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江聽了這個消息高興的不得了,執意跟著顧北回了一趟學校,當面感謝馬小跳,并且說今天晚上他請客,誰也不能和他搶,讓顧北把黃鸝也叫上。
晚上請客的地方就是學校北門的小吃一條街上,燒烤再帶點涼菜,外加一大桶生啤,簡單又實惠。
整個晚上,趙江話很多,酒和喝的也不少,顧北第一次發現,一項沉默寡言的趙江竟然成了個話癆,敘述著自己的往事,失去雙親的痛苦,生活的艱難,對鄉親門的感恩,自己的努力和考上大學的喜悅,包括內心中最隱秘對羅韻的相思到最后也說了出來。
“你…..你們知道嗎,我什么時候喜歡上羅老師的?”趙江喝得眼睛通紅,說話都有些結巴。
眾人搖搖頭。
“那是大一剛開學不久,我記得很清楚。”趙江喝了一口啤酒,瞇著眼睛回憶起來:“那個時候我從窮山溝來到這大城市,像一個劉姥姥闖進了大觀園,一切都很新鮮,但同時也很自卑。班上同學都聊的很開心,我想插話進去,但是又不敢,我地方口音很重,怕你們聽不懂笑話我……”
大家都沉默,聽著趙江敘述。
“但羅老師并沒嫌棄我,專門找把我叫到她辦公室,問這問那,很關心我,幫我辦理助學金,找勤工儉學的崗位,還鼓勵我好好學習,我當時感動極了。你們知道當時我看到羅老師,想起了誰?”
“是不是上中學的時候漂亮的女同桌,還是女班長?”正在大口喝酒的李鐵嶺突然冒出這么一句話。
看到大家都用鄙視的目光看著他,訕訕一笑:“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小說中都是這么寫。”
“不是,我想起了我媽。”
啊?!
眾人愕然。
“其實,我媽去世的時候我很小不懂事。我不知道什么是母愛,但當時我感覺這就是。”
眾人默然。
“后來,我感覺不太像,我對羅老師的感情并不完全是尊敬、感激,而帶有一種喜歡,看到她我就臉紅,心跳的厲害,我才明白是真喜歡上羅老師了。”
“其實,我也知道,學生喜歡上老師是大忌,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我很想看到羅老師,看她的笑容,聽她的聲音。她高興的時候我也高興,有時候走在路上看到她神色不好,我心里也很難受。”
“有段時間,我每天早早起來,給羅老師辦公室打水,整整堅持了一個冬天,別的老師看見了夸我勤快,后來羅老師卻告訴我不用這樣,你是我的學生,又不是我們的仆人,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她哪里知道,我只是為了她啊…..”
“我聽說羅老師胃不好,有人說喝紅茶暖胃,我省吃儉用半個學期,攢了些錢偷偷買了一包紅茶放在羅老師的辦公桌上。”
“羅老師她喝了嗎?”靜靜坐在顧北身邊的黃鸝突然開口問道。
“不知道……”趙江搖搖頭。
“羅老師一定喝了!她肯定很高興的。”黃鸝口氣很肯定,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這個時候顧北發現,女孩的眼眶紅紅的。
想了想,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
趙江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倒頭趴在了桌上,竟然睡了過去。
氣氛傷感中有些壓抑。
“我說哥們,難受啥呢?咱們要替趙江高興才對!將來一定會如他所愿,迎娶羅老師!來,我們提前為他干杯!”李鐵嶺舉起酒杯。
“干杯!”顧北也舉起了杯子。
“為了我們的友誼,為了每個人的愛情,干杯!”平日里一副滿不在乎樣子的馬小跳突然變得認真起來,說出了這句話后,一飲而盡。
聚會結束后,幾個人把喝醉的趙江送回他住處,放在床上看著他酣然入夢,才離開了房間。
李鐵嶺和馬小跳都說有事急著要回學校,剩下顧北和黃鸝慢慢走著。
“顧北,你說趙江和羅老師將來會成嗎?”黃鸝突然問道。
“這個,說不好。”顧北想了想:“說到底,是趙江對羅老師單相思,所以最終要看羅老師的態度。”
“如果我想羅老師知道趙江對她一往情深,對她這么關心體貼,她一定會很感動,一定會同意的!”黃鸝自言自語道。
“傻瓜,那不是愛情,只是憐憫。”顧北看著女孩,輕聲說道:“況且即便兩人相愛,真正要走到一起,還要考慮雙方的親人、世俗觀念…..不是人們常說愛情是兩個人的事,而婚姻確實一大家子的事。”
“我不信!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婚姻也是兩個人的事情!只要我喜歡,我才不管那么多呢。”黃鸝的口氣很堅定。
顧北沒有說話。他突然想起梁羽生在云海玉弓緣里的一句話。
中年心事濃如酒,少女情懷總是詩 自己雖然能體會到黃鸝的心情,但自己無法做到。
時間到了七月初,顧北還了所有借條,又靠著幾瓶酒和幾條煙硬是過來補考,順利拿到了畢業證。
大學生涯正式結束了。
合影、聚餐、相互寫著畢業留言,最后404宿舍幾個人包括趙江,晚上又大醉一場,相互說著“茍富貴勿相忘”,第二天早上,一個個倉皇離去。
趙江依舊按時去了位于光大路上的證券交易所,馬小跳老老實實回燕京,做他的小公務員,準備過朝九晚五的生活。而李鐵嶺則要回到“大城市”鐵嶺,到父母所在企業的子弟學校教體育,做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顧北是最后一個走的。
他用大半個早上,把宿舍里的垃圾全部清掃出去,桌子、床都擦的干干凈凈這才罷休。
再過一個多月,又有一批滿懷著對未來憧憬的學生們會住進404宿舍,開始重復他們的故事。
顧北突然想到,高曉松寫那首經典的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的時候,肯定也想到了畢業前的這一幕吧?
點上一支煙,顧北提起自己的旅行包準備離開,白玫已經幫他找好了住所,也在她同一棟樓上,不過他在三樓。
“黃鸝?”顧北突然發現宿舍門口站在一個少女,有些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