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南三百里外,就是這一次稷下學宮建設之地的桃花塢,也叫桃花源。
此地是一個妙地,風月秀雅,源有一潭,喚名桃花潭,潭水清澈見底,每年的三月三,此潭水就會彌散出濃郁的桃花酒香,酒香飄施禮不散!常人飲此潭水,一如飲桃花酒一般,美味甘甜的很!三兩杯后就會醉在當地。
于是,大唐文人就會在此沿著桃花潭兩側,設立宴臺,款待天下文人,從上到下,不分貴賤,不分高低,千萬人共飲一潭,此盛景喚名——曲江流飲。
因為此潭,后世還傳出了不少詩詞名作,諸如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之流的佳作。
近日,隨著冬雪紛紛融去,春風越來越近,距離稷下學宮開啟的時日越來越近了,大唐鎖國的日期越來越近,桃花源里的工事也基本完成了,如今的桃花源已經被禁軍封鎖,嚴禁任何人進入。
然而,世上總是有很多存在不算是人。
順著冬天枯枝敗葉的桃林朝桃林深處看去,一座石橋橫跨桃花潭下游的溪水上空,石橋有千年光景,臺階結青蘚,歲月磨去了棱角,走在其上,俯瞰下方能看到桃花潭水呈現長龍朝東而去。
一個緘默的人影出現在了石橋上,他一襲破舊的袈裟,年輕的身板微微佝僂,飽受風吹日曬的臉頰上布滿了悲苦之色,他看著流淌的桃花潭水,左手抬起,左手手掌上捆著一串佛珠,佛珠輕輕掐算著,當他掐算到第二個佛珠的時候,念道,“人曹大人,很久不見了。”
石橋之下的一株老桃樹后,一襲白色長衫,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踱步走了來。
此男子白衣翩翩,腰纏玉帶,面相威嚴,一對眸子掃過石橋上的那破敗袈裟的和尚,淡然一笑,“阿難,別來無恙!”
石橋上的阿難回頭看向了中年男子,拈花而道,“阿彌陀佛,五十年過去,魏征魏大人風采不減,不愧是天地人三曹之一的人曹。”
白衣朗面男子聲音幾分怒意,“阿難,這里是長安!”
阿難點頭道,“貧僧知道。”
魏征揮手道,“既然知道!為何還要來?莫不是你以為我魏征拿不起刀了嗎?”
話說到這里,魏征長袖一抖,只看到一把白芒劈面破曉而出,那白色的凌厲劍芒凝聚在魏征手中,魏征眼中殺氣凜然,“天地人三曹有過約定,仙佛僧侶,未得唐王許可,私自進入長安,等同死罪!”
魏征看著阿難,抬手笑道,“這里是桃花源,不是長安,我沒有進入長安,我沒有違反規矩。”
魏征道,“但是,很快,就會變成長安的一部分了!等到大儒進駐,這里就是長安!”
阿難抬手,“可是,大儒們還在國子監,還沒有入住稷下學宮啊!魏征大人,言重了!”
說到言重了,卻看到阿難的眉眼之中一道淡淡的卍形佛光破滅,金色的佛光蕩漾在阿難周圍,下一刻里,只看到石橋周圍的數百棵桃樹猛地一顫,那些本該冬天枯枝敗葉的桃樹,此刻簌簌顫抖,樹皮上的灰塵落下,樹枝上爆出來一根根新樹芽,嫩綠色的樹丫不過是在眨眼功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更快的,數百棵桃樹復蘇了春意,開始簇長出來新鮮的桃葉,桃葉一片,兩片,郁郁蔥蔥,百多桃樹化作郁郁蔥蔥密林,把魏征包裹在中間,風吹過,綠色的桃林之上,一朵朵桃花盛開……
粉色桃花隨風落下,沾在地上還沒有消退的白雪上,落在魏征手提的長劍上,長劍寒鋒漸漸消融,終于不見了蹤跡。
魏征看著阿難催動佛法,讓百多桃樹冒芽開花,魏征懶懶道,“小法爾!”
“是嗎?”
阿難抬起手來,只看到石橋之下的桃花潭水紛紛揚揚沖天而起,化作密密匝匝細雨朝著四面八方揮灑而去,只看到潭水落處,那些本來枯敗的桃樹紛紛開放,一時間,桃花源百里桃林居然全然開始抽新芽,開始變綠。
做完這些,阿難的身影佝僂的更厲害了。
魏征眼神中幾分不可思議,“你的佛法,精進了?”
阿難看著盛開的桃林,笑道,“談不上精進,只是小僧終于悟了一些我本該就懂的東西,做了一些該做的事情。”
魏征道,“做了一些該做的事情?你把整個桃花源千百里桃林全部復蘇,你什么意思?”
阿難拈花笑道,“我什么意思,閣下應該比我明白!“
魏征眉頭皺起道,“你是說,佛門要加快大劫進展了?”
阿難卻搖著頭道,“不可說,不可說,天機不可泄露。”
魏征道,“好吧,不說這個,你在大唐的任期快要結束了,佛門可有對你下一步安排?”
阿難道,“金山寺一老僧。”
魏征遲疑道,“你不回靈山嗎?你已經苦行滿了,不是該回靈山的嗎?”
阿難道,“大唐鎖國,靈山何嘗不是封山,實不相瞞人曹,早在三百年之前,大劫初現征兆,靈山,昆侖,第九重天以上都已經封山封天了,我回不去靈山了。”
魏征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我大唐鎖國,也是應運而行麼!”
“錯!”阿難道,“大唐鎖國,是避運而行。”
魏征笑道,“何解?”
阿難道,“避禍難而巧行。”
“哈哈哈!”魏征笑了起來,“順帶問一下尊者,下一個來東土行佛事的靈山大能者是誰?”
阿難尊者道,“來了,施主自然就知道了,貧僧不方便多說。”
魏征道,“他從哪個方向而來,道場何名?這你總可以告訴我吧!”
阿難道,“從南而來,道場,普陀山。”
魏征脫口而道,“是她啊!有趣。”
阿難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阿難就先告辭了。”
魏征道,“還有一件事,與人佛無關,是阿難尊者的私事。”
阿難道,“什么事情?”
魏征道,“有個故人給我傳話,他說,曾經在十里長亭和你下了一盤棋,那一盤棋沒下完,他有事提前走了,他希望你能記住那盤棋,他還會來找你下的。”
十里長亭,下棋?
阿難想到了那一天大雨瓢潑里,置自己于死地的周天星辰棋陣。
可是,袁守城不是已經死了嗎?
但是,魏征是人曹,人曹是天帝業果所成的職就,主管人間事務的人官。天庭在人世間的使者,主要負責向傳達上天旨意與人間的情況,魏征他是不會撒謊的!
阿難點頭道,“小僧記下了,請人曹那位故人,金山寺里,小僧備好棋譜,等他來下!”
魏征點頭,“好,尊者慢行,魏征就不送了。”
阿難抬手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阿難消失了,留下盛開的桃林,魏征手一抖,又把那白光長劍招了出來,魏征開著長劍,喃喃念道,“玉龍,你為什么遲疑了?剛剛我可以斬阿難的,你為何消失,就算他佛法精進了,這里是長安,我可以召集人族氣運,以氣運加持,斬佛門尊者,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然而那被稱呼玉龍的劍一動不動,只有白芒綻放。
魏征看此,不住搖頭,“算了,算了,你不斬那就不斬吧,唉,錯過了這一次殺阿難的機會,下一次怕是阿難打死也不會來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