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呼延錦平和的聲音中,花蕎漸漸停止了哭泣,她完全沒有想到,呼延錦背后,有那樣不平凡的故事。
但她沒有動,依然靜靜依偎在他溫暖的懷里。
“我把這些都告訴你,你會嫌棄我嗎?”
呼延錦有些忐忑的看著花蕎的反應,全大明的人不理解他都沒關系,可是懷里的這個女人......他在意。
花蕎沒開口,只在他懷里扭了扭。
呼延錦輕輕的笑了,摸摸她的頭,繼續說道:
“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懷疑你母親的死,與朱瞻培有關。我曾試探過易呈錦,他并不知道朱瞻培不是真的皇孫。
那就說明,魏謙這個人太狡猾,他想兩頭都吃,到時候,看哪邊勢力強就倒向哪邊。現在朱瞻培看不上他,投了漢王,他自然要使出身份這個殺手锏。
朱瞻培聽了這個消息,還不要到宮里找你母親驗證?跟著就出事了。”
“師兄,我想進宮去驗尸!”花蕎從悲痛中醒來,她這才意識到,師兄說這么多話,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投入到最緊急的事情中來。
她剛想拽起師兄的袖子把鼻涕擦擦,呼延錦笑著遞給她一塊手帕。
“我剛才想了幾遍,覺得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找皇太孫,把你的身世告訴他。若是抓不到朱瞻培的把柄,也不能讓他逃過懲罰。
而且......只有通過皇太孫,你驗尸的結果,才能得到認可。你還記得你偷偷去靈堂給郭姑娘驗尸嗎?最后還得光明正大驗一遍。”
呼延錦的聲音低音重,又是緩緩道來,花蕎的思路清晰了許多。再加上他對自己的坦白,兩人的心,比以往更近了一層。
阿娘的死,母親的死,都與這個換子案有關,哪怕自己既不在意身份,也不愿意回宮,但這次都不能再瞞下去。
“是不是只要蘭才人還活在這世上,你們就打算將這事一直瞞下去!”
太子東宮書房里,朱瞻基氣憤的將手里那塊鳳花錦拍在桌上。
不用細看,他就知道,這是太子東宮的東西。
太子東宮里用的鳳凰圖,與皇上后宮里用的有很大差別,東宮的鳳凰為兩尾,后宮的是三尾;東宮的鳳冠小或無,后宮的鳳冠大且長。
花蕎的這塊鳳花錦就是出自東宮的兩尾鳳凰。
蕭炎已經去將幾位皇孫的生辰八字都拿來核對。
永樂六年共有兩位皇孫出生,七皇孫是孟冬生的,而六皇孫朱瞻培的生辰八字,與花蕎的一模一樣,皆為暮春出生,且為同一天,三月十五日。
朱瞻培本是比花蕎早一天出生,但在宮里的記錄上,是按照李敏貞的分娩日期登記,而柳云娘告訴花蕎的出生時間,就是她自己的出生時間,因此兩人是同樣的。
他又看看素布上寫的那兩行字,他雖是哥哥,卻很少與這些弟弟接觸,更不用說知道他們身上的這些胎記、疤痕了。
不過,要知道也并非難事。
“呼延,你說還有個人證?是否一同帶來?”
“此人名叫沈紅棉,曾做過幾天朱瞻培的奶娘。她原住在南都,微臣已將她接到京師,現就在殿外。”
“傳!”
沈紅棉是當年魏謙找來的四個奶娘之一,她和柳云娘都是早一兩天出生,所以她對柳云娘生了個兒子這件事,記得很清楚。
后來柳云娘抱著李敏貞的女兒走了,她便留下來哺育柳云娘的兒子,就是后來的朱瞻培。
柳云娘和沈紅棉這兩個知情人,魏謙都主張殺掉,可李敏貞一邊舍不得女兒,另一邊又想悄悄留個證人,便先后放了柳云娘兩人。
魏謙雖然派人追殺,柳云娘在徐九公的幫助下出了城,沈紅棉的女兒被李敏貞留在宮里,長大了,也成了她的貼身宮女,她孤身一人,藏身于尼姑庵中,躲過了魏謙的追殺。
沈紅棉又結婚生子,就在魏謙眼皮子底下生活起來。直到有一次,她跟在外出的李敏貞后面偷看女兒,李敏貞派人悄悄跟蹤,才找到了她。
到了永樂遷都,她不愿意到京師,這才斷了聯系。
朱瞻基深深嘆了口氣,李敏貞、魏謙膽大妄為,竟敢恣意混亂皇室血脈,若是她活著,也難逃一死,也難怪花蕎不愿意認親。
“你過來。”
朱瞻基對著花蕎招招手,自己一直覺得,花蕎看上去特別親切,沒想到,她竟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想來這種天然的親切,便是來自血緣。
“這不是你的錯,委屈你了......現在你娘歿了,雖然她有錯,但皇兄也不會讓她不明不白的死去,卻讓兇手逍遙法外。我答應帶你進宮,讓你去查你娘的死因。
至于那個冒名頂替的朱瞻培,殺了他是遲早的事。現在既然知道他開始跟漢王勾結,我們不妨讓他多活幾日,說不定,還能勾出魏謙、朱瞻培他們更多的陰謀。
只不過,要多委屈你一些時日,皇兄會替你安排好你在宮外的生活。時機成熟,朱瞻培、魏謙陰謀暴露之時,便是你恢復身份回宮之日。”
花蕎看著這位自己的至親,含淚微笑說:
“我不委屈,從小到大,我的阿爹阿娘都待我很好,還有照顧我的師兄,在我母親生前,我們也得以母女相認,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還不肯叫我一聲‘皇兄’嗎?”
本來沒有經過宗人府核查確認、修改記錄,花蕎的身份并不能就這樣確定,但朱瞻基心里已經確認,花蕎就是他的妹妹。
花蕎卻笑道:“皇兄,還有一個證據沒有得到驗證,你就不怕我是假冒的?”
花蕎和李敏貞一樣,長著一對漂亮的杏眼。經常外出活動的她,比養在宮里的公主、郡主們,多了健康的肌膚,和張揚的活力,這樣的她,周身散發著令人著迷的自信。
“你是說......朱瞻培小腿上是否有個印記?那時他還年幼,指甲掐出來的傷痕,恐怕早就愈合消失了。現有的人證物證已經足夠,等到魏謙落網,錦衣衛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但是花蕎還是想親眼看看,阿娘寫的這個疤痕,是否真的存在......”
“那有何難?皇兄設一計,保管能看見他腿上的疤痕。”
花蕎半信半疑的看著他,朱瞻基忍不住伸出食指,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呼延錦笑道:
“你可不許把我的大臣拐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