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爾等皆為叛逆 林恒山看著對面的青年書生,淡然說道:“赫連堡雖附屬赫連家,卻早有獨立之意,雖為落葉郡之臣屬,但郡宰之政令難以敬行,鎮村之位掠郡國之權,非叛逆否?”
大體意思是說:他赫連堡雖然附屬于云溪赫連家,不夠你這大家族的分支旁脈早就各管各的,他作為落葉城的一方勢力,卻沒有推行郡宰的政令,聽調不聽宣。明明是個村鎮一級的勢力,卻享受著土皇帝一般的規格,這還不算叛逆嗎?
此話一出,讓赫連海心自是無法反駁,就連姬申扶都暗贊林恒山這個老狐貍,果然是越老越妖的人物,這不要臉起來,也是沒人能按得住。
赫連海心臉頰漲紅,不止是剛剛喝的美酒還是因為被老者一番話激得,訥訥了半晌,憋出一句話,沉聲問道:“按老先生說言,當今落葉郡過又有幾個忠臣,幾方良將呢?”
顯然青年書生也是有苦難言,羅云國本身就是由武道世家與各門派所把控,各方勢力相互交錯,都是為了家族或者所代表的門派利益,真正為朝廷效忠的確實沒幾個。
哪怕赫連海心本人,內心是效忠朝廷而非羅云宗,但此番他行使郡府巡按之職,也是為了保住自己赫連家的地位!用朝中貴人所說的,世家不興何以為國?
林恒山冷笑了兩聲,摸著頜下的短髯緩聲道:“忠臣?良將?呵呵……在林某人看來,爾等皆為叛逆!”
姬申扶聽到這話,一改之前笑瞇瞇的神色,冷然問道:“林老將軍怕是年事已高,喝酒喝醉了吧?”
“哦?是嗎?姬大人,如果沒記錯,你屬于羅云國六大家族之一的姬氏吧!遣壯丁三萬,挖渠三年成一池,號云霄!如此大的手筆果然只有你們姬氏之人才能想的出來,當真是貴不可言!”林恒山嘖嘖笑道。
姬申扶一臉陰沉,修造這個巨大的云霄池,他確實花費了不少心思,甚至搭進去近三萬人。當今天下靈氣充裕,湖澤大川皆有異獸,若無這三萬條人命填進去,怎么會有這湖中精怪繁盛?
“那三萬只是奴隸,何來壯丁之說?”姬申扶對于此事,自然不能承認,只得狡辯道。
“奴隸?何來奴隸?落葉郡自建成以來,可與鄰國交戰?還是開疆拓土?難道姬大人將郡中歸化郡民稱為奴隸?”老者出言諷刺道。
郡宰大人一時啞言,那三萬人確實是他讓姬人屠帶兵征戰郡內各處小的據點,搜集而來的人,這些人世代生活在落葉郡,算是原生郡民也無可厚非。
“姬氏,原西域邦國遺眾,云霄歷三百五十年遷入,世代居住云霄帝都。云霄歷四百七十七年,暗通羅云宗長老執事宋霖法,打開云霄帝都北十三門!云霄帝都破,羅云國建國后,以獻城之功獲封羅云六大家族。”林恒山淡然說道,只是隨著他的話語,場間的氣氛依然達到了冰點。
“閣下是何意思?我姬家有獻城之功,卻有此時,這正說明我姬氏那是大大的忠臣!”坐在上首的姬申扶沉聲喝問道。
僅是一聲呼喝,由聲波形成的內勁激波便向四周擴散開來,連帶著眾人桌子上的盤子與瓷器紛紛碎裂。
李承乾的身影在郡宰大人說話之始,便出現在林恒山的身后,那無形的內勁激波在靠近兩人一丈范圍內,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竟讓這激波無法寸勁半步。
另一邊的赫連海心,心中暗嘆:果然這場宴席不可能在平淡中進行,他用出內勁罡氣,將那內勁激波擋了下來。
“呵呵,忠臣?從那以后姬家確實更加貴不可言,怎奈何被羅云宗一紙凋令派去各郡各地,并立下規矩,姬家世代不得入羅云國都,子嗣世代不得居于羅云國都!”說到這里,老者哈哈大笑起來,就在姬申扶馬上要再次爆發之時,淡淡補充道:
“如此防備一家子忠臣,也挺難為羅云宗了!”
一身文士打扮的郡宰大人,此時已然怒目直視林恒山,不得不說老者犀利的言語,確實撕碎了姬氏最后的遮羞布。六大家族中的姬家以家中女子作為手段,不斷與羅云宗各位當權者聯姻,就像剛才林恒山說的那位與長老執事宋霖法相好的,便會姬氏一名有夫之婦,后來竟成為那長老的小妾。
并非姬氏男兒無可用之材,就像林恒山說的,羅云宗在建立羅云國后沒有食言,確實給予姬氏六大家族的地位,但是對于“獻城”的行徑,羅云宗做的很絕,姬氏一族下方羅云國各郡,給個閑散職位,只是終身不得入國都。
顯然羅云宗也是為了防微杜漸,吸取云霄帝國的教訓。可這對姬氏家族卻是毀滅性的。遠離權力的中心,他們這個六大家族還能風光幾年?顯然走向沒落已成為必然。
好在姬氏家主也是一代梟雄式的人物,既然姬氏一族世代不得入國都,那姬氏嫁出去的女兒總可以吧?由此姬氏女的發展路線,正是成為姬氏維系六大家族的重要手段。
見姬申扶陰沉著臉,沒有再多少什么,林恒山扭頭盯著赫連海心,淡然說道:“至于赫連家,短視而無主,貪利而忘義,雖為一方強頭,卻難成世家!”
青年書生聽到這般評價,自然不干,只不過他剛想發作,卻見那位一同進來的妖嬈女子,正若有若無地用手指敲擊著她案臺的桌面。
其實隱仁一方剛剛進來的時候,赫連海心就注意到這名女子,不過僅是看了一眼,明沒有過多關注,此時在他剛想動手之時,一股若有若無的危機感瞬間鎖定了他。
他強忍著動用內勁罡氣護住周身的沖動,他清楚如果自己貿然動手,對方一定會第一時間進行反擊,而且隱隱青年有種預感,自己很難占得便宜。
林恒山看著敢怒不敢言的青年,有些可憐地說道:“十年前,羅云國有一天才橫空出世,年僅十四歲便以書道入武道,成就俠者境!這在當時,那是震驚天下武林的大事,俠名云圣,足可見江湖之人對此人寄予的厚望!”
說著,老者看了赫連海心一眼,書生青年也清楚,對方說的那人正是自己。他皺著眉頭繼續聽下去。
“后來,羅云宗欲收其為真傳弟子,當時赫連家主自是樂意,畢竟一旦入了羅云宗的門,整個赫連一族也將有了靠山。倘若幾十年后,成就一長老,那么赫連家最起碼地位也在姬氏之上。”
聽到在姬氏之上,坐在上首的姬申扶卻沒有著惱,他看了一眼青年書生,眼中閃過一絲憐憫,顯然他也知道此事的原有,畢竟他也是當年的參與者之一。
林恒山搖了搖頭,感慨道:“可惜,江湖之事,也并非只有快意恩仇,更是爾虞我詐!同為八大門派,眼看著一代天才就落入羅云之手,其他七大門派自然不像看到,因為很有可能多年后,會給自己培養一個難以對付的高手!”
赫連海心聽到這里,心頭一動,隱隱察覺到了什么,皺眉問道:“你是說,他們出手算計了我?可這些年來,并沒有人來傷害我!”
老者呵呵一笑,笑著道:“你是赫連云圣,任何想要消滅你的人,都要背上江湖的罵名,這些愛惜羽毛的家伙,自然不會做這么低級的事情。他們先是聯系了赫連家主,也就是你的父親赫連靖,并承諾收你為掌門親傳弟子!”
“掌門親傳弟子!”赫連海心瞪大了眼睛,這種事自己的父親從沒跟自己說過,甚至在今日之前,他都一無所知。
要知道,當今天下門派,只要是有一定傳承的大門派都會將弟子進行劃分,并根據實力與資質的不同,區別教授。門派弟子地位從低到高,分為:外門弟子、內門弟子、真傳弟子、親傳弟子。
其中外門弟子乃是門派弟子最外圍的組成,也是數量最多的。名門大派中有很大一部分外門弟子并不會武功,只是掛個名,為了方便在江湖上行走。就像原來鐵心村的首領赫連鐵心就是掛了一個羅云宗外門弟子的身份。并不是說,你被人欺負了羅云宗就會替你出頭,這個就想多了。其實外門弟子只是一個身份的象征,只是證明羅云宗知道江湖上有你這么一號人!
在高一層便是內門弟子了,內門弟子是門派的底蘊基石,其數量與質量是衡量門派底蘊的重要依據。內門弟子大都是由外門弟子升任而來,凡是修煉門派基本功法有所成就的外門弟子,都會進入內門,并被著力培養。相比于外門的粗放式管理,內門弟子的培養就展現出各門派的不同。所以,對于一些擁有深厚底蘊的門派,內門弟子的實力必然強大得多。
內門弟子在往上,便是真傳弟子,一般只有二流門派以上,才有真傳弟子一說。像一般的三流門派,根本就沒有真傳弟子。所謂真傳,便是可以學習門派的武道精髓,往往是一些極為厲害或者享譽盛名的功法或者武學。真傳弟子不僅需要極高的武道潛力,同時還需要忠誠!一般在門派中,真傳弟子已經相當于門派長老的地位,哪怕武道修為還不如一眾長老,但在危險之時,門派會優先照顧這些真傳弟子。當然真傳弟子的數量也極少,一般就算是八大門派,也不會超過十人。
親傳弟子,又名掌門親傳弟子或者掌教親傳弟子。只有一流門派才配擁有的絕世天才!每一位親傳弟子都是當世人杰,都是武道巔峰的后備沖擊者,同時他也是門派中地位的象征,一旦確定為親傳弟子,也就向天下宣告,此人將來便是下一任掌門!若是掌門不在,或者閉生死關,親傳弟子將代行掌門之位,由此可見其地位之高。整個門派,只能有一名親傳弟子,當然也可以不設。
林恒上看著驚訝異常的青年書生,點了點頭道:“是啊!親傳弟子!還是八大門派的,嘖嘖,真是給個皇帝也不換!所以赫連家主動搖了,在親傳弟子面前,真傳弟子的誘惑簡直不值一提。”
“就在赫連家主打算答應之時,他們提出了條件。”老者頓了頓。
“他們提出了什么條件?”赫連海西像是猜到了什么,有些茫然地問道。
“他們給出的條件是,確認你的天賦。便與赫連家主約定,用兩年時間,兩年之后讓你與他們其中一名真傳弟子對決,贏了你便是親傳弟子!”林恒山補充道。
一瞬間,赫連海心腦海中浮現出那名少年的身影,他穿著一副草鞋,腿腳挽著,像是一名剛下水撈魚的少年。然而就是那個少年,自己在他面前基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書生青年灑然一笑,喃喃道:“自己功夫不到家,那一戰輸的不冤!”
林恒山笑著點列點頭道:“當然不冤!那人若是十四歲與你一戰,你倆勝負尚在五五之數。可經過八大門派兩年的指點,他再打不過你,你當八大門派是吃干飯的嗎?”
赫連海心皺眉道:“你是說他們利用這種手段,拖住我兩年時間?”
老者眉頭微皺,臉色很是鄭重,緩聲道:“十四歲到十六歲,對于一名武者,很是重要的兩年啊!”
聽到這句話,赫連海心與姬申扶倒是沒啥反應,坐在下手的李承乾與青竹,卻忍不住將目光投向林恒山,顯然他們兩人聽出了什么,臉色跟著連續變換,過了幾息時間,兩人才算調整過來……
只是這一切,并沒有被其他人注意到,畢竟林恒山此時說的話,已然吸引了在場絕大多數人的目光。
“赫連家如此短時,正中別人的陽謀,雖然可悲,卻不可憐,雖不可爭,卻是可嘆!然究其原因,八字可概之:存世家之私利,無家國之大義!”
赫連海心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他側首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姬申扶,見對方并沒有反駁,青年知道眼前這老者說的話,都是事情。而以自己對自家父親的了解,也確實符合這個評價。
林恒山見這兩人都不在說話,嘴角微微一笑,淡然問道:“你問我忠臣、良將何在?我不知,但要說這叛逆之賊,爾等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