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想很美好,可現實的打擊從來不留情面。
當玄微子化身在鄧肯大師的半位面趕工完成一臺超大型構裝體時,已經過去小半個月。
在玄微子等人眼前,是一臺如同八爪章魚模樣、足有農舍糧倉大小的構裝體,它通體是詭異的淡紫色,表面覆蓋著一層透明黏液,完全不像是人工造物,倒是頗為活靈活現。從那個橄欖形狀的大腦袋到八條觸手,隱約可見有能量來回波動傳遞,仿佛這大章魚構裝體還有呼吸心跳。
就見玄微子口不念咒,緩緩抬手,微弱的靈能發動起來,那超大型紫色章魚構裝體,也抬起一條觸手,跟玄微子指尖輕輕一觸,嘰地一聲,銀光爆閃,超大型章魚構裝體立刻變成一只布偶般的小章魚,就連八條觸手也變成短小曲卷的可愛模樣。
“靈能構裝體就是不同尋常啊,居然可以這樣隨意變大變小。”鄧肯大師在旁邊戴著魔法鏡片,仔細瞧著布偶模樣的小章魚,說道:“平時沒事就戴在身邊,要是遭遇敵人就扔出來,保證當場翻盤。對了,章魚只方便在海洋活動,看看它的陸地形態?”
玄微子眼中閃過眼光,笑著扔出布偶小章魚。這東西迎風暴漲,一只貌若蜘蛛的八足構裝體,穩穩落地。如今它外表是淺淡通透的銀白色,類似某種礦石結晶,有楞有邊的八根粗壯節肢足,每根足有一人合抱粗細,像是八根柱子杵在地上。
而在高處的主體軀干,比起蜘蛛恐怕更像葫蘆,沒有蜘蛛那樣復雜的口器和眼目結構,只有前后各一個發射口。
“這些發射口能夠施放各種能量射線與飛彈,也可以發射面積極大的‘蛛網術’和‘油膩術’。八條腿肢的末端,必要時候可以變成尖銳的打樁巨釘或者鉤刺鐮刀,同時發動多次攻擊。”玄微子介紹起來:“至于在章魚形態,不僅能夠潛入極深的海域,而且也能噴出大片墨汁云,觸手纏繞束縛的力量,就算是黑鐵魔像也能當成抹布擰著玩。”
鄧肯大師問道:“章魚形態下就沒有什么法術了嗎?”
“深海不比陸地,很多法術都施展不開啊。”玄微子說道:“章魚形態表面那層透明黏液,就是我將‘操控氣流’改良為‘操控水流’后恒定下來的表現,但那頂多讓構裝體在海中游得更快,機動性更優秀,不指望能夠卷動旋渦、掀起巨浪啊。”
“就這個東西,前前后后消耗了價值四十多萬金幣的材料進行實驗,搞半天也就會在水里游。”鄧肯大師齜牙咧嘴,顯然有些肉疼。
玄微子暗暗發笑,其實這個構裝體的設想與打造,他先前已經有大概想法了。花了這么多材料做實驗,一來是嘗試更高效的驅動爐心,二來是趁實驗過程中施展心靈異能,將意識滲透到整個半位面運作規律中。
后者關于半位面如何溝通大地脈動、元素能量如何結合運作的知識,玄微子也算摸索出個七七八八,以本尊無論是傳奇德魯伊還是傳奇靈能者的本事,要在常青城星綱法壇中仿效,都不是太難。
可是前者如何打造高效驅動爐心,或者說以低廉成本來制作,幾乎是遭到迎頭痛擊了。
無論是魔像還是構裝體,本質上都是一種經過活化效應的物體,他們的活化能量源是驅動爐心從天地間吸收轉化而來,但是這個能量的轉化效率實在是太低了。
想要提高轉化效率,制作爐心又需要高等施法者來參與。要么是鄧肯大師這樣的高等法師,打造精密的咒文法陣;要么是玄微子這樣用層層疊疊的復雜靈符構造法壇。至于說用大氣寶鉆這種原料來充當爐心的,普通施法者更是別幻想了。
總之以玄微子目前的情況,只要有錢有材料,他確實可以打造異常強悍的構裝體,但別人根本用不起啊。甚至連構裝體的維護,都需要相當高明的創造系靈能,如今不凋金花會也培養不出這么多及格的維護人手。
“它也不是只會在水里游。”玄微子抬手將八足蜘蛛變回章魚小布偶,兩手把弄抓扯:“畢竟是運用了心靈異能和大量星光體來打造,這個構裝體可以代替我遠赴深海,而且隨時將海底情況傳遞回來,是如今最適合不過的深海斥候了。”
威思頓爵士說道:“一般的魔像或者構裝體,需要制作者或掌握操控物品的人身處構裝體附近。如果操控者遠離構裝體,那么就需要其按照既定的命令行事,又往往不能過于復雜。所以大多數閑置的構裝體和魔像,只能用來守門與巡邏。奧蘭索閣下能讓構裝體遠赴數千哩深海,并且保持與構裝體的聯系,這種形式倒類似魔寵的情感聯結呢。”
鄧肯大師哼哼笑道:“魔寵的情感聯結也就是一兩哩的距離,距離太遠魔寵還會精神失常。以前就發生過魔寵被法師主人留在法師塔看家,回來之后發現魔寵把法師塔弄得一團糟。”
玄微子說道:“一般魔像與構裝體的爐心,不是用元素精魂就是活物靈魂,再通過‘指使術’來形成對它們的控制力。這在你們法師看來順理成章,可是對于心靈術士來說,這實在是太低效、太粗糙的手段了。
我用星光體編織靈符爐心的過程,你們在旁看得一清二楚,那就是直接模擬思維意識,編織一個投影智能。加上星光體與星界保持聯系,而星界不僅是心靈異能的重要基礎,也是傳送法術的運作基礎啊!只不過我沒有傳送能量物質,而是傳送信息而已,原理其實跟通訊晶塔差不多的。”
“反正我看下來,除了你們心靈術士,別人基本玩不來這一套。”鄧肯大師叉腰說道。
威思頓爵士說道:“如果是專精惑控系的高等法師,將‘支配術’和‘編演記憶’改良一下,應該也能打造這種智能爐心。或者干脆以帶有自己人格印記的靈魂精粹為基礎,傳聞拿撒呂依打造的虹光魔像,就是用這種方式制作。”
“拿撒呂依的虹光魔像能做到這樣嗎?”
這時玄微子扯著章魚小布偶,直接往自己頭上一套,整只章魚頓時活泛起來,像是軟泥怪般直接覆蓋上玄微子的頭臉,觸手晃動收縮,就連玄微子其他部位的皮膚也覆蓋上一層油膩的淡紫色,變成一個章魚頭類人怪物。
“媽的,真是惡趣味。”鄧肯大師一臉嫌棄。
變成章魚頭模樣的玄微子傳來心靈感應:“其實也沒啥,就是將構裝體穿在身上而已,還是跟奧能鎧甲學的,也能增強心靈異能。”
威思頓爵士則說道:“不太一樣吧?那些心靈武士也有‘星光動力甲’的技藝,而你套上這個構裝體,我怎么感覺連生物種類都發生變化了?就跟那些扭曲的異怪差不多。”
“我在星界偶然攝取到一些支離破碎的信息流,估計是曾經在星界深處游蕩的異怪。”玄微子說道:“發現這種異怪跟心靈異能親和度頗高,就順便試試了……嗯,就是有些奇怪的饑餓感。”
章魚頭模樣的玄微子,觸手不住滴落油膩黏液,他身子一抖,淡紫色皮膚迅速褪色,然后兩手抓住下頜觸手,“啵”地一聲把章魚頭套摘下來。
“確實不能隨便跟構裝體合體,感覺非常不舒服。”玄微子說道,那就像自己身上長了第三只手,又不像法器那樣完全與身心神炁相合。
鄧肯大師擺手道:“行啦!趕緊把這大章魚送去跟那些魚頭怪會面,你就最好盼著那些魚頭怪沒有設下什么陷阱,否則我這四五十萬金陽幣就打水漂啦!”
無休止拍打著海灘礁石的浪濤,在逐漸猛烈的風勢中,變得越發強勁,在遠處側耳傾聽,就像是接連不斷的轟隆悶雷。激揚飛灑的白色浪花,在遮天蔽日的烏云和渾濁陰沉的海水中,顯得是如此蒼白。
厚重如綿褥的雷暴云,迅速籠罩了整個帕帕米島,雷電在云層中隱隱鬧動。察覺到雷雨將近,島上居民習慣性地開始收拾東西,回到屋中,就連城墻上的守衛也減少大半。
距離帕帕米島一哩之外的海底,一名梭螺魚人武士手持三叉戟,身下騎著海豚,急速來到一片珊瑚礁附近。可如果仔細觀察,就發現這片“珊瑚礁”被幾頭強壯的鰩魚,用堅韌的海草繩拖著走。
“王子。”梭螺魚人武士靠近騎著武裝巨海馬的銀鯪王子,匯報道:“經過我們的多次偵察,找到一個沒有符文陷阱的登陸位置,但是從那個方向,必須翻過一片林地,才能抵達人類的城鎮。”
銀鯪王子點頭道:“就從那個方向登陸。還有,派出兩個小隊,一支從別處登陸,要刻意觸發人類的符文陷阱,試圖將他們調離城鎮,另一支趁大雨正面進攻他們的城墻。而我就率領主力和珊瑚魔像,一舉攻下人類城鎮。”
魚人武士問道:“王子,攻下之后要怎樣處置那些人類?我們過去也偶爾跟那些乘船商人做過貿易,要是對他們趕緊殺絕,恐怕會遭到拼死抵抗。”
銀鯪王子咬牙道:“如果他們不肯投降,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那頭深海烏賊就是要看我是否對它真的忠誠,如今這種情形,容不得我們縱容。”
梭螺魚人的進攻性并不強烈,他們對人類這個種族也談不上太強烈的敵意,雙方生活區域不同,過去的接觸非常有限。
命令下達之后,八百多名梭螺魚人分別動作起來,三臺珊瑚魔像在其他海洋生物的拖拽下,加速挺近。當靠近淺水區時,便斷去海草繩,珊瑚魔像在梭螺魚人巫師的操控下,展開四條粗壯腿肢,插入海床泥沙,另有四條長臂高舉,布滿鋒利鋸齒,耀武揚威。
等珊瑚魔像露出水面,左右便有數百名梭螺魚人,這些武士一個個身強力壯,部分穿戴著魚鱗排布的奇特護甲,手上武器或是靈光隱現的沉重三叉戟,或是獵鯊長叉、倒勾投矛,也有造型奇異的鰭狀刀、搭配貝殼盾。當然,少不了手抱精美螺殼、波濤法杖的魚人巫師,周身漫涌著充沛水汽。
此刻帕帕米島已然降下暴雨,銀鯪王子眾人確認前方沒有符文陷阱,從一處隱蔽沙灘進入茂密林地。當珊瑚魔像還在艱難穿過植被繁多的熱帶雨林,就聽得遠處一陣爆鳴聲。
“符文陷阱被觸動了!”魚人武士上前說道:“這就是信號,另一支小隊也馬上要進攻城墻了。”
一名捧著螺殼的魚人巫師說道:“王子,島上能夠作戰的人類只有三百多,現在被引誘分開,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可是珊瑚魔像動作被林地拖慢了!”銀鯪王子回頭看了一眼,他確實不習慣在陸地上戰斗,如果是在海里,空心的珊瑚魔像可以仗著浮力跳出一段距離。
“留幾個武士在這里砍開植物,我們立刻進攻人類城鎮!”魚人武士催促道:“那兩支小隊無法維持太久,只是稍微牽制一下人類守衛而已!”
銀鯪王子一咬牙:“就這么做!由我親自帶隊,盡快攻占人類城鎮。”
不得已拋下行動遲緩的珊瑚魔像,五六百名梭螺魚人精兵跨過毫無道路可言的熱帶雨林。視線從肥厚葉片間,越過一片作物低矮的農田,隱約可見遠處的人類城鎮,面對著內陸方向并沒有建造城墻,將脆弱的一面暴露出來。
銀鯪王子緊張得手臂微顫,他趕緊撥開一片樹葉,數百名梭螺魚人小心跨過農田、朝著城鎮小步快跑,已經可以聽見小鎮另一頭的戰斗動靜。
正當銀鯪王子興奮之際,暴雨夾雜著一道雷電,照亮大地,讓他看見前方城鎮小屋窗戶后,似乎有一道模糊身影盯著自己。
銀鯪王子心下一緊,腳下也忽然一緊,他本能低頭一瞧,農田里的植物忽然變得像是海底茂盛的海草,紛紛舞動扭結起來,糾纏住半徑幾十尺梭螺魚人腿腳。
與此同時,一聲弦振,如驚雷怒電撕裂雨簾,一道破風銳芒險險掠過銀鯪王子耳邊,強勁風爆直接將他掃倒。
而那銳不可當的利芒,接連貫穿五位梭螺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