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走路小心著點,把老子撞倒跟你沒完!”付辰佯怒,隨手給了江景澤一拳。
一番打趣付辰三下五除二把白米粥劃拉進了肚,轉身敲門進了韓勁松的房間。
這位中年的紅黨員已經醒了過來,韓夫人正端著一碗白米粥,悉心地喂他吃飯。
“付少。”韓勁松頗為尷尬地一笑,昨晚在他面前可是狼狽得很。
“可是好些了?”付辰哪里知道他這心眼,上前笑了笑道,“昨晚我下手重了點,您別見怪!”
緊接著顧憲成也進了門,韓夫人見狀,明白男人們這是又要談事情,便斂衽起身:“我去染坊那邊看看。”言罷收拾碗筷出門,將房門緊緊關上。
顧憲成先是和付辰一個對視,上前說道:“老韓,從當鋪前前后后跑來這里的,一共十四個。你那當鋪到底有多少人啊?”
付辰也將目光轉了過去。
“十七,加上坐堂的先生何東亮一共十八個。”韓勁松臉色頓時一沉,“也就是說,有四個找不到了?派人去找了嗎?”
顧憲成趕緊答道:“從當鋪撤回來的人,沒敢把他們撒出去,今兒早晨吃了飯,就打發去染坊做事了;我和柜上的胡掌柜商量了下,找了幾個生面孔撒出去了——只是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韓勁松擰眉思索,顧憲成卻急著又道:“老韓,昨個兒那把火來的實在蹊蹺!晚間我讓小亮子前前后后都轉了好幾圈,各房的燈燭火折都是按著規矩熄了……況且才剛下了雨,怎會莫名起火?”
昨夜事出突然,韓勁松和兩個同伴一路顧著逃走,后來又遇上敵人步步緊追,他們三人在巷子里先后被沖散,他更是差一點被敵人的青磚擊倒——幸虧是反應迅速,抬起手肘擋了一下,否則都不能安然呆在此地了。
“火,肯定的是被人故意放了一把,而且肯定是沖著咱們的同志來的。”韓勁松能明白顧憲成話中的含義。可他不明白的是,就算是突襲工作站,為什么要放火?而且就算是放火,又何必躲在暗處拿著磚頭偷偷傷人?拿著手槍前后門一堵,豈不是更好嗎?
偏就把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付辰暗自贊許著,怪不得能靠著一己之力在南京這么大的地方接連開了染坊和當鋪,這思路果然是清晰。
隨后,付辰將昨晚李明志看到的事,一一與他說了,然后又將李俊青等人審出來的事也一一與韓勁松說了,然后又道:“韓先生,您別怪家赫多嘴……我敢肯定,這些日本人很快就會查到此地,下一次,只怕就不是被放把火,偷偷帶走幾個人這么簡單了。”
看了一眼兩人越壞的臉色,付辰繼續說道:“韓先生,說句不該說的,您這隊伍里面只怕是有內奸了。”
這話一出,兩人同時大驚失色。韓勁松抑制了很久才沒有失聲起來:“你在胡說什么?內奸,我這里怎么可能有內奸?”顧憲成也是一副震驚至極的樣子。
付辰知道這話一說,兩人必會對他相當反感。可這種情況之下,他怎能不說?
又是定了定神,付辰繼續說道:“難道不是嗎,怎么次次如此巧合?日本人和城里的警察說來就來,接連搗毀了你們兩個工作站不提,現在連當鋪都盯上了!小黑子被俘是一方面,以我看若沒個內奸指路,如何能做到次次精準打擊?”
瞥了一眼韓勁松越發不悅的眼光,顧憲成趕忙說道:“老韓,付少也是一番好意!若不是他的幫忙,咱們想要全身而退也不是件易事。”
“那么,付少是個什么意思呢?”韓勁松端起床頭的茶碗輕呷,竟是副不緊不慢的散淡表情,“您就給出個主意吧!”
“將當鋪跑出來的這些同志,全部就地打散,然后離開南京城。”付辰冷靜地說著。之所以這么說,其實也是根據現在,以及紅黨未來的發展而開口的。
最初紅黨在發展的時候,走的是西方路線,團結工人階級;而工人,只有大城市才有,這也就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很多工作站在大城市分布的原因——類似上海,南京,武漢,長沙等。
但后來的發展,只要學過點歷史的人都知道,國外的那一套在華夏水土不服,大城市工人階級是多,但很快接二連三被血腥鎮壓,最后走農民路線的革命才獲得成功。
盡管知道付辰肯定會出個過分的點子,但韓勁松聽了他的話還是愣住了。
他是紅黨,但他更是個生意人。當鋪被焚,賬本肯定是沒了,倉庫里的東西只怕也是付之一炬。要知道當鋪賺錢靠的就是出賣或者贖回貨物的差價,現在賬本沒了,貨物也沒了,蒙受如此大的損失,這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居然建議讓他把他的伙計就地遣散!
付辰哪里看不出他眼中的糾結,又道:“若韓先生舍不得自己的這群小伙計,就去附近鄉下,尋個妥帖的村子讓大家躲一陣子再說。畢竟,日本人會率先順藤摸瓜找過來,甚至還會行借刀殺人之法,把城里的警察引過來,將你們一網打盡!”
“付少爺的提議,韓某會考慮的。”韓勁松不耐煩地說著,“折騰了一夜,恐怕付少也累了,還是先請休息一下吧!”
付辰哪里聽不出他這是下了逐客令?
也是,這些該死的日本人,本就是自己“多事”引來的。
想到這里,付辰越發不快:對方是對自己起疑心了!老子在21世紀是個正兒八經的紅黨,所以才冒著風險前來幫忙,可老子絕不是圣母。
騰地從圓凳上站起,他抑著火冷笑:“原是我多話。兩位先生,家赫告辭了!”
說著,付辰拉開房門下樓。江景澤正在和李家兄弟打趣閑聊,見著付辰面露不悅:“怎么了,誰又惹你了?”
“這兒不歡迎咱,走。”付辰竟是一點火星都沒有,但就算再遲鈍的武夫李俊鋒,看出他的不快來。
“付少!”顧憲成卻是追了過來,見他已是毛了,趕忙說著,“老韓那人就是這樣!您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聽到這位年紀足可以做自己父親的人,說話如此客氣,付辰回身道:“先生您多心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此地真的很危險,您還是早做打算。”
“這是自然的,我原就打算北上回河南,”顧憲成點頭說著,“只是這傷口反反復復,才耽誤了這些時候。”
旋即他看了看付辰的眼光,繼續往下說道:“工作站被抄,黑子被捕……我這身份必然已暴露,昨晚之事,興許是我招來的禍事。所以,我是斷斷不能再留在南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