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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御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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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枚星體交錯運行的環形軌道,以不同夾角圍繞著中心的星球,如同一個微縮到了極致的星象圖,不僅大小規模被微縮了,連結構的復雜性也被高度簡化。

  玄微子看著掌心懷表模樣的“微型星軌儀”,掀開翻蓋后呈現的微縮星象,隨著微縮星體的移動產生細微的魔法波動,在元神感應之下,魔法波動頗為凝煉。

  “雖非法器,卻也別具意趣。不是真火淬煉,亦非祭煉溫養,而是如同積木拼合、榫卯纏扣,通過嚴謹精密的結構,以達到魔法效能的長久維持,同時也與奧法星圖產生細微的聯系……這算什么?便攜基站、個人電臺?”

  坐在馬車上的玄微子,聽著轱轆轱轆的車輪聲,神思遠邁、靈明超形,羅莎蓮盤在他的大腿上假寐搖尾,一旁的海伯利安只是專心駕馭著馬匹。

  后面篷車中,坐著小泰羅一家人,玄微子返回柴堆鎮,按照此前約定,讓海伯利安成為常青商會的貨運主管,并且讓他享受商會分紅。

  徹底擺脫了隨軍商人身份的海伯利安欣然接受,拉起自己的幾輛大篷車和伙計,跟隨玄微子返回柴堆鎮。與之一同的還有小泰羅一家,他們也打算未來就在柴堆鎮安家。畢竟小泰羅現在也跟著玄微子學習導引吐納、醫藥知識,還有他妹妹的天生腦疾,也需要玄微子長久治療。

  另外,煉金術學徒伊賽也背著個大背包隨行,被玄微子要求邊走邊練習吐納功夫。

  不過在幾輛隨行的大篷車后面,則是一條漫長的隊伍,一千多名被解除武裝的軍團士兵,肩挑背扛,身上所穿僅有亞麻衣物,在一片沒有隱蔽物的原野間,行進在前往柴堆鎮的道路上。

  來時兩人一貓,回時卻是這般行軍情形。

  “醫師!”沃夫飛快跑來,指著士兵隊列的后方,說道:“剛才有三個家伙想溜走,被我抓住了一頓胖揍,現在已經扔回隊伍里了。”

  “知道了。”玄微子神情寧淡非常地說道。

  沃夫抹去眉角汗水,如今他內煉初見小成,氣血通暢,禿額頭重新長出頭發,唯一不好就是天氣熱冒汗多。于是沃夫給自己剃了個光頭,只留下一層青茬。搭配他那一身鼓脹肌肉,不像未受戒的比丘,倒像是混黑道的看場打手。

  見玄微子這么淡定,沃夫步伐跟著大篷車,有些焦急地說道:“醫師,這才半天,已經有三伙人試圖逃跑了。我這根本照顧不來啊!”

  “三伙?”玄微子收起星軌儀,捻指一彈,半空中浮蕩云團中,傳來一陣鐘磬聲,紫金霞光刺破云靄,近百位天丁力士,每兩位架著一名軍團士兵,從半空直落到大篷車不遠處,將這些軍團士兵扔落在地,摔得他們一個個狗啃泥。

  大篷車暫時停住,沃夫看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居然還有幾十人在自己沒察覺到的情況下跑了。

  “諸位,天上的風喝夠了吧?”玄微子看向這批試圖出逃的軍團士兵,一個個臉色發白、面目狼狽。盡管他們逃出了一段距離,卻一直在玄微子的監控中。等對方以為自己安全了,被突然出現的天丁力士擒獲,拎到半空中吹冷風。

  “你們也許是覺得,自己一千多人就被我們這里幾個隨隨便便帶走,懷有僥幸心理,有幾個人逃脫并不會被追究,對不對?”玄微子平淡話語伴隨心靈異能,鉆入后方所有士兵耳中:“你們既然那么想逃,我給你們每個人一次出逃機會。第二次出逃,就不是這樣輕飄飄送到地上了。”

  其實關于軍團士兵出逃的事情,內勒姆在玄微子離開之前就再三囑咐,甚至還派遣法師與奧秘騎士護送了大半路程,從火舞城到金冠木自治領,護送了足有半個月。

  后來眼看馬上就要到柴堆鎮,也沒有發生什么意外,加上內勒姆另有緊要事務,不得已將派遣的人手召回,連同當初安排到巨人遺跡外的幾名法師都一起離開。結果剩下這一小段路就有士兵打算逃跑了。

  想來這也正常,玄微子跟他們算得上是往日大敵,還親手殺死了軍團長弗斯曼與參謀書記芬拜倫,他們怎么可能甘心跟隨玄微子?無非是礙于對方強大實力而不得不屈服。

  玄微子也懶得客氣,他可沒有善待俘虜的習慣,這些人戰敗被俘,下場往往也跟被賣的奴隸差不多,實際上玄微子就是把這伙殘兵敗將當成免費勞力與大規模試驗品。

  倒是一旁的海伯利安聽出了古怪,他小聲說道:“奧蘭索醫師,你這樣不就是放縱他們逃離嗎?既然有一次出逃機會,他們說不定會聚眾四散而逃。”

  “呵呵,有這本事,盡管逃便是。”玄微子反掌間端出碧云如意,在他腿上的羅莎蓮不太自在地坐了起來,問道:“你這是又要大殺特殺了?”

  “那就要看他們有大多的膽量與勇氣,又能組織起多大的規模了。”玄微子暗中回應道。

  羅莎蓮舔了舔爪子,說道:“你之前在火舞城搞了這么大陣仗,這幫家伙居然還有膽量逃跑?我倒是覺得奇怪了。”

  “就算親眼目睹火舞城的戰斗,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任由驅使的。他們雖然是服從命令的士兵,卻不是服從我的命令。”玄微子背靠在篷車板上,示意海伯利安繼續駕車前進,對羅莎蓮說道:

  “而且我這也是趁機做個試驗,需要足夠多的人、足夠顯著的心靈波動。要真是有本事逃脫了,那就放他自由。再說了,我也沒聲明逃多遠才算是逃脫成功,這叫做‘最終解釋權’嘛。”

  “嗯,這種做法,你又變回我熟悉的奧蘭索了。”羅莎蓮的語氣中多了一些別樣的調情意味。

  玄微子也不理會這些,如今的他已經金丹大成,按照丹道修煉次第,想要繼續精進、一窺真空妙有之境,可以向內煉神還虛、運真空煉形。此法走的是“墮肢體,黜聰明,離形去知,同于大通”的坐忘功夫,乃最一流的丹道真訣,以此達到“唯道集虛”的上乘境界。

  此法妙歸妙,但最好山居清隱,遠離紅塵紛擾,封閉洞門、隔絕鬼神,用功不輟、圣胎立成。因為修行至真空關頭,舊有的思維模式與“自我”概念也一并遁入真空虛無,身心與天地萬物的溝通聯系方式也會斷絕,因此會出現法力無憑、神通盡失的現象,丹道中稱此為“真空劫”。

  直到消解掉“假合自我”,建立一套全新的思維與認知模式,身心內外的溝通聯系方式也重新建構確立,并且能夠做到不頑守一種模式、隨時轉換身心,這便是“真空生妙有”。

  這等真空劫數的兇險在外而不在內,畢竟法力神通不存,如同龍困淺灘、猛虎拔牙,喪失掉自保的能力。玄微子上輩子也是在沒有任何外緣擾動的定坐中,渡過法力盡失的真空劫數。

  可如今玄微子哪里有山居清隱的時機?而且既然選擇走入紅塵,此刻若再動念抽身而退,不啻是自壞功果,是對過去行為判斷的徹底否定。這誠然也是一種對“假合自我”的消解方式,但破而不立,入真空不能生妙有,是自取滅亡之道。大蘑菇邁昂便是落入此境而無法解脫。

  佛門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其實也是在此“假合自我”的消解中去求證。只不過一些佛門修者,自以為入了無邊空境便是求得涅槃寂靜。說不定在空境中散去生機壽元,直接“立地成佛”,臭皮囊被刷上金漆,拿來給無知愚眾磕頭參拜。

  玄微子雖也曾兼參佛法,但骨子里就是道家傳人、丹道修士,對于佛門趣死樂空的路子不感興趣。

  不過以玄微子的本事,長養圣胎這關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向內煉神不成,那便向外御神,讓自身與天地自然相通、往來交感,去感應那無邊無際、流變無窮的天地靈息,去體驗天地自然無盡藏的造化玄機。

  由御物至御器,從御形到御神,身心與萬物的溝通越見深入、精微。是我見物,也是物見我,非止我有靈,也是萬物有靈。

  這所謂的“萬物有靈”,不是自然界萌生的精魂,也不是原始的泛靈論信仰,而是去追求化生萬物的規律與痕跡。

  是返本溯源去追尋“自我”尚未誕生之前的玄妙境界,達到一種超然的目光去看待“我”與萬物的關系,從而掌握轉變相處方式的能力。

  此法相對于坐忘煉神要相對容易入手,也更好把握。是從有為步入無為、從后天一窺先天的通玄妙法,真空劫數不會來得太過猛烈急促,不至于頃刻間法力神通盡失。但修煉御神之法的過程間,元神體察內外事物,會有恍惚不實、震撼靈臺之感。

  其實玄微子在離開火舞城后,便已開始修煉御神之法,尤其是要感應這方天地由夏入秋,萬物生機從強旺鼎盛轉入衰敗肅殺的那點精微變化。

  不過在感應天地靈息的過程中,玄微子卻察覺到一股更顯著的氣息,那是來自于一千多名士兵生命與心靈共同結合而成的龐大氣息。

  “昔有函谷關守尹喜望見紫氣東來,求道祖留下五千言。道法中的望氣術,我倒是沒有刻意深研。”玄微子有些感慨,他也曾自以為廣識諸家妙法,卻還是有尚未涉足的類別,可見道法廣大,僅憑一人之力也難以全部精通。

  不過玄微子曾經求證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能觸通萬類、推演萬法,自然可做到萬法千門合流歸宗、統攝一元。

  而所謂望氣術,本質無非是以神識靈覺察知天地間氣機物性的宏觀變化,不論是上觀星辰以推演人間朝代更迭,還是遠望帝王命祚氣運、軍旅勝敗之數,哪怕是預知天象不測風云、觀山陵川澤測算陰陽宅地。這些都是將氣機物性流變,做出一定推演,形成視覺化的觀察。

  如此說來,倒是跟這個世界的預言法術、“秘法視覺”之類的頗為相近。而丹道修士最重感知,由內觀至外感,雖然玄微子沒有刻意修煉過望氣術,卻有天眼洞照之功。

  伴隨修為境界提升,天眼之功也有了微妙變化。如今玄微子無需搭腕切脈,就可洞照他人腑臟筋骨、經絡氣血,此為深;而能夠察見軍旅士兵聚集所生成的氣息變化,此為廣。

  古之望氣士,眼界廣有余而深不足,可見起伏大勢,卻難察秋毫。而山居修士,眼力深而不廣,能見蝸角微塵,未必能辨大勢。

  “從這軍旅氣息看來,也算是一支歷經廝殺血戰、悍勇過人的勁旅,但早已被嚇破膽氣,沒有反抗意愿了……嗯,軍旅氣息似乎是將群體的生命力視作一個宏觀整體,是集體精神的表現。

  集體精神?如果將人群集體視為一個有機整體,那他們是否也有龐大的靈能力量?或者通過心靈異能,將他們完全聯系起來?星綱法壇之中的天丁力士,就有同袍承傷的守御之功,看來并非完全無法可尋……”

  玄微子還在車上恍恍惚惚,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大篷車在一條河邊停下,沃夫跑過來慌張說道:“醫師!那些家伙真的跑了!一百多、不!幾百人都逃跑啦!有的已經在渡河啦!”

  然而玄微子卻充耳不聞,手上把玩著碧云如意,靠在車板上嘴唇微微開闔,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一些距離較近的軍團士兵面面相覷,他們看見后方眾人趁著逐漸濃重的夜色逃離隊伍,甚至是往不同方向而去。

  這些人就算見識過玄微子的大法力,也都生出逃離的心思。只有極少數懾服于玄微子斬殺弗斯曼的威勢,或者是對渺茫前途感到麻木,選擇留了下來。

  眼看后方軍團士兵就像冰消雪融一般,轉眼作鳥獸散,而且還很默契地選擇往不同方向逃跑,只是希望能夠有更大的幾率脫出玄微子的魔掌。這樣一來,沃夫原本想要追拿逃跑的士兵,也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去了。

  “醫師!他們都快跑光了!你難道不管管嗎?那些會飛的士兵呢?還有那只大鳥人呢?他們不干活的嗎?”沃夫再次問道。

  一起跟隨前往柴堆鎮的伊賽松了松沉重的背包帶,說道:“估計奧蘭索醫師就是趁機挑選忠誠份子?那些想著逃跑的軍團士兵,就算強留下來也沒用吧。”

  海伯利安和小泰羅一家不敢胡亂聲張,只有羅莎蓮坐在玄微子腿上,頗有興致地盯著他,小臉上露出“我看你什么時候出手”的表情。

  沃夫望向已經幾乎跑得沒影的士兵,也懶得追了,剛想說話,就見玄微子猛地坐了起來:

  “原來如此,上應天星、下引地氣,成覆載之勢,看似是讓天丁力士獲得同袍承受之功,其實是他們成為了經緯交匯的節點,如同一張大網。如果想要將集體視作有機整體,調動起他們的靈能力量,就要讓他們成為心靈網絡的一個個節點……我懂了!”

  不待解釋,玄微子飛身直往高空而去,把羅莎蓮甩了下來。

  就見騰空而起的玄微子祭出碧云如意,太陽盡沒的夜空之中,徒余一抹嫣紅殘霞于天際,繁星尚未顯現。

  玄微子長嘯一聲,衣袂翻飛,法力浩蕩盡展,手中如意豁然大燦,一圈凝如實質的靈能碧光向外擴散開去,如同北方凍土帶上空偶爾可見的極光,好似滔天碧潮滾滾席卷四面八方!

  伴隨席卷天空的靈能碧潮掃過頭頂天空,一陣直貫腦海的鐘聲響徹意識深處。剎那之間,一千多名軍團士兵,只感雷電殛頂、眼前天地色變,同受震懾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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