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霞蔚,虹光浮空。
仙山之景,美輪美奐、不一而致。但,懸停于半空中的仙云隊伍,此時卻是無一人賞景,皆雙目直盯著那徐徐飛來的,五彩大圓球。
以及,球下吊藍中那個一身靈氣盈體的俏美小仙子。
阿紫有規有矩地朝那白中摻金的仙云上的長者,一一揖禮,按著師兄的傳聲,尊道:“弟子紫無憂,見過大長老,見過各位仙長。”
勾陳長老笑著點頭,輕抬了抬手,示意免禮。
未待這位黑長直的自家長老開口,一道身影自云上飄出。
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提議要賞看圓球的凌絕山表面領隊。
只見這位帥大叔,負手緩飛、鬢角兩縷銀發在風中微微飄動,一身如暈染墨跡般的灰色長衫,襯得他整個人愈發的出塵飄逸。
繞著五彩大圓球飛了兩圈,又使仙力探查了一番,帥大叔一張面癱臉難得地有了表情。
這表情,還很豐富。先是笑,爾后皺眉深思,又笑,又深思。
最后,這位帥大叔飛到吊籃前,沖一臉機靈樣、實則心里茫茫然的無極仙山普通女弟子微微側頭,笑著問道:“小仙子,可否將你這法器飛行之理,說與貧道聽?”
‘這?’領阿紫過來的執事林間,心里犯起了嘀咕。
雖是貴客,但這般直白地詢問本門法器煉制之法,也太不應當了。這劍宗中人竟這般不懂道理?還是說,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
林執事心中所想,亦是勾陳長老所思。
不過,勾陳長老倒也沒作聲,只是暗暗掐指推算了一番,當下便是一疑。隨后,又不著痕跡地笑了笑。
“紫無憂,你且與貴客說道說道。”
李長安并不知道自家黑長直大長老已經算出了熱氣球的出處,他料到會有此一問,當下便將說話通過溫柔長老這個[中轉基站],傳達給師妹阿紫。
阿紫依言亮出手中的控制玉牌,逐字逐句復述了熱氣球的運行原理。
可以說是毫無保留。李長安將糅合了符文術法、增加轉向舵等魔改的細節,合盤托出。
凌絕山帥大叔細細聽著,時而點頭、時而作深思狀、時而淺笑、時而微蹙眉頭,全情投入。
難得地,連此前竊竊私語的仙云隊伍此刻都靜作一片。
諸位仙客、弟子,各有心思。別門別宗的,自是想要多了解一些無極仙山的煉器之法。哪怕只是皮毛,那也是他山之石,尋常哪來的這般機緣能聽到。
而自家六道宗的隨行弟子中,大多是抱著好奇與學習的態度。當然,也有那么一二人,抱著別樣心思。
譬如,眼中帶笑、一臉贊賞之意的沈境一;有些驚愕,雖然聽不懂但覺得這靈族仙子很厲害的嶗觀海;以及,一臉陰鷙的葉染,此時心中只將紫無憂視作眼中釘。
“哼,這小小靈族雜碎憑什么?連品階都沒入,就知道弄出奇技淫巧。”
他葉染,堂堂凌霄峰當代首徒、同輩中排前三的仙苗,跑過來給人端茶遞水,圖的不就是讓執事、長老,多看他一眼么。
如此想著,葉染看向那五彩大圓球的目光,又多了幾分不善。
“妙,妙啊!”
凌絕山帥大叔仔細回味了著‘熱脹冷縮’、‘見風使舵’,咳,是‘借風轉舵’等非神通、非術法的科學原理。
“只一枚燃火符,順風便可行千里;逆風則可調整高度、借勢轉向;妙,當真是妙極!
借力化力,轉不利為利;奇思妙想,當真是奇思妙想。
受教了!”
聞聽此言,云上眾人均是一愣。勾陳長老此時反應極快,抬手抖起寬袖,擺著手道:“喲,汐長老,言重了!
不過是門內小弟子做來玩耍的,并非什么神通、亦非什么法器,只是尋常小玩意,讓汐長老見笑倒是真的。”
“不。”
凌絕山表面領隊、沉默寡言帥大叔、疑與紅玄有一手的汐長老,面色一凜,如鋼琴家般的纖長雙手,用力擺動。
無比認真道:“正因此物并非使煉器之法制出的,才顯其彌足珍貴。
僅一枚火符,一輪舵盤,便可御此物飛行。道是尋常,實則非凡。”
帥大叔越說越激動,好似魔怔了似地輕聲低喃道:“那處靈力枯竭、毒瘴彌漫,便是我都無法橫渡無礙。
但若得了此物,說不定就…有救了,葭兒有救了…”
阿紫眨著雙眼,不明白這位長的還蠻親切的大叔,在那嘟囔些什么。下意識抬頭往云上望去,正好與逸仙長老四目相接。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她好像看到了自家師兄。
溫柔長老只覺得這小小草靈很合自己眼緣,傳聲與長安道:“你這師妹,生得聰明伶俐,倒是與你挺相配的。”
李長安:……
強行湊對,最為致命。也不看看這是啥時候,長老真不是一般心大。
“勾陳長老,”帥大叔轉身沖云上作了個道揖,面色嚴肅道:“貧道有個不情之請。”
勾陳長老登時有點頭大,他現在對‘不情之請’這四個字,有點敏感的說。
但人把話端出來了,也不好強行推回去,無奈,只能應道:“呵,呵呵汐長老莫要這般客氣,但說無妨。”
帥大叔寬袖一振,飛出只寶囊,使仙力將之推到阿紫面前。
“小仙子,貧道略通一些煉器之法。此囊中有一套五品防身法寶仙裙、紫青雙劍,另有靈材若干。若小仙子方便,可否將此物贈予貧道?”
阿紫茫然地眨了眨眼,咬著下唇、抱著小白的兩只小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以物易物,著實不虧。不僅不虧,簡直是賺大了。
拋開那套法寶裙不說,溫柔長老傳聲告訴他,紫青雙劍可是好東西,不是隨便可見。劍內蘊含紫青二氣,殺伐利器,煉成不易。
心底一樂,但濃重的危機意識,令李長安突然產生一個疑問。
“帥大叔為何如此看重這熱氣球?”
如勾陳長老所說,此物確無它用,就是個小玩意。
雖說貨物出門概不退換,咳,概不包售后服務;
可是,換個角度思考,這會不會與因果掛上勾呢?
要是帥大叔拿這東西去干些不法勾當,自己會不會因此受到牽連,從而虧了善果呢?
對方擺出十二分誠意,若讓阿紫直接拒了,似乎也不是很妥當。
電光念閃,李長安有了主意。
‘代言人’逸仙長老再次上線。
“汐長老,借一步說話,可否?”
聲未落,逸仙人已經飄出仙云,往側旁緩緩飛去。那帥大叔也無二話,對阿紫點頭一笑,轉身便追上前去。
“那小仙子乃本門弟子,其年少不知事,貧道既為本門長老,當代弟子多思多慮一些,還請汐長老見諒。”
“無妨無妨,本是貧道唐突冒眜,貧道慚愧。”
“呵呵”溫柔長老淡淡一笑,“貧道已布下一層防護屏障,無人可窺探你我二人談話。
無它,貧道只是想知道,汐長老你不惜重寶換那一個普通之物,到底是哪般道理?”
帥大叔眨了眨眼,似是有些意外。不多時,便聽他輕輕一嘆,“唉,逸仙長老,真是細致妥帖啊。
此事,貧道可與長老言明,但,還請長老切勿外傳。”
逸仙:“不傳六耳,自當如是。”
李長安:對,我沒有耳朵。
如此這么般,這么般如此。
仙云那邊,化緣三人組這會兒都有些發懵。尤其是凌絕山那位‘真領隊’長老,伸長脖子,也不知自家那位放在臺面上看的表面領隊,搞這么一出作的是哪門子妖。
使仙識往那處一探,居然還布了屏障?!這是,明目張膽的暗通款曲啊!
勾陳長老也不言語,只沖那熱氣球底下墜著的吊籃內、一臉茫然的小仙子,盡量慈祥地笑了笑。
阿紫:這個老爺爺笑起來有點怕怕的說。
眾仙客此時也紛紛私語起來,唯有最后方、最不起眼角落里的那位紅衣女子、紅玄,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盯著那顆五彩大圓球看了又看。
走完最后程序,為期兩個月的四宗論道活動,在歡聲笑語中圓滿結束。
那位入了悟道境的凌天宗弟子,在浮空山寶圖中成功沖階,其師父為表達謝意,贈了不少丹藥與一則心法給那位寶圖主人驚鴻島長老。
各修士此番或多或少也都有所收獲,當然,也不乏心存遺憾的。
譬如,那些面帶十二分不舍、惜別六道宗逸仙長老的三宗眾仙子;今后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一睹這位的天人姿容了。
瑣事不敘,歡送三宗觀光仙研團的工作,交給了十幾位執事,勾陳長老與逸仙長老同三宗重要人物一一笑別后,回返天亼殿。
當這師兄弟二人,拖著兩渦氣浪,飛至天亼峰時。
李長安,驚了!
并非是天亼殿有多么恢弘、雄偉;相反,天亼殿簡樸、無華。
也并非天亼殿所處的這座懸浮山上,有龍、鳳、麒麟之類的上古靈獸;什么都沒有,連道童、灑掃弟子都不見一個。
懸浮山并不大,自空中望去,與悲呼峰差不了許多;
整座山,圓融無銳,望之如一幅自然形成的太極圖;
平整如原,無奇峰聳立、亦無巍峨建筑,入眼滿目蒼翠;
但,甫一靠近此山,李長安便感覺到有絲絲縷縷、晦澀玄妙的道韻,由各處而來、又散回各處;
無法得知,那玄妙道韻是來自那些蒼勁虬邁的萬年老樹,還是來自那輕流緩淌了不知多少歲月的溪澗。
灰白霧氣如同大自然的呼吸一般,以某種肉眼不可辯的規律,輕揚緩落,張馳有韻;
這些所有,李長安都能感受到。
但令他震驚到神魂為之一蕩,整個人都有些發麻的,并非這天亼山、天亼殿多么意境玄妙、多么仙氣飄渺。
而是,此時此刻,像開啟了瘋狗模式的,靈能收集器。
即便是劍修切磋、修士斗法,都無法與此時靈能收集器的瘋狂狀態的十分之一相比;
不,即便是最讓他驚喜的那次[師父叩妖境來救,樹妖女施法抵擋],代表靈能的數值也沒像此時這般…
恐怖如斯!
李長安不由得幻想著,自己此時正泡在一汪純靈能、不含一絲雜質的溫泉里。
這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舒適感,無與倫比的爽快感、滿足感……
簡、直、了!
沒想到啊,自己的‘好人好報’居然來到這么迅速,且猛烈!
半個時辰前,在聽完凌絕山汐長老以靈寶求換熱氣球的原由后,李長安與逸仙長老傳聲溝通了幾句。
最后,本著[與己無關、確認無害]的基礎原則,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為表面動機,以[與劍宗長老結個善緣]為里層動機,將那熱氣球送了出去。
注:是送,不是換。
至于此時正被阿紫抱在懷里的寶囊,那是汐長老非要送給小仙子的見面禮,與他李長安無關。
將五彩熱氣球,以及記錄著簡易制球工序的玉符,一并收入大型寶袋中的汐長老,此時正心懷感激地飛在幾千里之外的云上。
他心里想著,將來若有機會,定要好好感謝那位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世無雙的逸仙長老。
不僅將制作工序給了自己,還細致地講述了熱氣球在北境冰天雪地中飛行,有可能會遇到的問題,并給出了有效的解決方案。
長老他,實在太帖心了!諸天大道圖 推薦都市大神老施新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