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出一個億，換來一百億的營收提升機會，值嗎？
當然值。
太值了！
任正非心里早已有了判斷。
可問題是，余文鋼剛才算的是一筆處于理想狀態的賬，而一項新業務在具體的推廣過程中，還有可能出現很多的意外，比如說受市場歡迎程度遠低于預測值等。
因此，就算任正非再看好這一業務，他也不可能就這么痛快地答應余文鋼的條件。
可是接下來給怎么接話呢？
想了想，任正非笑著問道：“既然余總這么看好這一業務，你怎么不嘗試自己去推呢？你自己手下不就有幾家公司嗎？”
顧左右而言他，這是商業談判中常用的太極手法，任正非用得非常嫻熟。
“兩個原因。
“第一，我的公司并不生產設備，因此就算自己去推這一業務，也還是得采購你們或其它商家的設備，還是得把相當豐厚的一部分利潤讓給你們。”
“第二，我的公司剛起步，并沒有現成的推廣渠道，你們去推三五個月就能達到的效果，我們可能需要三五年才能達到，這會嚴重影響我的后續計劃。
“因此，我不如干脆大大方方地把這部分利潤讓出來，讓更專業的你們去推動這一業務。”
余文鋼答得非常干脆。
任正非微笑著點了點頭。
他能聽得出來，余文鋼說得非常誠懇，并沒有任何的修飾，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弱點。
確實，在現在這個年代，哪怕幾大廠商之間的競爭非常激烈，可設備的利潤還是非常高的，哪怕現在華為大打價格牌，可設備銷售的利潤也還是非常高。
對于彩鈴業務這一平臺來說，軟件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設備才是大頭，如果余文鋼的公司沒有自己的設備，那他自己去推這一業務的話，確實也還是得把很大一塊利潤讓給設備制造商。
銷售渠道這一點也很有道理。
新創公司最大的問題就是渠道問題。
像華為這樣的公司，現在銷售渠道已遍布全國，在哪個省都有自己的分公司或辦事處，想要推一項什么業務，行政指令一發，相關資料文件一傳，全國都可以動了，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推向全國。
這樣的效果絕非新創公司能做到的。
懂得衡量優劣利弊，不貪心，懂得分享，這小伙的心胸和格局不錯！
任正非暗暗贊了一句后，又笑道：“既然你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以及華為的優勢，那在價格方面是不是得讓一讓呢？”
在商言商，盡管此時的任正非已經不覺得余文鋼的要價有多過分，可能砍的話他還是想砍一刀的，畢竟做企業的，都會考慮一個開源節流的問題。
“任總，在這一點上你可是弄錯了一個概念，我這邊存在不足是沒錯，可具備優勢的可不止華為一家，說實在的，若不是我優先考慮像華為這么優秀的民企，我完全可以選擇其它品牌的設備制造商，那樣的話，一次性授權報價我起碼還會翻上兩三倍。”
任正非：“……”
敢情你這一億的報價，還是看在華為的面子上往低里報了？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余文鋼說的是對的，他自己的公司雖然存在明顯的不足，但能幫他彌補這種不足的公司可遠不止華為一家，他完全有多種選擇，而且，加上一年的獨家授權這一條的話，他相信諾基亞等財大氣粗的外資設備供應商，完全有可能出更高的價錢。
這小子的頭腦非常清醒啊！
他又暗暗贊了一句。
這可讓他頭疼了。
開價多少就多少，一分錢價也不給還？哪有這樣做生意的？
這讓他很是有所不甘。
“對了，你說你的公司還有后續計劃？能說說是什么計劃嗎？”
靈感突然來了。
他又開始顧左右而言他。
“實不相瞞，我之所以設計這一業務，目的不是為了賣平臺，而是為了做彩鈴業務的內容提供商，因為我手下的公司里，其中一家就是做電子音樂的。
“因此，關于彩鈴平臺的專利授權，我還有另一個條件，就是華為每推一個地方，就得協助我的公司成為運營商的合作內容提供商。”
任正非又愣了一下。
怎么越談反而越多條件了？哪有這樣來談判的？
他立即就揪著這一點說道：“既然是這樣，那你就更應該在價格方面有所讓步啊！”
“任總，你又錯了，我讓你幫這個忙，并不是為難你們，而是為了讓你們能更好地推這個平臺。
“你想啊，你我聯手每推一個地方，平臺一架，運營商立即就有現成的內容資源可用，這樣豈不是對平臺的接受能力又大大提升了？”
任正非：“……”
我又錯了？
不過這小子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啊！
是的，從彩鈴業務的整個運作環節來說，業務和設備提供方，運營商，服務提供商，內容提供商，再加上用戶，缺一不可。
在這五個環節中，用戶是運營商的，服務提供商也是運營商來兼，業務和設備提供方是華為，可若是沒有內容提供商的話，業務平臺就算搭建好了，用戶卻沒內容可用，這確實會影響整個平臺和業務的推廣。
這問題是，這小子先從華為這里賺一筆，然后跟運營商合作又會有源源不斷的收入，這算盤未免也打得太精了一點吧？
他越談越不甘心。
這不是小氣，而是怕被人笑話。
試問，他任正非一向是以善于談判，一出手必所向披靡而出名，可若是今天跟一小年輕談，談了半天卻一分都談不下來不說，反而給對方做嫁衣，這一傳出去豈不是會讓公司的人笑話？
他雖然是一個有心胸有格局的人，可面子這東西也還是在意那么一點點的。
那怎么辦？
想了想，他說道：“余總，要不我們換一種方式來談怎么樣？”
“什么方式？”
“合作模式。”
任正非的新主意又來了。
這還是太極手法的一種。
他現在算是看出來了，孫正義愿意給這小子投一億美金是有道理的。
技術能力很強，商業天賦也非常不錯，算盤還打得非常精，換做是他，也愿意投這樣的人。
而在彩鈴業務這一具體項目上，華為雖然暫時并不擅長內容，但他能感覺出來，做內容提供商應該也是很有前景的，甚至前景比銷售平臺本身還大。
既然如此，為啥不想方設法去分一杯羹呢？
此話一出，任正非總算松了一口氣。
在剛才的談判中，一直被余文鋼糾正錯誤的他談得非常被動，現在好了，方式一改，他終于掌握了一點主動權，把問題拋到了余文鋼手里。
你錯了。
你又錯了。
這樣的話真的聽得有點刺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