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陣列崩潰得太快,以至于負責督戰的血吻種祭司們還沒完全反應過來,艾比利特主教便率領著騎兵,朝著陣列后方施法祭司與督軍衛士,發動二度沖鋒。
重騎兵那超過八尺長度的騎槍,籠罩在一片圣潔白光之中,與騎兵、馬匹甚至整支隊伍一體,槍尖處神跡力量更是匯聚成致密濃烈的光耀。一旦撞上敵人,根本不需要松手撤去騎槍,神跡力量會讓騎槍貫穿敵人身軀之余,直接將敵軀撕裂扯碎,讓騎兵一直保持騎槍沖鋒。
雖然這些騎槍也是一貫采用脆弱的蘋果木,但木材原株栽種于教會圣居的環境中,天然帶著圣潔光耀,哪怕放置在暗室之中也能自行散發朦朧光輝,一旦制作完成,便立刻等同“一等魔化武器”。由其制作而成的圣徽與槍矛,本身最適合引導神跡力量,是神圣之主教會內武裝人員的最愛。
一般來說,這種特異的蘋果木生長緩慢,用來制作武器消耗龐大。可神圣之主教會在近千年的歲月中,每建立一座禮拜堂,都必定在周圍栽種蘋果樹,如此積年累月之下,幾乎舊大陸遍地可見蘋果木。而且是直到后來,教會中人才發現這些經歷神跡洗禮的蘋果木可以用于制作武器,算是一個美好的誤會。
只不過此刻在戰場上,美好的誤會變成殺敵的利器。面對圣歌團重騎兵的騎槍沖鋒,就算是身穿三層鑲釘壓制皮甲的雙翼種高等衛士,驅使精魂讓渾身皮肉堅如沉水硬木,雙足落地生根穩如擊水礁石,手拿附魔增強的蒙皮鐵盾,正面挨上那宛如白光刺墻的成排騎槍,結果也只有——
盾如脆餅、裂!甲似薄紗、穿!身若軟膏、破!
那又粗又猛的騎槍毫不留情地貫革而入,好似處子的最后一絲防線,面對兇暴惡徒的蹂躪摧殘。
圣歌團的騎兵沖鋒根本不是野鬃騎兵所能相提并論的,那簡直就像是一座長滿尖刺的山峰碾滾而來,當者披靡!
血吻種祭司們的任何嘗試都是負隅頑抗,無論是將死者靈魂精粹完全壓榨而爆發出的“復仇尖嘯”,又或者是能瞬間奪去數十條鮮活生命的“暮秋收割精魂”,這種種負能量激蕩、殺傷效力最強、經歷過與帝團戰爭考驗的法術,在圣歌團面前竟然只是像和煦涼風,半點效果也沒有!
而一馬當先的艾比利特主教更是口發圣言,輝煌浩大的“圣潔靈光”,猶如一件純粹由光耀所織成的斗篷,在艾比利特身后獵獵飛揚,道道圣潔冠冕降臨每一位騎兵頭頂,好似舉行著吾主注目的加冕儀式。
在“圣潔靈光”的照耀下,一切帶有負能量效應的法術土崩瓦解,各種侵擾惑控心靈的力量無縫可入,任何惡意攻擊都會遭受強光反射、刺目失明,更別說那幾乎無法動搖的法術抗力,就連游離在戰場之上的精魂都依循本能快速逃離。
一身戎裝、光耀滿披的艾比利特主教,此刻掄著戰錘左揮右砸,“神能術”的加持,讓他本就蘊藏強大力量的身軀,發揮出猶如猛犸巨像的力量,藉由光耀如炬的戰錘,每一擊落下,都是一條生命的消失。
“幸好、幸好在薩雷米離開之后,我沒有繼續找這些神棍麻煩。”
柴堆鎮的法師塔中,提烏斯正對著一面探知鏡子觀察鎮外戰場情形,圣歌團摧枯拉朽破壞土著左翼陣列的情況也被他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那支強悍的重騎兵,完全顛覆了提烏斯過去對騎兵的看法。
“就那種魔法靈光的級別,估計普通七階法術打上去都沒有多少效果……這幫神棍,聯手起來這么強的嗎?”提烏斯轉念給自己找補起來:“切!騎兵再厲害,不還是在地上跑?就算有幾個厲害的人物能夠飛起來,照樣追不上我們法師的‘任意門’、‘傳送術’!哪怕在地面上纏斗,我們法師還有各種魔像,我就不信你們能夠把魔像也捅個對穿!”
話是這么說,可提烏斯也有些不自信,艾比利特主教掄起的那柄大錘,如果自己沒有看錯,應該是達到了“四等魔化武器”的層次,并且不是什么短暫的施法效果,而是受到固化恒定的。
這種級別的武器非常罕見,剛剛接觸到八階奧術的法師都做不出來,基本屬于有價無市的程度,而且能夠大耗財物來恒定“四等魔化武器”,法師還不如給自己制作更有用的魔法奇物,而不是掄著戰錘巨劍跟人近身對砍。
況且要培養出這么一支人馬具裝的重騎兵,不說平日人吃馬嚼的后勤消耗,盔甲武器的維護、騎兵馬匹的訓練,怎么都不可能便宜的。加上后面還有八百人的步兵,看起來都不是那種從鄉村臨時征召的農夫大頭兵,而是經歷過戰場廝殺的老手,個個武器護甲齊全。
“我以前就聽說教會神棍很有錢,但沒想到這么有錢。”提烏斯一肚子的羨慕與嫉妒:“媽的,我要是有這么一隊人馬,估計都能做行省總督了……圣歌團,說是雇傭兵,無非是回避帝國當年的《解除武裝法令》,誰不知道你們就只接教會相關的合約?”
提烏斯還在那里嘀嘀咕咕,耳邊就聽見奧蘭索醫師傳來的指令,他收拾心思,就在法師塔上朝城外眾人傳訊。片刻之后,又有一股部隊殺向銜尾巨蛇部族的右翼,后方法師們在“隱霧術”掩護下,不計代價使用卷軸魔杖,大量低階奧術如“強酸箭”、“火球術”傾瀉而出。
作為柴堆鎮內為數不多的法師,提烏斯有幸地不用親赴前線戰場,原因在于玄微子需要額外人手來輔助自己調動人手。提烏斯好歹在帝團混過,而且由他來指揮的基本是軍團老兵和奧秘騎士,手下部屬有大多能耐還是清楚。
至于圣歌團在敵陣左翼大殺特殺的情況,玄微子當然也看在眼里。
幾天之前,艾比利特主教帶著圣歌團來支援柴堆鎮,玄微子一直小心隱瞞他們存在的消息。就等眼下雙方對峙纏戰已久,體力士氣、法術數量都消耗到一定程度,圣歌團以逸待勞突然殺出。
銜尾巨蛇部族那邊也不是沒有預備隊,鱗心衛士便是可以用于壓陣的最強精銳。而多層陣列就是為了讓士兵們有喘息恢復的時間,大量精魂使者也足夠他們交替施法。這么做就是要步步為營,而不是狂飆冒進,以免落入“奧蘭索醫師”的詭計。
實際上戰事發展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多少詭計可言了,大規模靈能惑控對銜尾巨蛇部族效果不彰,除了前期布置的陷阱攻勢,剩下的就只有戰場上面對面的較量搏殺,以及雙方對戰局的細致把握。
當然,從更宏大的層面來說,玄微子確實耍了些“詭計”,不過兵者詭道,你圣鱗之子不爽,也沒處告狀。
而玄微子看著那條巨蛇虛影,圣鱗之子這么做,算不算是另類的“跟大人告狀”呢?
圣鱗之子目睹了左翼陣線崩潰,那支白光大冒的軍隊,是他們葛蘭法茲過去不曾面對過的敵人,一時之間沒有應對措施。而且左翼整個上午承受了敵軍多次反復沖鋒,確實也到了極限。
那支光耀奪目的騎兵非常識趣,即便硬生生撕裂左翼防線,撞穿督軍部隊,也沒有朝著圣鱗之子逼來,而是迅速掉頭繞開,在足夠遠的距離重新整頓整形,準備下一次沖鋒。
至于右翼,面對法術狂轟亂炸,以及翠綠之環配合進攻,也在艱難鏖戰當中。倒是中間由于有大地親王獨斗敵方三名高手,士兵并沒有投入太頻繁的戰斗,何況此刻還有鱗心衛士入列。
然而此時天上酸云已經被烏黑云峰逼過兩軍界限,圣鱗之子的法術也無法對敵人造成大規模殺傷。
是戰?是退?這是一個問題。
“圣鱗之子!左翼支撐不住了!我們要將中間的兵力調動過去嗎?”有一位雙翼種將領渾身浴血地趕到床轎下方。
“……撤退。”
這話聲音在殺聲震天的戰場簡直細不可聞,雙翼種將領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沒聽懂:“還請圣鱗之子盡快下令!”
“撤退!”圣鱗之子感覺到莫大的恥辱,卻還是咬牙說道:“讓鱗心衛士和三位親王阻截敵軍,其他人有序撤離!”
周圍雙翼種將領與衛士皆是一臉不可思議,而血吻種祭司與貴族們倒是松了一口氣的模樣。
“先撤退,拿下柴堆鎮不用急于一時。”圣鱗之子依舊保持從容淡定,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此刻將葛蘭法茲內部情況聲張出來,那大軍別說撤退了,搞不好就是士氣大挫、全線潰敗,這樣的事情斷然不能發生在銜尾巨蛇部族!
撤退并不是直接敲鑼打鼓讓全軍知曉,那樣不叫撤退。由圣鱗之子親自施法傳訊給三位圖騰親王,同時由鱗心衛士發動一波反攻,將左翼敵人壓退,讓生還者重整隊伍陣列,然后一步步有序后撤。
隨后三位圖騰親王一齊出手,頃刻間雷火漫天、地震橫掃,以大威力法術遏阻追擊,而部族大軍也已經開始加速后撤。
“還要追擊嗎?”珊多麗第一時間跟玄微子傳訊問道。
“不用,對面的鱗心衛士實力很強,貿然追擊反而傷亡慘重。”玄微子話是這么說,卻是暗運法力。
三位圖騰親王見柴堆鎮的敵軍沒再追擊,也都徐徐后撤,直到大軍退到足夠遠的距離,確認敵人沒有發動追擊。大氣與烈火兩位親王在半空中飛行,都暗自放松下來。
此時天上烏黑云峰陡然生變,大氣親王最是敏銳,率先察覺到空氣中閃電能量被急速匯聚,剛朝著烈火親王抬手大喊,云中紫微天雷并合劍光,瞬息落下!
轟——隆——
猝不及防的一擊,天雷劍光吞沒了烈火親王的身形。
下一刻,烈火親王渾身冒著熊熊火焰墜落,大氣親王不顧烈火襲身,立刻飛去將這位年輕人抱住,飄到地面上,大地親王也連忙趕來。
“大地親王,他、他——”大氣親王還沒說完,一回頭就瞧見柴堆鎮方向有一行人影追擊而來,星辰教團的珊多麗、鐸倫,翠綠之環的塔瓦隆、昂維諾,連同羅莎蓮與恒益子都一并在列,似乎要圍攻這負責斷后的三位圖騰親王。
“你帶著小孩先撤。”大地親王語氣沉穩,不起波瀾。
“可是……”
“快走。”大地親王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轉眼渾身上下魔法波動席卷周圍空間,仿佛大地為之共鳴。
大氣親王見識過這種本事,那是大地親王施展“活化山峰”的前夕,他一咬牙,趕緊抱起烈火親王,駕馭強風飛走,并且盡快將此事匯報給圣鱗之子,大軍還沒走遠,至少可以調遣鱗心衛士回來支援!
就見空曠的荒野戰場上,大地親王孤身一人,衣著灰袍、負手在后,雙眼掃過追擊而來的六位強大人物。
率先開口的是鐸倫:“怎么?這回輪到你來斷后了?”
大地親王面無笑意,身上威壓氣勢不再是肆意狂發的向外擴散,而是快速收斂凝煉,就見他舉起一條右臂,半屈半伸,緊握的拳頭盡是厚厚的老繭。
“你們六個,可以一起上,我保證能打死你們當中幾個,還可以安然離開。”大地親王說道。
“你的這份自信,如果能對血吻種表現一下的話就更好了。”
此時半空中仙音飄蕩,玄微子衣袂翻飛、凌虛而至,他朝著大地親王說道:“或許我該叫你亞奈?群峰會成就最高者,當年僅憑一對拳頭,正面迎戰,打死了五十九名雙翼種衛士、八位血吻種祭司。你過去為貧苦大眾伸張的熱血都去哪里了?難道成為大地親王,也讓你變得墮落了嗎?”
大地親王眼中先是流露出一絲怒意,轉瞬冷靜下來:“你們要打就打,我就在這里奉陪。”
玄微子望向遠處急匆匆飛奔趕來的鱗心衛士,另有精魂使者也飛行相隨。玄微子揮手示意眾人撤退,他飄然離去的同時說道:“我不知道圣鱗之子為你許諾了怎樣的未來或者愿景,但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或者回想自己加入群峰會的初衷。”
聽到這話的大地親王陷入沉默,一拳未出地放任敵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