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羽煉的那一鍋藥果然又失敗了。
地面上生長的植物都已經換了一遍,他還是憑借以前的經驗玄學煉藥,沒有被毒死還真是奇跡。
杜非羽上了七八回廁所,終于長嘆一聲倒在阿白的肚子上:
“時代變了啊。”
阿白捂著嘴笑出了聲:
“哎呀,不吹牛了呢。”
杜非羽擺了擺手,嘆道:“當年南極道,北天樞,我煉制的丹藥,創制的符咒,不說比天樞道人來得優秀,至少也是并駕齊驅。”
阿白一邊摸著杜非羽的頭發,一邊軟軟地說道:
“你可別侮辱人家道人了。人家好歹當年是天樞城一城之主,足不出戶,專精于研究,哪跟你似的,天天就想著擴大宗門。”
杜非羽一聽不高興了,躺著一伸手,從下邊捏住了阿白的下巴:
“小狐貍,怎么老跟你宗主做對?我當年做出來的成果比他少了不成?鴻蒙一氣式是誰創制的?省去畫符時間的自然法是誰想出來的?拋棄內丹的修煉,直接將身體聯通天地以獲得至強力量的方法,又是誰的成果?”
阿白嫌棄地把杜非羽的手拿了下來:
“行啦行啦,你的你的都是你的!但你現在不是一個都用不了么?有什么可吹的,無用笨蛋一個。”
“你這么說我就起不來了。”杜非羽繼續躺在阿白身上,耍賴道。
阿白的表情半羞半惱:
“嘖,奴家發現你最近怎么這么惡心?你這算什么,撒嬌么?”
杜非羽不回答,只是指了指阿白的頭頂:
“阿白,把這部分化形解除了吧。我……想看看你的尖耳朵。”
“唔……”
阿白側過臉去不看杜非羽,但身體卻并沒有什么反抗的動作。
于是杜非羽便大膽地把手伸了過去……
“老杜!老杜!我來啦!”
萬萬沒想到,杜非羽這邊手還沒碰到阿白呢,門外就傳來了喊聲。
杜非羽一聽聲音就知道,這是李牧白來了。
他開始懷疑李牧白是不是早有預謀了。左看右看,嗯,這么小的房間里,應該裝不了針孔攝像頭。
“啊……阿白你別鬧,讓我起來去開門。”
杜非羽一只手擋開了阿白的捉弄,另一只手困難地撐起身體。
腹瀉簡直殺人啊,老杜想著,在擁有完整的煉藥工具之前,自己還是少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吧。
畢竟,拿個鐵鍋就把靈藥給煉出來的人,應該可以說是本國不多,世界少有了。
身體虛弱地去開門,李牧白一看見杜非羽,沒有進去,只是很老練地拿眼睛的余光偷偷往屋里看。
李牧白八成又想到什么不和諧的事物了。杜非羽這樣想著,回頭去看阿白。
沒想到阿白含羞帶臊地在身上蓋著毯子,半露著肩,一副羞于見人的樣子,還用深情款款的表情看著杜非羽的背影。
啊,這只母狐貍是故意想要引發誤會嗎!
明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
然而阿白的演技已經奏效。李牧白看了看狐貍,又看了看虛弱的杜非羽,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然后神秘兮兮地把他拉出門:
“上一次還勢均力敵,這次怎么就大敗而歸了?宗主,如果你需要什么強腎的方子,我大概還能幫你找兩副。”
“閉嘴。”
“我懂我懂。身為男人的尊嚴,我懂。但兄弟啊,對手可是萬年狐貍精,咱們切不可大意輕敵……”
“是,你說得對。”杜非羽搖頭,指著阿白道,“她這只狐貍,總想搞出點什么大新聞。所以我得一直防著她。”
阿白一聽,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一甩毯子,起身半跪在三輪車上,探著頭嚷道:
“奴家生得這么好看,你竟然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杜非羽毫不留情地反擊:“你這忽冷忽熱的,上來就給我凍傷了怎么辦?”
這話一語雙關,既說了阿白的性格,又說了阿白的體溫。阿白一聽,好像一下子噎住了,過了好半天,她才臉色微紅地輕聲道:
“還不是因為……你要強來……”
眼見著話題一發不可收拾,還是李牧白毅然決然地打斷了對話:
“那啥,我們先談正事,其他的,等我回去……再說?”
“按你的說法,魔宗的結構應該非常完善了。這樣算的話……結構有四層,不,五層吧。”
杜非羽聽完李牧白的講述,不禁眉頭緊皺。從他的消息來看,那個叫黃又黃的蜂蠱師,是最低一層的小嘍啰。這樣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基本上是受到力量蠱惑的現代人。
而蜂蠱師的師父則是第二個層次的人物。但這個層次也沒有觸及魔宗的核心。
從第二層再往上,是一個被那師父稱作“二十三將”的階層。杜非羽知道,有了名號,八成就會有點名堂。
而這“二十三將”的背后,似乎還有重重迷霧。
杜非羽依照自己以往的經驗,猜想這“二十三將”應該是主戰力,而背后應該有一個人數更少,實力更強的小團體。
這個小團體輕易不會現身,并且應該會是整個現代魔宗的權力中心。
而小團體當中,可能會有一個人是整個魔宗的中心人物。
所以他初步猜想的結構,應該是五層。
花洋市,可能只是他們布局中的一小塊而已。
他們從何而來,以何種形式存在?
杜非羽現在這種得過且過的狀態,想要和一個完整的組織對抗,無異于天方夜譚。
他陷入了思考,旁邊的阿白則是問道:
“被他們發現了嗎?”
李牧白搖搖頭,答道:
“放心,我沒有老杜那么多規矩,已經清理干凈了。不過別指望得太多,少了兩個人,被注意到是遲早的事情。”
無極劍圣沒有規矩,或者說,他自己就是最大的規矩。
想比試的,來,包教包會;想害人的,殺,別想逃走。
在他的眼里,一入魔宗,就脫離了善良人性的范疇,絕沒有回頭的可能。
一直以來,雖然稱兄道弟,杜非羽感覺自己和李牧白最大的分歧就在這里。
但杜非羽并沒有說破。他放下杯子,提出了剛剛考慮到的想法:
“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把正氣盟的那些人找回來,那么多英雄人物,這么長的時間跨度,修煉出幾個長生境的,應該不成問題。”
正氣盟,是當年的天下三人號召群雄反擊魔宗的產物。
所謂浩然正氣,自然是要和把天下所有修煉正氣的人團結起來,和以邪氣為主導的魔宗諸分支對抗。
時過境遷,正氣盟散落難尋,而魔宗看樣子,也完全改變了結構。
“你想找誰?”李牧白眉頭一皺,眉間似乎聚起了一股劍氣。
“我現在想到的有兩個,一個是天樞道人,另外一個,嗯,應該是普渡長老了。”
阿白聽到“普渡長老”四個字,吃驚道:
“你是說老爺爺么?他還活著?”
“別叫老爺爺,人家可是我們的師父,至少也得叫一聲長老吧。”杜非羽說道。
阿白賭氣地鼓了鼓嘴巴,李牧白則是對杜非羽的觀點表示贊許:
“天樞道人深居簡出,但按他的修為,活到現在我不意外……極道宗普渡長老,既然曾是你和十七姑娘的師父,想來修為也不會太低。”
“對,他們兩個是我覺得最有可能修到長生境的人。”杜非羽說到這,無奈的攤了攤手,“當然,人海茫茫,找不找得到還難說。”
“找就對了。”李牧白說完起身要走,“我來就是跟你說一聲。還有,平時多留心吧,我們終究和周圍的這些人不一樣。就是和他們一樣地努力生活,也永遠無法變成他們。”
杜非羽笑了,反問道:
“生而為人,誰沒有一點過去?即使是那個失落文明的遺民,也有權利追求幸福吧?”
李牧白答:“平凡人的生活,經受不起我們的過去。”
杜非羽問:“那為什么不朝前看?”
李牧白便問:“對我們長生境的人來說,從前和以后有區別嗎?”
杜非羽便答:“人類生而向前,一邊向前,一邊遺忘。”
李牧白大笑:“一直向前走多累啊。管好自己不行嗎?非要和這么多普通人發生聯系嗎?”
杜非羽再答:“人終究無法一個人生活。我們所有的道,所有的規則和感受,都是以此為前提建立的。所以才會有宗門,所以才會有社會。”
李牧白搖頭:“我不同意。”
兩人沉默了,隨后又一起大笑。
“我還是無法認同你啊,老李。”杜非羽拍著李牧白的肩膀說道。
李牧白擺了擺手:“無妨。我們只是各有堅持而已。”
杜非羽揮手送客,而李牧白轉身離開。
他回到屋子,看著阿白,自嘲地笑了:
“草民和乞丐,剛剛居然一起聚在雜物間里聊人生。”
“雜物間里談的人生,可能才是真正的人生吧。”阿白瞇著眼答道。
“你偶爾也會說些有道理的話嘛。”杜非羽笑道,“沒想到,我們這兩個窮人,還得管起保護市民的事情來。”
“那就不管了唄?”阿白把頭發繞在手指上,說道。
“不行。“
“為什么?”
”一方宗門,護一方人。”杜非羽斬釘截鐵地說道。
過了一會兒,杜非羽又問:
“阿白,如果我死了,不在這世上了,你會怎么辦?”
阿白“格格”地笑了一聲,答道:“那,我跟著你走呀。”
杜非羽看著阿白那雙青藍的眼睛,笑著搖了搖頭。
夏風吹過,剛剛這屋子里說過的所有話,好像都被吹散在了空氣里,一下子就不復存在了。
沒有人會知道,這里曾發生過一次還算有深意的討論。
杜非羽的手機“叮”地響了一聲。
“哦吼,來了。”
“來了什么?”
“咱們的手機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