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室 鳳無憂一連打了數個哈欠,“噗”地一聲吹滅了油燈,正打算倒頭就睡,卻發現臥榻之上,一雙閃著矍鑠亮光的眼眸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日你!”
“仙人板板...”
她心中一驚,忙不迭地向后退去。
“百里河澤?你什么時候來的?”
鳳無憂再度點燃了油燈,借著微弱的光線,不悅地盯著占著她臥榻的百里河澤。
聞言,他緩緩起身,頓步而來。
他進一步。
她退一步。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鳳無憂背抵著門扉,無路可退。
百里河澤抬手,將她散落在額前的碎發輕柔地撥至耳后,聲色清冷,透著一絲禁欲的味道,“本座給你送來的六位面首,可還滿意?”
如此說來,百里河澤一直在她屋中?
鳳無憂眉心一皺,心下腹誹著自己的警惕性大有下降。
方才內室中,明明有七個人,可她卻只察覺到六個人的氣息。
“爺要睡了,請你出去。”
鳳無憂隨手抄起雞毛撣子,在百里河澤跟前晃了晃,旋即惡狠狠地說道,“速速離去!爺超兇的。”
“你知道的,紫陽觀付之一炬,重建需要時日。阿沉家的臥榻塌了,本座沒地兒睡,只得來你屋中蹭上一晚。”百里河澤臉不紅氣不喘地扯著謊。
“你對傅夜沉做了什么?怎么將人家的臥榻睡塌了?”
百里河澤沒料到,鳳無憂的關注點如此清奇。
他懶得解釋,倏然轉身,又朝著臥榻方向走去,“上來,與本座同睡。”
鳳無憂見他一骨碌溜上了榻,氣得銀牙碎咬,“百里河澤,你這叫鳩占鵲巢!”
“那又如何?”
百里河澤唇齒含笑,旁若無人地褪去了淺色薄紗外罩,“你打算站著睡一夜?”
鳳無憂冷哼著,“你一個人睡去吧!爺去找阿黃。”
她的言下之意是,即便睡狗洞,也不愿和他共睡一榻。
“站住。”
百里河澤并未給她逃離的機會,他翻身下榻,反手將她桎梏在懷,“本座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要。”
“什么機會?”
鳳無憂聽得云里霧里,若不是忌憚他一身深不可測的內力,鳳無憂袖中的銀針早已扎向他的命門處。
百里河澤并未答話,門外的六位小倌遽然間破門而入。
他們懷里紛紛捧著一面鏡子,分兩側次第散開。
鳳無憂見狀,忙不迭地閉上眼眸,“百里河澤,你休想催眠爺!”
“鳳無憂,本座從未想過傷害你。”
“你嘴里說著不會,卻依舊在不遺余力地傷害爺?百里河澤,爺原以為,你我得以冰釋前嫌。雖然,你萬般算計爺,但你我好歹同朝為官,爺不愿揪著過往的恩怨與你糾纏不清。速速離去,爺可當你從未來過。”
“冰釋前嫌?鳳無憂,你就這么想同本座斷得清清楚楚?”百里河澤心生惱意,他明明沒對她做什么,她的態度卻這般疏離。
“百里河澤,你再不走,爺喊人了!”
鳳無憂深知,六年前那場滅門屠戮以及山匪慘無人道的欺凌,給百里河澤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這才使得他的性格若此偏執。
她同情他的遭遇,但不代表她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
沉吟片刻之后,鳳無憂沉聲道,“回頭是岸。只要你愿意回頭,也許有一天,我們還有舉杯暢飲的機會。”
“鳳無憂,你且放心,本座定然不會傷害你。本座的目標,從始至終,都是君墨染。”
“百里河澤,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你恨錯了人?有時候,雙眼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要用心去感覺。”
“楚十四,出來。”
百里河澤一想到鳳無憂和君墨染在凌風酒樓中擁吻的畫面,心中妒火噴薄欲出。
君墨染分明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他不配得到鳳無憂。
他不配!
“主人,我不想傷害他。”
楚十四怯怯地站在門口處,她猶記得自己被一劍貫穿的時候,鳳無憂還想過要救她。
她雖是個孩子,但已有了是非觀。
百里河澤輕聲道,“她被壞人蒙蔽了雙眼,只有你,才救得了她。”
楚十四信以為真,重重地點了點頭,旋即以針具戳破指尖,將指尖血融入熏爐之中。
一時間,內室中便彌散著濃郁的奇香。
鳳無憂屏息凝神,忙不迭地朝門口奔去。
然,她前腳剛跨出門檻,身子一軟,便直挺挺地向后栽去。
百里河澤穩穩地接住了她,眸中藏著一絲愧色。
他不愿以這么極端的方式離間鳳無憂、君墨染二人,但他實在接受不了他們如膠似漆的恩愛模樣。
君墨染不配得到幸福!
他不配!
須臾間,內室中除卻楚十四和預先服下解藥的百里河澤二人,其余人均陷入昏迷之中。
百里河澤掃了一眼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小倌,橫跨過他們的身軀,輕手輕腳地將同樣陷入昏迷之中的鳳無憂抱上了榻。
身后,楚十四深怕百里河澤會傷害鳳無憂,怯怯言之,“主人,不若讓十四留下照顧他吧?”
“將她引入幻境。”百里河澤冷聲道。
“主人,十四不愿傷害他。”
“本座不是說過,你是在救她,絕不是在害她。東臨攝政王無惡不作,她跟著攝政王,早晚會吃虧。長痛不如短痛。”
百里河澤耐著性子同楚十四解釋道。
若不是因為楚十四是南羌致幻術的唯一傳人,百里河澤絕不會花費這么大的心血救活她。
南羌致幻術,同南羌巫蠱之術齊名,效用與催眠術類似,可將人引至幻境之中。
致幻術的厲害之處在于,施術者所言,將會深深地印刻在受害者的腦海之中,使得受害者對施術者所言,深信不疑。
當然,南羌致幻術,并不是人人皆可習得。
楚十四,正是南羌致幻術第三十三代傳人。
這世間,僅她的血液得以將人引至幻境之中,無論是定力多強的人,都抵抗不了她的一滴鮮血。
待楚十四將鳳無憂引至幻境之中,百里河澤亦側臥在鳳無憂跟前,薄唇輕啟,信口雌黃,全是毫無憑據的謊言。
“鳳無憂,務必記清楚今夜發生之事。”
“好。”鳳無憂雙眸緊閉,訥訥地應著。
“今夜,你推開內室門扉之際,便被六位面首迎至榻上。你半推半就,嘴上說著不愿意,心中卻是樂開了花。你駐足榻前,發現本座正在榻上酣睡,一時興起,亦跟著溜上了榻,趁本座不備,奪了本座的清白。不止如此,你還挨個地寵幸了內室中的六位小倌。折騰一番后,已至三更天。你渾身酸痛,雙腿無力,倒在本座懷中,沉沉睡去。”
百里河澤話音一落,鳳無憂當真如他所言,沉沉睡去。
他輕撫著她清麗的小臉,唇角漾出若有如無的笑意。
“十四,將門扉掩好。”
“遵命。”楚十四見百里河澤并未傷害鳳無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邁著小短腿,屁顛屁顛地跑出了內室。
百里河澤看向近在咫尺的鳳無憂,輕聲細語道,“對不起,再一次算計了你。不過,你相信本座,本座絕不會傷害你,也不會逼迫你做不愿做的事。本座只是太喜歡你,僅此而已。”
他閉口不談心中對君墨染的憎恨,只一味地強調對鳳無憂的執念。
“墨染,我做了個好可怕的夢。”鳳無憂眉頭緊蹙,囈語出聲。
她下意識地蜷入百里河澤懷中,身體顫得厲害。
百里河澤心中酸澀不已,他強忍著滿腔妒火,輕拍著鳳無憂的背脊,柔聲安慰道,“別怕,本座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