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長,伊賽索托斯教授申請一批特殊藥物,需要您的批準。”
常青城中心祭壇旁,一座宛如宮殿的豪華宅邸內,身穿便服的珊多麗,坐在桌案旁批閱一份份卷宗,她抬眼掃向下方一名文書吏,對方主動遞來一張清單。
“又來?上一次申請不是才過去十幾天嗎?”珊多麗微微皺眉。
文書吏恭敬地回答道:“伊賽教授最近正在研究全新的煉金藥劑,據說已經接近成功,所以試驗非常頻繁。”
“我知道,他上面寫了。”珊多麗輕輕嘆氣,羽毛筆在清單上飛快批注,對文書吏說道:“告訴伊賽教授,我稍后會去視察他的試驗,希望他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結果!”
文書吏接過回復條文,躬著身退出謁見廳。珊多麗靠在椅背上,剛要略作歇息,就聽得外面一陣嬉笑追逐的聲音,一名少年沖進謁見廳,回手把門關上,結果抬眼看見珊多麗,臉上頓時浮現畏懼之意。
“萊洛,你在做什么?”珊多麗表情嚴肅地起身,走近少年身前,一把將名貴木料制作的門板拉開,門外另外站著一名白裙少女。
少女也是表情一僵,珊多麗問道:“南蒂,你們下課了?”
南蒂眼珠一轉,乖巧答道:“是的,我們剛從法師塔那邊回來。提烏斯老師今天布置了功課,我先回房間去了。”
望著少女端莊地給自己行禮,珊多麗沒有多說什么,她扭頭看向旁邊手足無措、低垂著腦袋的萊洛。
“南蒂又欺負你了?”珊多麗問道。
少年只是撅了撅嘴唇,然后搖搖頭。
“抬起頭說話!”珊多麗語氣略帶不快。
結果少年還是低著頭,珊多麗一把抓起萊洛的手臂,說道:“你不敢說是吧?我帶你去找南蒂的母親,看看她究竟是怎樣教女兒的!”
結果珊多麗往外一拽,硬是沒讓少年動搖分毫,就像試圖拖動一尊牢牢扎根在地的雕像。
“你這是什么意思?”珊多麗責問道:“問你話又不說,就在這里耍小脾氣。”
“媽媽,我沒事。”萊洛低聲說了一句。
珊多麗正要呵斥,一旁就傳來淡然之聲:“孩子不想說,你罵他也沒用。”
此時就見玄微子衣袂飄揚地走進謁見廳,他手里捧著幾本書籍,對萊洛說道:“我見你的書掉在外面過道,給你撿回來了。”
萊洛將書籍接過抱在懷里,也不敢去看自己的父母。
珊多麗直截了當地對玄微子說道:“你的女兒欺負兒子了,難道不管管嗎?”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小孩子之間惡作劇,打打鬧鬧很正常。”玄微子說道。
“什么惡作劇ꓹ往萊洛枕頭底下塞一條蛇,往他的晚餐里塞蟲子,這也叫惡作劇?”珊多麗相當不快:“我不是討厭芙倫,只是她完全放任南蒂的做法實在不妥當。”
玄微子瞧了珊多麗一眼:“那你打算怎么辦?把她們母女倆趕回部族大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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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我又做不了主。”珊多麗轉頭望向別處。
玄微子無奈搖頭ꓹ對萊洛說道:“你先回房間做功課,我跟媽媽有話說。”
萊洛只是點了點頭,抱著懷里書籍離開了謁見廳。剩下玄微子與珊多麗兩人ꓹ他才說道:“南蒂的奧術天賦很突出,也許我會安排她去五芒星之塔就讀。”
“這些事你去跟芙倫說就好,她又不是我的女兒。”珊多麗避開玄微子的視線。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玄微子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ꓹ示意珊多麗坐到自己旁邊ꓹ“萊洛的天賦資質比南蒂更優秀ꓹ他今年才九歲,力量已經比一些中等戰士還要大ꓹ提烏斯法師塔里的書籍ꓹ他都快翻遍了,并且能夠過目不忘。”
“可是他太懦弱了!”珊多麗說道:“明明不比南蒂差ꓹ卻處處被她姐姐欺負,這長大之后該怎么辦?”
“他才不是懦弱。”玄微子笑道:“你就是太過關心萊洛ꓹ恨不得時刻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是我的兒子!也是你的兒子!我關心他有什么錯!”珊多麗氣憤道。
玄微子說道:“也給萊洛專門找一個老師吧……其實他現在身邊就有一位。”
“那只小地鼠?”珊多麗似乎明白了什么:“難怪有時候我聽見他在自己房間里自言自語。”
玄微子哭笑不得:“成天監視自己兒子干嘛?總有一天會長大的ꓹ也不可能永遠把他限制在常青城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ꓹ當初就有人試過綁架萊洛ꓹ他們這么做,無非是用來威脅你!”珊多麗語帶埋怨。
“身為我的子女,理所當然要面對這些事情。”玄微子坦然道:“無論你我,都不可能將萊洛鎖在房間里永遠不放他出來,還不如讓他盡快成長鍛煉,經歷一些磨難。常青城雖然有星綱法壇保證安全,可也讓人缺乏歷練,書看得再多,沒有親身見證,也是不夠的。”
“你打算讓萊洛離開常青城?送他去哪里?”珊多麗問道。
“我還在想。”玄微子說道:“往后一段日子,我會離開常青城。”
“是去處理‘無盡復仇風暴’嗎?塔瓦隆半年前離開常青城,看來他已經做好準備了?”珊多麗說道。
玄微子輕輕按在珊多麗的手上,言道:“這件事不要對外傳揚,我在離開之前,會做好各方面的安排。”
珊多麗握住玄微子的手,兩人十指相扣:“我明白了,你要注意安全。”
萊洛抱著幾本書籍回到自己房間,身為“心靈公爵”的兒子,他的房間并不是大多數人想象那樣裝潢奢華,堆滿了名貴的家具飾物,其實大多都是常青城本地制作的各類木質家具和紡織品。
只不過能被“心靈公爵”家人享用的,也絕不是什么等閑之物。大多是利用經過自然能量浸染的原木,或者是用無害的煉金藥劑熏泡過的紡織物,不光散發著自然清香,能有助休息和集中精神,還可以防火防蟲,必要之時把床單往身上一裹,相當于是一件品質上佳的防護斗篷。
萊洛的房間位于豪華宅邸三層一個向南的房間,還有一個小陽臺,擺著幾盆花花草草,剛好就有幾只小鳥飛到盆栽邊上,啄食枝頭色澤艷紅的小粒果實。
萊洛倚在窗臺邊上,他沒有趕走這些小鳥,而旁邊一個小鳥屋中,鉆出一只灰毛小地鼠,正梳理著自己的毛發,同時與萊洛心靈感應道:
“看你的樣子,似乎又被你姐姐欺負了?”
“很明顯嗎?”萊洛從手邊小碗里取出幾枚堅果遞給小地鼠。
小地鼠習慣性地爬到萊洛的掌心,啃起了堅果,嚼得大快朵頤:“你臉上沒異狀,可是身上還殘留著細微的奧術能量。嗯……是‘油膩術’?”
見萊洛點點頭,小地鼠說道:“你姐姐挺厲害啊,她才比你大幾個月吧?已經能夠施展一階奧術了。”
“其實南蒂姐姐已經學會幾道二階奧術了,她沒在提烏斯老師面前表現而已。”萊洛說道。
“小小年紀就有這種心思啊,真是了不得。”小地鼠老氣橫秋地說道:“可是你這位姐姐,在外人面前端莊禮貌,一等回到家,護衛們看不見的時候,就對你各種惡作劇,你難道就能忍了?你要是想反抗,一拳頭就能把她揍趴下了。”
“可她是我姐姐啊。”萊洛說道。
“人類之間,親族相殘又不是什么稀奇事。”小地鼠吃得肚子上滿是碎屑。
萊洛搖頭道:“不是的,我……我以前就生氣過一次,那次媽媽直接就跟芙倫阿姨吵了起來,南蒂姐姐雖然也被斥責,可是媽媽認為,當天跟我們一起的護衛們疏忽大意,所以懲罰他們離開常青城,被送往前線去了。”
“你覺得這是你的錯?”小地鼠說道:“這樣可不好哦,毫無緣由的自責,難怪你母親覺得你太懦弱。”
萊洛眨眨眼,說道:“我也不覺得是我錯了,只是我的憤怒沒有解決問題,反而制造了更多問題。”
“所以你選擇忍受姐姐的惡作劇?”
“其實我不怕姐姐的法術,我基本都能豁免。”萊洛面露笑容:“南蒂姐姐只是迫切想要獲得父親的肯定,但她發現光靠自己的努力沒有用,所以就對我耍惡作劇。”
小地鼠愣住一下,隨后說道:“我該怎么說你好呢?你這個年紀,其實應該懵懂天真,而不是這樣輕易看穿別人的心思,這樣的童年很無趣。”
“確實,有時候那些人還沒說話,看他們的眼神表情,我就能猜到他們要干什么,整個世界仿佛都是理所當然地運行著。”萊洛嘆了一口氣。
“喂喂,你才九歲啊,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話?”小地鼠問道。
“在書上看到的。”
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見有人敲門,萊洛上前開門,看見玄微子站在門外。
“父親。”萊洛連忙低頭,不敢直視玄微子。
“我能進來嗎?”玄微子問道。
萊洛沒有應聲,乖巧地讓玄微子進入內中,然后趕緊將小地鼠塞進自己枕頭底下。
這點小動作怎么能瞞住玄微子,不過他視而不見,問道:“萊洛,南蒂時常對你惡作劇,你會不舒服嗎?”
萊洛坐在床邊低頭說道:“會有些不舒服。”
“如果我說讓你們兩個分開,其中一個人要離開常青城,你是想留下還是離開?”玄微子問道。
萊洛抬起頭來,回答說:“我想離開。”
“常青城太無聊了,是嗎?”玄微子問道。
萊洛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玄微子繼續說道:“如果離開常青城,你或許就不會有這樣安靜讀書的環境,說不定會有各種難以預料的危險。”
“我知道,其實父親一直在保護著我們。”萊洛難得直視著玄微子說道:“但父親也有自己的事情,不是嗎?”
“對。”玄微子坦誠道:“我不打算完全限定你們未來的道路,你姐姐南蒂已經展現出對奧術的熱愛,如果沒有意外,應該會去五芒星之塔。那你呢?有打算專注哪一條道路了嗎?”
其實別說普通人家,就算是出身顯赫貴族、家財豐厚的子女,也未必能像萊洛與南蒂這樣,隨意選擇自己未來的道路。奧術不光消耗錢財,也需要一定的智力天賦;教會神跡也不是光靠虔誠的信仰與奉獻,就能輕易掌握的;哪怕是最被人輕視的戰士,也要各種艱苦磨練和危險戰斗,才能不斷提升。
而玄微子與珊多麗、芙倫誕下的這一子一女,不光天賦資質出奇地優秀,更重要的是,常青城有各種類型的技藝可供選擇。看似這么一處偏遠寧靜的城鎮里,居然同時匯集了不凋金花會、星辰教團、翠綠之環、五芒星之塔、神圣之主教會這些組織。
萊洛與南蒂身為玄微子的子女,天然地享受到一份別人無法比擬的優越條件——選擇的權力。
甚至不必玄微子本人開口,常青城內各個組織都會給萊洛與南蒂提供最充分的教育,暗地里還有點較勁,都恨不得能將玄微子的這對子女籠絡到自己組織內,以此鞏固與“心靈公爵”得關系。
就算是某些大法師的親眷子女,都未必能有萊洛與南蒂這樣優厚的培養條件。法師的子女不當法師,難不成去做奧秘騎士嗎?這種事幾乎算是“有辱門風”了。可每個人的天賦資質各有差別,法師的子女就一定適合當法師嗎?
玄微子沒有急于傳授道法,因為萊洛與南蒂年紀都太小,爐鼎生機未足,心性未定。可只要他們有修煉道法的資質悟性,自然會有妙法傳承。
“父親,我確實沒想好選哪一條道路。”萊洛說道。
“看花了眼?還是說不知道自己未來能走多遠?”玄微子問道。
萊洛點頭承認:“是的……我覺得自己恐怕一輩子都無法達到父親這樣的成就。”
“你不必以我為衡量。”玄微子笑了:“可就算我這么說,你心里還是會這么想。”
“我的想法瞞不過父親雙眼。”萊洛說道,這話在常青城也是理所當然。
“這樣吧,明天我給你介紹一位老師,你見過之后,再選擇要不要跟隨他學習。”玄微子面含深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