好。
“圣上,這可真是寶物啊。”
趙熾見她喜歡,也很高興:“寶劍贈英雄,這手套就是你的寶劍了。”
“是!”宋寧確實很高興。
“朕沒想到你還有這些才華,朕如今對你給予厚望,希望你能成為本朝的另一位宋提刑,提點刑獄匡扶律法正義。”趙熾走下來,激動地握著宋寧的手,又拉著宋延徐的手,四只手相疊,“你父子二人,就是朕的主心骨啊。”
宋寧沒什么感覺,但宋延徐一瞬間蓄了眼淚,激動不已:“有圣上此言,微臣愿肝腦涂地。”
宋寧有樣學樣:“微臣殫精竭慮。”
宋延徐余光撇了一眼宋寧。
頭疼。
“宋愛卿,朕知你對子慕略有不滿,可眼下你看他既開了竅,你也寬和一些。”趙熾道,“朕往后還要靠他呢。”
宋延徐怔了怔,回道:“圣上,犬子實在是頑劣難擔大任啊。”
“能不能擔,是朕說了算。”趙熾道,“中午你父子二人不要走了,就留在這里用午膳。”
又對計春道:“堇弢可到了?”
“在偏殿喝茶呢。”計春回道。
“那也不等了,你們隨朕去用膳。”
趙熾走在前面,宋延徐和宋寧對視一眼,兩人眼中都在猜測。
到了偏殿,大皇子趙堇弢上前來行禮。
宋寧打量對方,高高瘦瘦五官深邃的一個年輕人,聽說比趙熠還年長一歲,那今年應該是二十二。
皮膚透著不太健康的白。
看上去有些病態。
“給殿下請安。”宋延徐和宋寧行禮。
趙熾給趙堇弢介紹宋寧:“這是子慕,就是朕前幾日封的順天推官。昨天他獨自一人升堂,轟動全城。”
“兒臣聽說了。托小宋大人的福,京城一杯馬奶值千金。”趙堇弢笑著道。
宋寧叉手行禮,回道:“實在是貽笑大方了。”
“怎么會。此事雖有戲謔的成分,但也說明你確實是變得沉穩了,案子辦的也讓人刮目相看。”趙堇弢道,“我覺得是在夸獎你。”
宋寧謙虛地擺著手。
“此事朕還是頭一回說,那今兒中午我們也應景,喝一杯馬奶如何?”趙熾吩咐計春,“速去。”
現在還不能飲酒,喝一杯奶助興,無可厚非。
中午,兩對父子對飲馬奶,邊吃邊聊,氣氛和諧輕快。
散席后,宋延徐和宋寧一起出宮,父子兩人一前一后,等出了小門往文淵閣,宋延徐帶著宋寧拐了一條道,去了一條死巷子里。
他壓著聲音,凝眉道:“你認為,圣上為何如此關照你?”
“暫時還不知道。”宋寧問道,“宋大人最近可曾做過不得當的事?”
宋延徐搖頭:“我一向循規蹈矩,便是和魏訓昌斗法,也從不用卑劣的手段有損朝廷利益。”
“那問題還是在宋世安的身上。”宋寧低聲道,“他真的找不到?”
宋延徐臉色一變,隨后又搖頭否定:“如果圣上找到你的兄長,為何要留著你?這說不通。”
“也對。”宋寧也猜不到趙熾的意思,“我暫時不能死遁。圣上的態度曖昧、齊王爺也一直盯著我,但凡假死齊王必定查證。”
宋延徐嘆氣:“你如何惹到齊王?”
“齊王想誅宋氏九族,主因還是您啊,宋大人。”宋寧道。
宋延徐揉著額頭,擺手道:“你回衙門吧,別的事我想辦法去查一查。”
宋寧回順天府衙門。
她確實很喜歡這四副手套。
她一進理刑館,行色匆匆的差役捕快門,紛紛朝她行禮問安。
馮元也恭恭敬敬迎出來,一邊跟著她一邊問道:“大人您去宮里了,圣上如何說?”
“計公公會盯著大理寺辦此案,一定會查清楚的。”
谷幾殺的已判刑的犯人和朝廷命官。
待理刑館整理清楚,就要上繳大理寺。
由大理寺查辦。
“大人,谷幾的事小人確實不知情。小人吧,就是存著一點心思,想要對蔡大人表忠心,畢竟您只留三個月,要是對您過分的忠心,待您走了,小人日子難過。”馮元道。
宋寧頷首:“所以起初我并沒有呵斥你們。”
馮元一怔。
“不然呢,你當我忍氣吞聲?”
馮元呵呵一笑,開始打岔:“方才小人將您的公房收拾了一通,您看看可滿意。”
宋寧進門。公房里果然是煥然一新,先前蔡大人的東西,都被收拾了起來。
門口擺著馬三通的那盆五兩銀子的茶花。
“大人您歇著,有事盡管吩咐。”馮元出去。
馬三通蹦蹦跳跳從外面進來,咦了一聲,指著她手里的手套:“這東西不錯,宮里拿出來的?”
“你認識?”宋寧把東西給他看。
馬三通頷首:“以前見過一次,但手套還沒你這幾副好用。”
“我也覺得不錯,驗尸的時候正合適。”宋寧問馬三通,“你懂藥,怎么沒有提過?”
馬三通嘿了一聲,怒道:“當初咱們碰見的時候,我掛著的旗子上可就寫著,治疑難雜癥、算前世今生。”
“一看就是騙子的,我哪會留意。”
馬三通跺腳,道:“你就是不關心我,不在乎我。”
宋寧扯了扯嘴角:“剛聽到的,還以為我始亂終棄。”
“也差不多了,貧道等了你這么多年。”
“那我真是倒了大霉了。”宋寧遺憾搖頭,坐下來看著他一笑,“看見谷幾那天泡著藥水的帕子沒有,你給我配一點藥水,消毒除臭。”
“我聽說還有驗骨的白醋,這我不會,你會不會調制?”
驗骨的白醋她曾看過解釋,是濃醋比較高的白醋。
但這其中還有什么奧秘,她這個主要靠儀器和試劑的現代法醫,就是門外漢了。
“這你都不會?”馬三通笑的得意洋洋,“這事你找我,那絕對是找對人了。”
“這世上我敢說第一,沒有人敢吹自己第二。”
宋寧白他一眼。
“那給點錢,”馬三通湊上來,“不多,一百兩。”
宋寧盯著他不說話。
“三十也行。”馬三通道。
宋寧取了十兩銀子給他。
“摳搜。”馬三通將銀票塞懷里,拍胸脯道,“雖然你不仁但我很有義,這事兒我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