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5個古神互相之間的連通關系,有一個古神的神魂被那鬼爪抓出了“幻覺”,剩余的幾個古神自然也是難免,全都神魂離體,見到了那只青狐。
這是一處很素凈的世界,那青狐就蹲坐在絕頂的山巔上,山巔四周全是云海,把這山巔襯托得有如海中的孤島。
青狐背對著5個古神,只是仰著頭,看向天空。
天空中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
這里已經在云層之上,所以上方也沒有云彩。
能看到的只有幽暗的蒼穹,越壓越低。
古神們存活了無數年,雖然只是龜縮在陰影之地茍延殘喘,可他們畢竟個個都是絕對的強者,“古神”的名號,豈是浪得虛名?
他們的本體,個個都不可名狀,看一眼就能讓人精神崩潰甚至自殺,只是年紀大了,不喜歡張牙舞爪了,才總是以如今這副鏡面體的科幻風格示人。
所以,對于前方那只一動不動的青狐,他們并不在意。
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們覺察到不對勁了。
天空真的在一點一點地往下壓,這不是錯覺,而是事實。
這里不是某顆星球,上方的蒼穹,也不是什么大氣層。
在這里,天是實體!
蒼穹每往下壓一分,整個世界仿佛都被壓迫了,自身受到的重力直接增加百萬倍。
5個古神堅持了十幾秒,就已經受不住了。
要知道,在這里,他們沒有實體,只有神魂。
他們也明白,這里應該只是某人記憶場景的重現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受不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體驗到,什么叫做“天威”。
沒有可怕的能量風暴,沒有猙獰的恐怖怪獸,沒有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沒有吞噬星空的所謂真神。
有的,只是越來越低的天空,和絕死無生的末日壓力。
在如此重壓之下,他們以為自己會被打落云海,掉到地上去,可事實比那更可怕——天空在下沉,大地居然也在迅速抬升!
他們能聽到大地的轟鳴,一股激昂的、磅礴的、蓬勃的、厚重的大地氣息,義無反顧地朝上攀升著。
這架勢,只指向了一個唯一的結果:
天地合!
天地相撞,萬物終焉。
“這就是我們的末日嗎?”
“命運之輪的預言,居然是 這樣實現的?”
“真可惜,我們對自己的葬身之地一無所知。”
“終究還是晚了一步,時間倒流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也許這就是宿命吧,我們不該掙扎的。”
幾個古神的意念全部連接在一起,他們無法掙脫這個可怕的“幻覺”,他們知道,在這個“幻覺”中死去的話,那他們就真的死了。
如此“天地大劫”之下,絕無幸理。
幾個古神瑟縮在云海之上,看到遠處絕頂上的青狐不僅沒有一絲退縮,反而人立而起,狐背挺直。
古神們不知道這只青狐是何方神圣,只覺得有些羞慚——他們幾個都認命了似的在等死了,這只小小的狐貍卻頂著蒼天的重壓,像松柏一樣挺立著。
有一個古神眼尖,發現這只青狐的脖子上,鼓起了一只大包,正在不停地往外滲血。
而這狐貍卻不聞不顧,兀自瞪著一雙媚眼,昂首挺胸,卓然而立。
云海似乎被她的氣勢感染了,開始劇烈翻滾起來,就像煮沸了的開水。
隨著蒼穹的迫近,云海沸騰到了極點,那白色的云霧,波云詭譎,在幾個呼吸的時間內,凝成了無數狐貍的模樣。
“嚶!”
青狐仰起頭,發出了一聲長嘯,這聲長嘯,似乎牽扯到了脖子上的傷口,一時間血流如注,脖子以下直到腹部,青色的皮毛都被染紅了。
隨著她這聲長嘯,巨大的云狐從云海中飛升而起,一條、兩條、三條……上萬條,明明只是一團團霧氣,卻朝著天空發起了沖鋒,如同萬馬奔騰,氣沖霄漢。
成千上萬的巨大云狐不多久就撞上了昏黃幽深的天空,可見蒼穹已經下沉到了何等的程度。
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過后,天空下沉的速度只是略微一緩,然后便繼續下降。
而下方的云海,已然消失了——為了對抗上天,青狐已經將云海全部凝縮抽調,一點都不剩了。
云海消散,沒了遮擋,古神們就能看清下方的地貌了。
大地上,到處都是深不見底的焦黑深淵,似被毀天滅地的天雷洗禮過無數遍。
即便洗禮已經過去,古神們還是從那些焦黑的深淵中,感受到了經久不散毀滅的氣息,僅僅殘存下來的氣息就如此恐怖,他們估計,這個世界的一小發天雷,足以擊穿漫威世界的地球,將它打成最基本的宇宙微粒。
由此可見,這下方的大地,是何等的堅韌厚實,居然能承受這么多發的“天雷”。
古神們覺得,就算是密度最大的中子星,也不過如此了吧?
蒼穹還在下沉,大地還在上浮,天地的偉力是如此的不可阻擋,那青色的狐貍即便渾身浴血,也無力阻止。
她用爪子捂著脖子上的傷口,捂著那顆鼓起的大包,不屈地站立著。
在最后的時刻,她那雙凌厲的眼神,忽然變得柔情萬種,咳血的狐嘴里,輕柔地念著一首愴然的詩:
上邪!我欲與君相守,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天地合,亦不與君絕!
說完,悲鳴不止,就連天地,都同時黯淡下來。
天與地,在最終的大碰撞中,居然寂靜無聲。
或許,是因為能傳播聲音的所有介質,都在天地相合當中,消失了。
也或許,是同情那永世不絕的深情,所以大音希聲。
5個古神的神魂,同天地間的萬物一起,被壓成了須彌。
這確實只是一段記憶,卻深刻到足以抹殺古神的神魂,也不知是那天地大劫太恐怖,還是那段悲傷的遺憾太刻骨。
陰影之地。
5個古神的神魂泯滅了,他們發起的“時光逆流”自然也就停止了。
正如命運之輪所預示的一樣,他們見到了這個世界的第三種顏色之后,末日立馬就到了。
以5個古神手拉手圍成的圈子為中心,這個如同素描一樣的世界,迅速被染上了鮮艷的色彩。
赤橙黃綠青藍紫,一個都不少。
花圃里的花朵,不再只有黑白兩色,變得五彩斑斕,爭奇斗艷。
在冰霜巨人們的歡呼聲中,天地清朗,萬木繁茂,天上的烏云,都變成了彩色的云朵。
“嘩啦啦!”
一陣陣破殼聲傳來,無數的孢子裂開,從中鉆出一只只長者蜻蜓翅膀的迷你小精靈,歡呼著在花間起舞。
這里,簡直就變成了一個童話世界。
直到此刻,被5個古神尸體圍在中心的“噎死鬼”模樣的錢松,才終于虛脫般地癱倒在地,猙獰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抬起手,伸向湛藍的天空,仿佛在溫柔地撫摸著什么。
可天空上,明明空無一物。
5個古神巨大的鏡面尸體,倒映著他躺在地上的身體。
從指間開始,慢慢崩解,逐漸蔓延到全身,最終,灰飛煙滅。
風兒帶著飛灰,飄向了遠方。
隨著那輕風吹拂而過的,還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呢喃:
“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